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韞問話
宋折香被她這麽一說瞌睡都醒了,她直起身子來揉揉眼睛,問道:“怎麽回事?”
青枝面色有些發白,估摸着是被吓着了:“今早有侍女路過錦鯉池,見着了一個漂浮着的女屍,撈上來一看,竟然是餘美人。”她又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更吓人的是,那船夫也在那艘小船上死了,腦袋上破了一個大窟窿呢。”
宋折香聽了也有些被吓着了,問道:“可曉得是誰做的?”
青枝搖了搖頭:“還沒查出來呢……”她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
宋折香皺眉,問道:“怎麽了?”
青枝吞吞吐吐地說道:“外邊有人說是您做的。”她眉一揚起,繼續說道:“真是笑話,您昨夜塗了藥之後便睡得極早,何況是那餘美人先來挑釁您的,若您要發難,當場生氣也未嘗不可,何必留這般後手平白沾了一身腥呢。”
宋折香點了下她額頭,笑道:“青枝你這是愈發能言善辯了,只是你都曉得的事,其他人怎麽會不曉得呢。”不過是想借着餘美人的刀挫挫她的氣罷了。
青枝被她一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說道:“只是這般該如何是好啊?髒水全潑在您身上了。”
宋折香捏了捏手指,“本嫔沒做的事誰敢叫本嫔認?”頓了又囑咐青枝“叫人去跟陛下那兒說一聲,畢竟平白無故折了個小主,也不是件小事。”不論如何,有陛下在,她心裏總是踏實一些的。
青枝應下,喚人去跟陛下跟前的陳福泉說了這事,自個則侍奉宋折香盥洗用膳。
用完膳後不久,喬知韞身邊的嬷嬷就來了,說是請她去沉香榭坐坐。
宋折香收拾妥當後便帶了青枝往沉香榭去,沉香榭離汀蘭小築不遠卻也不近,恰巧要過那錦鯉池。
宋折香擡頭往那看了眼,白日裏無風,水面卻總有細微的波瀾,幹幹淨淨的,絲毫看不出幾個時辰前還有一具浮屍飄在上邊。
宋折香想着,莫名打了個冷戰,畢竟昨日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今日便沒了,還是這般的死法,真叫人唏噓感慨。
身旁的嬷嬷看了她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主子還不走快些?別叫我家娘娘等急了。”
宋折香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麽。前世她與喬知韞交好,這嬷嬷可不是對她這般态度的,反而奉承的很。
不一會兒她們便到了沉香榭,沉香榭地大,屋前擺了幾盆蓮花,正開的茂盛。
嬷嬷揚起臉好似這是多大的殊榮似的。
宋折香也沒理她率先一步踏了進去,朝喬知韞唱禮:“臣妾給娘娘請安。”
喬知韞低着頭不知手裏在擺弄什麽,好一會兒才說道:“宋婕妤起吧,”
宋折香暗不作聲的揉了揉膝蓋,起身立在一旁。
喬知韞端着茶盞,看向她,說道:“婕妤可曉得餘美人的事?”還未等她回話,便說道:“餘美人今個早上斃了。”
宋折香不曉得她想說什麽,總歸不會是好話:“臣妾聽人說了。”
喬知韞喝了茶潤潤嗓子,說道:“那宋婕妤呢?宋婕妤可曉得她為何會在那個湖裏?”她擱了茶盞,眼睛裏有鈎子似的死死抓着宋折香,“昨日餘美人剛和宋婕妤有了不悅之事呢。”
宋折香頓時被氣笑了,她前世與喬知韞交好十年,卻到如今才摸到一些她的秉性,倒也真是她自己識人不清了。“娘娘您的意思,這餘美人是臣妾害的?”
喬知韞擰着眉:“本宮可沒這麽說,只是行宮人都這麽說。”
宋折香有些語塞,語氣也有些不好:“娘娘難不成是聽風便是風,聽雨便是雨?”
她昨日這般敬重喬知韞,也只是看在前世的份上不想當衆落她面子,如今喬知韞一再咄咄逼人,她又不是紙糊的,前世做了這麽些年寵妃早把她的脾氣給養大了,她曾把周煦給踢下過床,哪裏還怕單單一個淑儀。
自然,她如今只是一個婕妤,連怼人的話都得從心裏過一遍,畢竟給人抓住了把柄那還不是自己找罪受?
喬知韞顯然被她給氣着了,捂着胸口指着他,連玉指也在發顫,“宋婕妤這是不承認餘美人這事與你有關了?”
被她這麽直接的說出來,宋折香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她面上帶着霜,“臣妾沒做過的事為何要認,倒是娘娘可有臣妾謀害餘美人的證據?”
喬知韞叫嬷嬷把東西端上來,指着那帕子:“這可是宋婕妤的?”
