賈家人看着忠順親王和趙德将賈母、王夫人的絕大多數物品都要拿走,連田契也按照市價的七折折算成銀兩拿走了,真是心不甘情不願、但卻都敢怒不敢言。不料,意猶未盡的忠順親王卻說:“怎麽還差了近十萬兩?老趙,這有什麽好說的,幹脆上賈家公庫裏找好了。”
賈家人只得眼睜睜地看着趙德在賈家一仆婦的帶領下,将賈家的公庫也抄了。
“賈家真是個奇怪的人家,這公庫裏的財産還沒有他們的賴大總管多,更沒有那兩個女人的私庫多!想來那位邢大夫人的私庫會更多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位大夫人是個填房,小門小戶的,嫁妝又少,又不管家,所以東西少得可憐,你看王爺提都沒提。”
公庫中去掉禦賜品和一些超大件物品,好東西真心不多,勉勉強強湊了個七八萬兩,忠順和趙德又在賈政的書房中拿了幾幅名家字畫。
忠順親王拿了這些財物正要離開榮國府,宮裏卻來了個太監,王夫人頓時興奮起來,高聲喊人攔住忠順等人。太上皇早派人悄悄地告訴了忠順親王等人皇上對賈元春的處置,所以,忠順親王等淡定得很,根本就不想理睬王夫人等,榮國府的人也攔不住這些人,王夫人等只得看着忠順親王帶着人,押着財物揚長而去。
北靜王和趙德帶着財物就要進宮交旨,卻被忠順親王攔住了:“老趙,老劉,先不忙交旨,先把它擡到我府上。”
“擡到貴府,幹什麽?”
忠順親王笑而不答。不過這些人中,以忠順親王為尊,衆人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也知道忠順親王雖說平時有些荒唐,但抗旨這些大錯卻從未有過,衆人也就依他所言。
等這些財物到了忠順王府,忠順親王便命趙德帶來的那些鑒寶高手和算賬高手,再按照清單,把那些財物再算一遍:“你們好好算算,算這些物品的原價,不是什麽當鋪價,還有那個珍珠就是林家的,你看那匣子底部也有個‘林’字,可不能兩匣算一匣。”
說道這裏,衆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個個頓時高興起來。說實話吧,這次查抄,他們并沒有撈到多少油水,畢竟賈母還是超品诰命夫人,‘賢德’妃娘娘還在宮裏,賈赦還有爵位在身,雖說他們奉了聖旨,雖說賈家已大不如前,但也不能給賈家這些人留下把柄,否則給賈府反咬一口,告他們偷盜,可不是鬧着玩的。如今忠順親王使此妙計,諒賈府也只能吃這啞巴虧了。
有錢賺,就有了動力,這些鑒寶高手和算賬高手很快就拿出了數據:共多出銀兩十八萬三千七百兩。
忠順親王哈哈大笑起來:“既然多了這許多,給林家也不好,這樣吧,本王我做主了:本王最是辛苦,拿八萬兩吧,北靜王四萬,老趙和老劉各拿兩萬,老劉的禦林軍拿兩萬兩,老趙請來的那些鑒寶的和算賬的拿兩千兩,剩下的就給老趙的衙役吧。”
聽得如此分配,衆人皆心滿意足,連北靜王都笑眯眯的了。
賈母、賈政、王夫人寄以厚望的太監并沒有帶來他們想要的聖旨,賈母、王夫人等接到的是太後娘娘的懿旨。她們‘聖寵無比’的娘娘竟然因‘多舌’被貶為‘貴人’,宛如五雷轟頂,賈母王夫人如何忍得住,嚎啕大哭起來,婆媳兩個既哭元春的妃位,又哭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數十萬家産。王熙鳳、薛寶釵等忙上前相勸,虧得這兩人能言善辯,終于說得賈母王夫人收住了眼淚。
王熙鳳再接再厲:“老太太、太太且勿傷心,如今的大局還得老太太、太太來主持,依媳婦的小見識:咱們現在有兩種方法,一是讨好林姑娘,等她做了皇後後,好提攜提攜我們娘娘,幫襯幫襯我們府裏;二是咱們告林丫頭不孝,忘恩負義,逼迫自己的親外祖母、親舅舅還錢,還依權仗勢抄了自己親舅舅的家!致使親舅舅一家生活艱難。”
“我看第一條不行,我們上次去她們家,林丫頭何曾給過我們面子?再說了林丫頭有了不知是真是假的兄弟,她将來要幫也是幫那個野小子,怎麽還會想到外祖母、舅舅呢?我們就去告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壞她的名聲,讓她做不成這個皇後。”
“太太這話很是,只是依孫媳的愚見,告林丫頭很不必我們出面,興隆街的大爺素與我們老爺交好,他是托我們老爺和我們舅老爺才升的官,我們老爺定能讓他為我們出面,且聽老爺說,這位大爺正是左都禦史,是言官且負責參人的。”
“寶丫頭這話很有些見識,老二家的,你回去好好和老二說說,讓他照寶丫頭說的辦,再叫他多聯絡幾個世家交好的,到時在朝堂上相互幫襯幫襯。”
“到底是老太太,我們的這些小見識經老太太這麽一轉圜,就再完美不過了。”
“老太太這話說的就是好,只是媳婦笨嘴笨舌的,怕不能将老太太的意思完全轉達,不如我們現在就請了老爺來,我們一起再商量商量?”
