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
行宮的湖不大,游湖都是乘的輕舟。輕舟小,一艘也只能坐三兩個人,宋折香自是想和梁姿一塊的,便叫江小儀去了喬知韞那兒,自個和梁姿一起上了一艘船。
餘美人見狀,也跟着她倆一同上來了。
宋折香前些日子被她煩透了,想着眼不見為淨,便移開了目光往梁姿那兒移了。
餘美人有些陰陽怪氣:“主子這是不想與臣妾同船?”
宋折香瞥了眼她,幹笑道:“何出此言?不過本嫔更與梁小儀交好罷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想同她親近。
餘美人也不知聽沒聽懂這弦外之音,面上神色連變都未曾變過。
宋折香也不願與她多說什麽,畢竟身邊有大好美景不看,理她作甚?
梁姿瞧着旁邊蓮蓬開的茂密,同宋折香說:“姐姐可想吃蓮子?”
宋折香看了眼蓮蓬,點了點頭,問她:“你可會摘?還是叫船夫來吧。”
梁姿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的說道:“沒事,臣妾來。”
梁姿雖年紀不大,卻身量高挑,往片綠裏一撈,折下個蓮蓬來,掏出裏邊的蓮子給她。還囑咐道:“主子一定得把這殼給剝了。”
宋折香道謝後接過,笑道:“曉得啦,本嫔哪有這麽不食人間煙火。”
二人吃的歡快,可有人卻不舒坦了。
餘美人瞥了眼她們,微呲了聲:“小家子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叫船上人都能聽見。
宋折香和梁姿對視了一眼,二人眼底都盛滿無奈。
餘美人見二人不理她,估摸着也覺得無趣,便也默不作聲了。
宋折香見狀倒是松了口氣,畢竟這餘美人若是瘋起來誰能招架的住。
行到湖中央了,二人手中的蓮子都已經吃完了,宋折香拿過梁姿手裏的蓮蓬,彎腰将她們收攏來放在腳邊。又把風吹的有些亂的頭發壓了壓。
餘美人突然一驚:“你做什麽!”
宋折香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她惡狠狠的盯着腳下。她移了目光去看,不過是蓮蓬挨着了她鞋邊罷了。
“這船就這麽大地兒,你忍忍。”宋折香還未說話梁姿便開了口。
餘美人被她不耐煩的語氣一激,站起來想打她,被宋折香擋住了。
梁姿被她的舉動給氣笑了,脾氣也上來了,“你這是以下犯上。”
宋折香也被她神經兮兮的模樣弄的極為煩躁,語氣也有些不好:“餘氏,你想做什麽?”
餘美人急紅了眼,惡狠狠的朝她們說:“不過一個兩個比我高一兩階的小蹄子,便在我這擺架子?”
“宋家早十年便已經敗落,單單留個空架子竟還逞威風,還不曉你這是用了什麽狐媚之術才叫陛下垂憐。”
她嫉妒宋折香的容貌已久,她手指微微蜷縮着,尖利的指甲有些發癢,總想撓花面前人的臉,嘴裏還念個不停:“我仰慕陛下已久,哪是你這種後來的女人可以比的!看我刮花你的臉後陛下還疼不疼你!”
餘美人說完便猛地一下站起來,往宋折香這兒一撲,眼底浸滿了紅血絲,張牙舞爪的将她尚可的容貌變得扭曲。
宋折香愣在原地,她真沒想過這餘美人地瘋病竟如此嚴重,只是現在也不是糾結這的時候了,若是真被餘美人劃了一爪子,怕是真得留疤了,宋折香心裏一緊,擡了手擋在自個身前。
旁邊的梁姿也被餘美人這般給吓着了,反應過來後急忙扯了宋折香的袖子一把。她力氣大,一下便把宋折香扯到了身旁,只是袖子“咝啦”一聲,被扯下了一小段。
宋折香踉跄了下,到底是站穩了,也松了口氣,只是她低頭,看着梁姿手上那一小段布料也有些愣住了。
“噗通”一聲落水聲把她二人的思緒拉回來了。
餘美人雖看見了宋折香被梁姿扯走,但她自個沒借力的地兒,一下就給沖到湖裏了。
湖中雖水深,餘美人卻擅泅水,可她面上妝容盡被打濕,糊成一團黏在臉上,像極了臺上唱花臉的伶人。
“噗呲。”梁姿沒忍住,一下便笑出了聲。
船夫悄悄探頭去看,也低着頭憋笑,肩卻抖個不停。
宋折香眼底也染上了笑意,不過她也知曉分寸,不慌不忙的叫船夫将餘美人拿船槳将她接上來。
而不遠處另一艘船上的喬知韞聽見了動靜,叫船夫将船慢慢移過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喬知韞為淑儀,蘇弦洗和杜白栀不在之時自是以她為尊。只是這一副審問的語氣叫宋折香和梁姿微微皺了眉。
她二人對視一眼,還未開口便被剛爬上船的餘美人搶了先。
“娘娘要替臣妾做主啊,是宋婕妤把臣妾推下去的!”她指着宋折香,一臉憤恨,變臉之快叫宋折香和梁姿都為之贊嘆。
梁姿一臉語塞的看着餘美人,被她給氣笑了,抖了抖手上的半截布料:“若不是本嫔手快,将宋姐姐拉到了身旁,怕現在宋姐姐不僅同你一樣衣裳濕透,甚至會被你刮花了臉。”她朝向喬知韞:“娘娘明鑒。”
喬知韞瞧了瞧三人,叫船夫回岸上:“船上地方小,等到岸上再說。”
到了岸上後衆人便到了周邊的亭子裏避陽,喬知韞先叫侍女拿來毯子給餘美人裹上,才轉過身來問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何事?”