宋折香覺着這帕子有些眼熟,細看了竟是昨日丢的那方帕子,“這帕子着實是臣妾的,只是……”
還未等她說完,喬知韞便說:“那宋婕妤便是認了?”她揚着芙蓉面,眼底複雜的情緒叫宋折香都看不懂了。
只是叫她失望的是,宋折香着實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性子,“臣妾沒做的事為何要認?”這是宋折香今日第二次說這話了。
她擡眸看着喬知韞,一字一句問道:“這便是娘娘的判斷?娘娘便憑一方帕子胡亂定了臣妾的罪?那船夫之死呢?娘娘不會覺得也是臣妾做的吧?”宋折香眼底浸滿了嘲諷。
難怪喬知韞雖貴為右相之女,卻只能居淑儀之位,若真叫她當了皇後,那後掖都得遭殃。
喬知韞有些氣急敗壞:“你!”
不過她還未曾說些什麽,便聽見外邊傳來聲音。
“陛下駕到!”
喬知韞一頓,面上慌亂之色顯而易見。
宋折香松了口氣,反過身來迎接周煦。
“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周煦跨進門來,見宋折香無事,下意識松了口氣,才說道:“起來吧。”
宋折香起身,見周煦看向自己,默不作聲地跟他眨了眨眼睛。
周煦低下頭掩住了笑意,過了半晌才問喬知韞:“可叫人搜了餘美人宮裏?”顯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
喬知韞一愣,有些磕巴:“沒…沒呢。”
周煦皺了眉,生了些怒意:“那平白無故的召宋婕妤過來作何?”他平複下情緒繼續說道:“這事交給杜昭容,你別插手了。”
喬知韞霎時白了臉:“陛下,臣妾立刻派人去查餘美人那兒……”
周煦不是憐香惜玉的性子,若是有,那也只對宋折香,“朕已經派人去搜過了玉京圓,發現了些腌臜東西。”
喬知韞手指微微一縮,沒作聲。
宋折香卻饒有興趣地問他:“陛下,是些什麽啊?”
周煦也曉得她好奇心重,跟她解釋道:“從餘美人貼身的香囊中尋到了十幾年前人販子常用的秘藥。不過以前的那些人販子都只是用少量,只會纂改人的記憶,讓他們安安分分被賣。但如果量用的大,則會讓人狂躁易怒,還會讓他心中所想之事與現實分辨不清。”
宋折香倒是第一回聽這種藥,有些驚訝。
不過若是這樣,昨日餘美人之舉也有了解釋,大概她下水以後,是真的以為是宋折香推她下去的。宋折香那時還在想,餘美人的戲怎麽這麽好呢。
喬知韞又有些激動的跟周煦說:“陛下,餘美人身上還搜到了宋婕妤的帕子。”
宋折香有些無奈:“臣妾方才剛要說,便被您扣上一頂大帽子。”她轉過頭來朝着周煦:“那帕子許是昨日餘美人落水之前不小心從臣妾身上扯走的。”
周煦點了點頭,他自是相信宋折香的:“朕曉得。”
喬知韞在一旁被氣的胸口發悶,指甲都嵌進了肉裏。難不成她今日喚宋折香過來,只是為了看她和陛下打情罵俏的?
宋折香莫名一哆嗦,看了眼喬知韞,梨渦微陷:“娘娘可有其他事?”
喬知韞看了眼宋折香,又看了眼周煦,只好說道:“無事了。”
宋折香朝她一俯身:“那臣妾便不打攪娘娘了,臣妾告退。”
有周煦在場,喬知韞也不敢平白無故再攔住宋折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出了沉香榭。
等看不見她背影了,周煦又說道:“朕還有公務,便先走了。”
喬知韞俯身:“恭送陛下。”
等他走遠後,她捏緊了拳,咬牙切齒:“宋折香!”
石子路上的二人也不會曉得喬知韞此時的心情,不過若是曉得,估摸着也不會放在心上。
周煦看着宋折香低着頭,柔聲問道:“方才可是吓着了?”
宋折香搖了搖頭:“臣妾不怕。”還未等周煦說話,她便笑道:“臣妾曉得陛下會護着臣妾。”
周煦低着頭,嘴角牽起一抹笑意:“你倒是心大,也不怕襄淑儀會為難你。”
宋折香癟了癟嘴:“她不會。”
不是她還對喬知韞抱有幻想,只是她曉得喬知韞面上的菩薩性子,定不會給認捉了把柄。今日這般行徑,估計也是病急亂投醫,卻碰着個鐵釘子罷了。
周煦也曉得喬知韞的性子,方才這話也只是調侃宋折香:“你小心為上,若是給別人留下了什麽把柄,便是朕也救不了你。”
宋折香卻知周煦這是刀子嘴豆腐心,“臣妾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