“老二家說的也是,我們畢竟是內宅婦人,見識有限,鴛鴦去把老爺請來。”
鴛鴦答應了一聲,自去命人請賈政,至于賈赦,她想都沒想到他!
賈政此時正羞憤難當的縮在書房的椅子裏,聽得賈母有請,只得忍住羞憤,沒精打采地跟着丫鬟來到了榮慶堂。
賈政落座後,王夫人将剛剛她們商量的事告訴了賈政,可憐的賈政,因沒有上朝的資格,又不喜歡打聽朝堂上的事,所以他到現在尚不知道,薛蟠的東窗事發是由賈雨村告發的,因而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使自己和賈府陷入了深淵。只是他并不是愚不可及的人,也做了多年的官,一些最淺易的常識還是有的,因而他嚅嗫了半響方說:“老太太,這歸還外甥女的家産和便宜行事均是聖上的旨意,我們以此去告林姑娘,怕是要惹惱了聖上,而抄了老太太和太太的私庫的是忠順王爺和順天府尹趙大人,還有就是皇上的禦林軍,這些我們都得罪不起。且娘娘這次降位,恐怕就和此事有關。”
“難道我們就白吃這個虧不成?”
“此事剛剛出來,且太後娘娘和皇帝陛下都剛剛下過旨意,我們只有忍耐幾日,等風聲過去再說。”
“老爺說的是。太太,我們只是暫時吃虧而己。老太太,依孫媳看,我們就暫且忍耐一段時間,等聖上火氣消了再說。且我們娘娘那般的雍容華貴,豈是林丫頭一個毛丫頭所能比的?到時我們定能讓林丫頭把吃下去的再吐出來,說不定她那皇後之位還不得不讓出來呢,到時我們娘娘就可以真正的母儀天下了!”
賈政、王夫人聽得這般說辭,都不由得點頭稱是。只是賈母卻不敢那麽樂觀了,她想:元春已進宮那麽多年了,好容易才得了個‘賢德’妃的封號,如今卻因為這件事被降到了貴人。想想先前太後的懿旨和今天忠順親王的有恃無恐、北靜王的猶豫彷徨,以及那禦林軍首領劉方在提到‘賢德’妃時不屑的神情,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看來這林丫頭沒入宮,聖上就如此重視,這入了宮,成了皇後,再加上林丫頭那般的容貌、氣度,那裏還有別人站腳之地,到時恐怕不僅僅只是元丫頭一個人危矣。不行,為了賈家的未來,不能再得罪林丫頭了,只有重新交好林丫頭,娘娘才有翻身的希望,賈家也才能重現昔日的輝煌。更何況,賈母對林黛玉到底還是有些感情的,畢竟是自己女兒的女兒,在經歷了最初的憤怒後,她還是希望她能過得好些,到時才有能力提攜賈府。想到這裏,老人家開口了:
“既然我們暫時不能将林丫頭如何,不妨先與她交好,鳳丫頭、寶丫頭,你們兩個備些禮物,過兩天陪我到林府走一遭。”
王夫人一聽要去林府,還要帶禮物,頓時不幹了:“老太太,林丫頭害得我們還不夠慘嗎?我們為什麽還要去看她?”
薛寶釵可沒賈老太太的‘慈悲’心腸,不過她最懂得審時度勢:“太太,我們準備禮物,不過是為了找個借口,能見到林丫頭,我們到時可向她敘述今天忠順王爺逼債時的行為,林丫頭心軟,必向着我們,我們也許至少能拿回老太太的私房,然後我們就将此事宣揚出去,忠順親王、北靜王、趙大人必定大為不滿,到時他們為難林丫頭,那林丫頭的後位就危矣。”
“如果林丫頭心硬,不理睬我們該如何是好?”
“太太盡管放心,媳婦與林丫頭相處多年,別看她牙尖嘴利,其實人傻心軟,最是好騙。再說了,她如果心硬,不把我們當回事,這對她的名聲是有害的,我們只要對外一宣揚,她也就只能就範。”
賈母聽着薛寶釵的言論,突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她揮手叫來了鴛鴦:“折騰了一天,我也累了,有什麽事,你們自己商量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