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煦來訪
一晃神,便到了夏日裏了,樹梢上生機勃勃的,滿是夏意。
宋折香這一胎已經八個月了,平日裏挺着個大肚子在府上到處走動,一心想着出去晃悠,卻總被蘇弦洗攔下,還被教育一番。
“好姐姐,你便讓我出去走走吧。”宋折香扯着蘇弦洗袖子,掐着聲線朝她撒嬌。
如今月份大了,連宋折香身上都有一股奶香氣,蘇弦洗板着臉看着宋折香,心裏默念自己可不能被迷惑住。
“休想,雖說如今陛下已經勝券在握了,可到底還有餘孽在叫嚣,若是你出門不小心被逮着了,叫陛下如何辦?救你還是不救?”
這話宋折香已經聽過十多遍了,每次都是換湯不換藥,只不過卻是擺在面上的事實。
喬家不知從何來的這麽多士兵和武器,本來周煦以為只要三兩月便能打贏的戰役硬生生拖到現在。連帶着懷有身孕的宋折香也只能在這小鎮上待着,避免了戰火蔓延到她身上來。不過近幾個月來,周煦已經把周圍幾個縣城都已經打下了,除去京城以及少許幾個臨近的小鎮還被喬家把控住,其餘皆已回歸王土。
況且喬家如今的處境已經是四面楚歌了,重回京城也是指日可待。
宋折香見蘇弦洗這鐵了心的姿态也不由洩了氣,嘟起嘴來暗哼了一聲便轉身回到裏屋了。
二人相處了大半年,宋折香如今也捏準了蘇弦洗的脾氣——同對周煦一樣,小事上只要撒撒嬌什麽都能依她的,唯獨出門這事。
不過宋折香也有疑慮,前世蘇弦洗如何會因病故去?如今瞧着她身子可沒有不利索之處啊。
宋折香思來想去,決定下回郎中來同她看診時也叫他瞧瞧蘇弦洗。
郎中看診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二十三日,而恰恰就在明日。
于是宋折香便早早喚青枝叫了蘇弦洗同自己一道等郎中來,往日裏蘇弦洗總是等到郎中走後才回到屋裏來,這次她卻一口應下,宋折香雖存了疑惑卻也松了口氣。
畢竟若是蘇弦洗不願,她也不能将人綁着等郎中來。
夜裏,宋折香少了一樁心事便也睡得香甜些了,只是不知為何,今日竟夢見了周煦,夢見他笑着走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一把将她摟在懷裏。
青枝挑着燈給宋折香蓋好被子時,見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因着懷孕愈發圓潤的小臉布滿紅暈,心裏嘆了句:自從陛下出征後,便許久沒見她這麽笑過了。青枝收斂了情緒,輕輕的将簾帳放下,輕手輕腳地出了裏屋。
次日一大清早,宋折香便醒了,這幾個月早已沒了頭幾個月的嘔吐感,可小腿肚卻總會一抽一抽的疼,今日她便是又被疼醒的。
外邊有些吵鬧,宋折香不解,高聲喚了青枝進來,她話一出,驟然外邊便沒了聲響。她剛出了疑惑,門便被推開了。木門有些久遠了,再加上沒好好修繕,推開門時都有厚重的“嘎吱”聲。
今日外邊陽光正好,幾縷豔陽随着開的門一起透入室內,打在進來人的背上。
宋折香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人。
“陛,陛下?”
她微微張了嘴,一出聲連眼圈都紅了,話裏也帶着哽咽,眼底的水霧把面前人都照着有些模糊了。
周煦身着常服,一步一步往床邊走,看着她隆起的小腹晃了神:“嬌嬌?”
