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陸澤在一旁，梁泓明顯話變多了，他看起來還很興奮，拉着他說個不停。
“哥，剛剛那一局，你們最後是怎麽攻上那個高點的啊？我看一直有人在架着你們……”
“還有，倒數第二個圈你在房子裏，你一個人居然把我們這邊兩個上樓突擊的人給解決了，太強了吧！”
“最後一個空投大家都不敢去拿诶，哥你膽子是真的大！”
什麽跟什麽啊……林楚楚雖然能聽得懂，但卻完全插不上話。平日裏梁泓總是獨來獨往，就沒見他跟別人說過幾句話，沒想到一聊到游戲，他話這麽多，整個人眉飛色舞。
梁泓這種反思和複盤的态度陸澤還是十分滿意的，然而這個時候顯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他看到一旁林楚楚無聊地四處張望，于是笑了聲，跟過去。
“老師，今天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麽？”林楚楚覺得有些好笑，她可是什麽都沒做，“還是你們比較辛苦。”
一旦開始玩文字游戲陸澤就有些搞不懂了，他一時竟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是真的覺得他們辛苦，還是說着反話，諷刺他們“帶壞”了梁泓。
“怎麽了？”林楚楚見他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每天在電腦前坐這麽久，難道不比我們辛苦？”
陸澤皺着眉頭，小聲問道：“你這是反話還是……”
林楚楚開始懷疑他的理解能力。她雖然沒有深入了解過這個職業，但她也聽說電子競技進入了亞運會，說不定還有加入奧運會的可能。現在大衆看到“游戲”二字就如臨大敵一般，可這是一項被國家承認的競技項目。
于是她說：“我這是真心話，每個職業都有每個職業的不容易。”
陸澤眼裏滿是驚訝。她是教師啊，職責就是教書育人，教導學生努力讀書的，和他們電子競技簡直就是完全對立的。他本來還以為她跟那些老師一樣，對他們持有固有的偏見，認為他們不過是一群不務正業的小屁孩。
“雖然我也不怎麽了解你們這個職業，但――”出去的這一路上無聊，林楚楚沒話找話，偏過頭跟他交流，也是想得知更多關于梁泓成為職業選手這件事的信息。
可是林楚楚微仰着頭跟陸澤說話，根本沒注意腳下的路，她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的重心突然傾斜，她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手下意識就去尋找支撐。
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手臂被人輕輕一拉。
“哎――小心。”陸澤有些着急地提醒她。
白天他出來的時候看到柏油路上有一個明顯的坑，這會兒天黑了，很難注意到。陸澤也是突然意識到，下意識就伸手去拉她。
此時林楚楚的肩膀被他虛扶住，他的手很有力，穩穩地扶住了馬上要摔倒的她。她感覺腳踝處有點痛，于是不得不用手撐着他，借點力才能站直了。手接觸到他的手臂，她感覺他身體的溫度有點高。
“謝謝。”林楚楚感激地對他笑笑，又有些尴尬地撥了撥頭發。她今天穿的鞋跟雖然不高，但若是摔下去，估計還是得崴了腳半個月走不了路。
上了車，林楚楚把駕駛座的窗戶降下來，對陸澤說：“那我們走了。”
“嗯，注意安全。”他說。
陸澤目送着汽車絕塵而去，确定他們走遠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不然怎麽會心跳這麽快？
別墅區內很安靜，夏末的晚風吹過來，多了幾絲涼意，陸澤不禁打了個噴嚏。
他拿手揉了揉鼻子。食指送到鼻尖的同時，他似乎聞到手上還殘留着她的香水氣息，是清新迷人的海風味道。她身上一直有這股香味，但很淡很淡，只有剛剛偶然突破了安全距離他才能聞到。
回到基地，陸澤見孫泰正在飲水機前倒水，于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他身後，給了他一腳。
“我c……”孫泰一個音還沒發完，回頭便看見了陸澤，趕緊把到嘴邊的口頭禪給收了回去，“你幹嘛！”
“我幹嘛，還要問問你剛剛做什麽呢？”
孫泰喝了口水，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哎陸澤，我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我費心給你制造了機會，到頭來你還怪我？”
“什麽跟什麽啊，什麽制造機會？”陸澤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虛，趕緊倒了杯水喝下去。
