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對着身後的一千人,暗暗提氣,沉聲道,“大家先去無雙城,我随後就到!屆時,無論誰,都不可擅自出動,一切聽從六師兄的指揮!”
“是!”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山谷。
這一千人,全是無雙城的精兵良将,各個以一當百。再加上這次有六師兄親自坐陣,這場仗,雖然艱難,但決計會報無雙城平安!
本來說好是夏伯仲來帶兵,考慮到他是夏國的皇子,若是牽扯他進來,勢必要連累夏國,便被我一口回絕了。
我再次确認了一下,盯着隊伍看了半響,道,“凡是未成親,或者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部出列!”
整個軍隊,一片寂靜,竟沒有一個人肯動!
“李小城!吳家貴!劉三郎!出列!”
随着我話音落地,他們三個站了出來。
我不理會隊伍中的騷動,繼續道,“你們三個留下!”
他們聽我要留下他們,一臉的堅決,“不!俺們不回去!”
“這是軍令好!”
他們見我正的發火了,緩了臉色,但還是堅持道,“九姑娘,你不要趕俺們回去!我們要去打仗!姑爺是個好人,好人不能遭賊人如此禍害!俺們說了,就算是死也要保姑爺的家平安無事!”
無亘山的人,雖精通武藝,但向來個個忠厚淳樸,說一不二。見他們真的是鐵了心,我也不再堅持,只是心裏,止不住一股暖流劃過。
他們對人的定義,只分為“好人”和“壞人”,樓子越,你告訴我,你究竟有何魔力,引得無亘山的人,都對你誓死追随!
我壓下眼中的潮濕,對六師兄交代完畢,便獨自去了忘仙樓。
再次踏入忘仙樓,卻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走上七樓,推*門進去,裏面擺放的東西和我們離開時的一摸一眼,且沒有一絲灰塵,可見是有人經常打掃的緣故。
就是在這裏,我第一次認識了妖孽。就是在這裏,妖孽替我運功逼毒。就是在這裏,我同他有了夫妻之實。
往事一幕幕,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昔日甜蜜幸福的回憶,如今變成了鋒利的刀子,慢慢淩遲着我的身心。
我走到床邊,順着床榻,坐在地上,伸手細細撫摸過妖孽睡過的地方。我将頭埋進錦被裏,汲取着僅存的最後一絲念想。
半響,我将頭擡起,錦被上正放着一封信,與三個錦囊。
我慢慢拿起那封信,上面正龍飛鳳舞的書寫着:娘子親啓。
我眨眨眼睛,取出信,只見他第一句就是:呆子,你可是又哭了。
瞬間淚如雨下。
我想起,我每次哭的時候,他都是一臉無奈的喚我,呆子。如今,給我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張紙。
我咬着唇,繼續看下去:
呆子,不哭!如今我不在了,你要是再哭,就會更醜,那時就真的無人敢要你了。
這裏有三個錦囊,當你有性命之憂之時,便可打開,可保你渡過難關。依次為藍色、紫色、黑色。切記,未到時辰,絕不能輕易拆開。
記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連同我的一起,活下去!
短短幾十個字,我卻反反複複,讀了近百遍。我不能想象,他在寫下這些話的時候,該是忍着多麽巨大的痛苦。
自從他走後,我便不曾哭過,不是不想,而是哭不出來。
現在,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灑落滿地。他曾經說過的話,在我的耳邊清晰想起。
“誰是你姐姐?”
“呆子,不哭!”
“我既然說了你是我的妻子,那我便會一生一世,對你好!”
“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相信我!”
“阿九,好好活下去!”
回憶如潮水般襲來,将我吞噬。他的話不多,卻字字有力。凡是他承諾過的,他都有做到。偏偏說會陪我一輩子這件事,卻騙了我。
我哭的撕心裂肺,似要将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與悲痛,全部釋放出來。
等我哭夠了,再收拾好心情,整了整衣服,拉*門,對無良道,“回無雙城!”
太陽一點一點地沉下去,高大的城門映在餘晖中,拉出長長的斜影。
當晚,西涼國與祁國便發起進攻。一打便是半年之久。
這場戰争來的極其激烈,刀光劍影,屍骨橫飛,血腥彌漫。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黑夜将肅殺之氣推向了頂峰。
我聽見厮殺時凄慘的叫聲,我看見破敗殘亂的戰車,我感到四周充滿了戰争中死掉的亡靈氣息。
我不知道,自己殺了多久,只知道,劍下的幽魂多了一個又一個。
每一個士兵的表情,都漸漸變得麻木,怠倦,但仍然殺氣不減。他們在用自己的生命,守衛者自己的家園。
士兵,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我站在城門之上,看城樓下,屍骨成山,血流成河。
我将祁國的副将,左元歸的頭顱,高高懸挂在城門上,猩紅色的血液,将暗沉的城門染成鮮豔的亮色,爾後,又變暗。
敵軍夜夜高喊,罵我歹毒,咒我不得好死。我笑,比起他們的心狠手辣,我自愧不如。
左元歸在三日前,曾率軍夜半偷襲無雙城。他帶的士兵,奸污了無雙城正在守城的的娘子軍。
足足有五十個人,都是待字閨中的妙齡少女。她們何其無辜,一個個都是含苞待放的年紀,竟被他們這群狼心狗肺的家夥,給生生掐斷了花骨朵。我,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所以,我将他五馬分屍,把他的狗頭挂在城門上,以儆效尤。
無雙城被困了整整兩月之後,雙方便進入了相互僵持的局面。無雙城與無亘山的人,皆是高手,再加之陣法、車戰,即便他們十萬大軍,依舊讨不到好處。
借此,我下令暫緩戰争局面,進入了短期的休養生息。
就在這時,祁國的七皇子,祁孟前來談判,意欲和戰。
我端着酒杯,悠悠品着。杯中清澈的酒水,波光淩淩的倒映着我身後的樹枝。誰會想到,孟九便是祁國的皇子,也就是曾被送到雲國做質子的阿孟,我兒時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