宋折香怕梁姿性子一急便着了餘美人的道,畢竟如今餘美人哭的梨花帶雨,她若不是當事人之一,定會覺得是餘美人受了委屈。
宋折香轉過身來對着喬知韞,一五一十的說了這事的經過。
餘美人卻瞪着一雙不可置信的鳳眼看着她,活似這些話都是宋折香胡編亂造似的,宋折香心裏雖窩着火,卻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之處。
梁姿在一旁附和道:“餘美人還對陛下的決斷深有不滿呢。”
餘美人眼底銜着淚,委屈說道:“主子您污蔑臣妾,在大庭廣衆之下,這種話臣妾怎麽敢說?”
她抽噎了兩下又繼續說道:“況且臣妾甚是仰慕陛下,怎麽可能對陛下的決斷有不滿呢?”提到周煦時,餘美人臉頰通紅,若是忽略她花了的妝,倒也算是個少女思春的美景。
宋折香皺眉:“那餘美人的意思,本嫔這袖子是自己扯斷交給梁小儀的?”又對喬知韞說道:“娘娘不若召船夫來問話?”
喬知韞看了看餘美人又看了看宋折香,點了點頭,将船夫喚了進來。
船夫第一回見着這麽多貴人,有些拘謹,“撲騰”一下便跪了下來,叫人聽着都覺得膝蓋發疼。
“你來說說,方才在船上發生了何事?”喬知韞開門見山的問他,這事若不早些解決,定是要鬧到陛下那兒的。沒準還會給她記一個處理不周的過失。
船夫磕磕巴巴的把剛才的事說了,宋折香聽着他的話與自己的沒什麽出入,下意識松了口氣,看向餘美人:她既然沒有處理好這船夫偏向于她,那怎麽敢如此睜眼說瞎話?
餘美人卻指着船夫,指尖都在發顫:“宋折香給了你什麽好處叫你幫她說話?”她縮緊瞳孔嘴裏念個不停:“明明是宋折香推我下去的,明明是她!”
餘美人一下便跪在了喬知韞腳下,扯着她裙擺,“娘娘要替臣妾做主啊。”
宋折香抿緊唇,叫船夫下去,自己掀起了袖子,手腕上有一條細長的劃痕,是方才餘美人掉下水前抓着她手腕時劃到的:“這難道是本嫔自己劃的?美人不如看看自己指寇上可有血跡。”
餘美人聽了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雖然方才下了水,到底沒泡多久,指寇上殘留的紅極容易分辨。她擰緊眉頭好似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輕聲說道:“不應該啊。”
喬知韞揉了揉額,說道:“既然如此,那邊是餘美人的過失了。”她斟酌了一番說道:“餘美人落了水,到底是受罪了,宋婕妤和梁小儀便退一步,本宮回宮便告知賢妃娘娘,罰餘美人一個月的俸祿,你們看如何?”
梁姿自是替宋折香委屈的,只是剛想開口之時,宋折香攔住了她,“臣妾遵旨。”
梁姿見狀,也只能不情不願的俯身說道:“是。”
喬知韞長舒一口氣,又看了宋折香:“本宮這兒有玉肌霜,一會叫人給你送去,每日多塗抹幾次也好得快些。”
宋折香低垂着眸子說道:“謝娘娘。”
回到汀蘭小築,宋折香左思右想也沒發現什麽端倪,卻總覺得今日餘美人之舉甚是奇怪。
洗漱後,喬知韞如約派了人送來玉肌霜,只是宋折香盯着那盒子許久終究是沒用它,将陛下之前賞的拿了出來,叫青枝給她擦完傷口後便上床睡了。
這一覺,宋折香睡得極不安穩。
次日一早,太陽還挂在角落裏時,宋折香便被青枝給推醒了。
她皺着眉聲音有些啞,問她:“怎麽了?”
青枝一臉無措:“主子,餘美人沉湖了。”
宋折香一臉茫然,眼底都是青的:“不是昨個的事了嗎?”
青枝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急促:“不是不是,奴婢是說,餘美人她沉湖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