“哈？？”孫泰皺着眉頭看他，“你可別告訴我你以為我就是單純地讓你出去送他們？”
“不、不然呢？”他很沒有底氣地反問道。
林楚楚和梁泓在回程的路上稍微堵了會兒。車內，她見他百無聊賴地掰着手玩，知道他無聊，便跟他找話題。
“你們今天打了幾場練習賽？”
“四場。”
“打得怎麽樣？”
“還行。”
永遠是這種一個字兩個字的回答，仿佛多說幾個字都是奢侈。知道梁泓現在還是把她當成跟她媽一樣的敵人，林楚楚突然有點懷念剛剛跟陸澤口若懸河的他了。
“聽孫泰說，你好像挺想去打職業的。”
“嗯。”梁泓點點頭，想想又堅定地補充說，“不是挺想，是特別想。”
很少看到他說出這麽篤定的話，林楚楚笑了笑。“那，梁主任不允許？”
“肯定啊。”
其實也不怪梁萍，實在是相對于其他體育競技項目來說，電子競技還處在一個初期發展的階段。提到游戲多數人都是“不務正業”“玩物喪志”這樣的印象。別說梁萍這種年齡稍大的人了，就連林楚楚，在沒了解清楚的情況下，她也不能說要支持梁泓走這條路。
說到梁萍，梁泓明顯更不開心了，他已經能想到她回來之後會怎樣把他痛罵一番了。
林楚楚聽見梁泓重重嘆了口氣，像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一樣，說：“要不我們做個約定吧？”
“什麽？”少年擡頭看她。
“我知道你很想打職業，但這件事有利有弊，在沒有完全決定好之前，我希望你還是暫時先把精力放到學習上。今天的事我可以不告訴梁主任――”
林楚楚看到梁泓的眼睛亮了起來。
“但你暫時不要去基地了，更不能逃課。”
斟酌了一下，梁泓說：“好。”
把梁泓送回學校後，他們正在上第三節 晚自習。林楚楚去班上看了一圈，清點了人數之後，便開車回家了。路上她給梁萍去了個電話，說她問了梁泓的幾個朋友之後，才知道他沒有去她給的那個地址，而是偷偷溜回家了，她已經把他帶回學校了。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接觸到一個以前從未關注過的領域。思來想去，她在浏覽器裏輸入了陸澤的名字。網頁上頓時出來好多頁的消息，她點開了百度百科。
上面的介紹十分官方且詳盡。出生日期、籍貫等等，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好多張照片，有官方的宣傳圖、有比賽時的照片。但無一例外，每一張照片上的人都是一副淡然、漠視一切的表情，看起來嚣張且意氣風發。
往下看，是他的一些戰績。原來他17歲就參加了UAI的選拔，18歲就正式加入了UAI戰隊，算是跟UAI共同成長起來的。
XX年x月，參加UAI的選拔賽，靠積分第一的排名進入UAI首批青訓營，半年後随着UAI戰隊的成立正式成為一名職業選手。
XX年x月，UAI戰隊宣布其成為隊長。
XX年x月，帶領隊伍獲得國際邀請賽亞軍。
XX年x月，帶領隊伍獲得PCL春季賽冠軍。
……
關于他的賽事信息寫得十分詳細，大大小小的比賽，包括輸/贏給了哪支隊伍，比賽的比分，甚至還有輸/贏的原因，全都清清楚楚。
林楚楚往下拉了一下，還沒完，再往下，居然還有。大大小小的比賽已經數不清了，很難想象才兩年，他就已經參加過了這麽多比賽。
到現在為止他們見了三面，每一次見他，他都是穿着簡單的襯衫或者短袖，整個人自信又驕傲的樣子，也難怪她第一次見他把他當成了什麽不良學生。可直到現在，她看着照片裏他穿着規規矩矩的隊服，這個時候才有了點實感。他不是什麽成天打架的問題學生，而是在自己所處領域十分優秀的人。
她繼續往下看，看到一張UAI戰隊的官方宣傳圖，四個人一起，陸澤站在左數第二個的位置。
她看到這張照片下面的文字是這樣說的：陸澤，UAI戰隊隊長，隊內位置是指揮兼突擊手。因其游戲id為UAI-GODZE，再加上令人嘆服的操作和意識，一直被粉絲們稱為“z神”。有趣的是，因其外表帥氣，還收獲了衆多的女粉絲，所以也被戲稱為“PUBG門面擔當”。
噗――
看來長得好看的人确實在哪兒都是焦點啊。
他确實長得不錯，眉眼秀氣，但鼻梁高挺，再加上身上氣質獨特，一看就是一幅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可一旦正經起來，比如剛才他們打訓練賽的時候，又多了幾□□為隊長的認真和穩重。
林楚楚覺得自己應該為之前那麽莽撞地斷定他是不良少年而心懷愧疚。
那梁泓是否也如此呢？老師們、包括他家長，都覺得他頑劣、是個壞孩子，可是否，也有未被發掘的潛能？
想到這兒，林楚楚把今天打的那個電話號碼存起來，想着以後也能問問關于梁泓的事。
添加了聯系人之後，手機上方突然彈出消息：手機聯系人陸澤，是否添加為微信好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