宋折香也顧不得什麽了,掀開被子下榻,直接撲進了周煦的懷裏:“陛下……”她有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只能把情緒都化進喚着他的話裏,這一句陛下也叫的纏綿至極。
周煦卻有些提心吊膽的:“嬌嬌小心些,莫要傷着孩子了。”他半摟着宋折香,容她趴在自己胸膛上哭了好一會兒才又牽着她在床邊坐下,替她擦了擦眼淚。
“可有哪裏不舒坦的?”周煦也未曾想過自己出征一趟,回來連皇兒都要生了。這是他與嬌嬌這兩世的第一孩子,他從未有為人父的經驗,如今瞧着宋折香這隆起的小腹手都在發顫。
宋折香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聽了他話又重新注意到自己腿肚子,她蹙着眉委屈的說道:“疼。”
周煦有些緊張,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才問道:“哪裏疼?”
宋折香擰着眉頭指了指自己小腿肚:“近些日子裏每日都會疼。”她癟嘴說道:“陛下也不在身邊,就更難受了。”
周煦低下頭來一笑,俯身幫她把鞋子褪下,捏着她的小腿肚:“這般力道可還好?”
宋折香被伺候的舒服了,這才點點頭:“還可以再重一些。”
周煦有些無奈,卻也只能順着她的意手下用了些力。
屋內其樂融融,而屋子外邊,青枝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娘子,你說陛下今個來了可是能把娘娘接回宮了?”
私底下這屋裏的人都喚蘇弦洗為娘子,宋折香也知曉了她為妃也只是和周煦做了一場交易,便也樂的粘着她,況且因着蘇弦洗私下為人平和,連帶青枝都多親近她幾分了。
蘇弦洗敲了一下她腦袋:“不該問的別多問,陛下他自會有安排的。”
青枝絞着手指頭:“可是,可是娘娘她馬上就生了,若是正好卡在途中,那…”
蘇弦洗有些無奈:“你每日都在想些什麽呢?”她擺了擺手将青枝推出去:“陛下這個點來怕是沒用早膳,你先快去準備才好。”
青枝氣鼓鼓的走出去:“曉得了。”想到什麽似的又返回來同蘇弦洗說道:“陛下幾個月沒沾葷腥了,娘娘肚子大着,可不能叫陛下亂來才是!”
蘇弦洗一噎,她可從未想過這茬:“陛下哪有這麽不知分寸,你快些去備好膳才是。”
青枝這才提了步子往外邊走,只是三步一回頭,叫蘇弦洗看着都來氣。
周煦這次來也只是乘機瞧瞧宋折香,前線正在休整,如果不出意外,不到一個月便能重返京城了。
宋折香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有些恍惚的,畢竟如今已經出宮接近半年了,每日清清閑閑的沒有宮裏這麽多規矩也是舒坦極了。便是青枝也變得有些毛手毛腳的,當然,這是除去伺候她的時候。
“朕過段時間才能接你回去,算着日子,怕是得你生過之後了。”周煦摟着懷裏的宋折香,帶着薄繭的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腕:“如今是夏日裏了,你也要少用點冰才是,對身子不好。”
宋折香輕打了一個哈欠,在他懷中點了點頭:“臣妾曉得。”她往身後蹭了蹭:“都好久沒見陛下了,如今一見面,陛下也只曉得訓我。”
周煦有些無奈,摸着她小腹:“懷個孕還皮了,以前怎麽不嫌朕啰嗦?”
“陛下之前對我如此冷淡,哪裏有啰嗦的時候?”
周煦一愣,忍不住開口辯解“有一年你小日子沒走便用了冰,那次疼了三兩天,朕在那之後不是…”說到一半他心裏便“咯噔”了一聲,這可是前世的事。他有些無措地挺直脊背來,觀察宋折香的申請。
宋折香最初還沒反應過來,等到他許久沒說話,腦子才轉過彎來。她抿着嘴猛地一起身,跪坐在床上:“陛下這可是說的臣妾入宮第三年那事?”
盯着周煦一刻也不放松:“陛下也是死過一回的人?”這話說出口後,宋折香便背過身去不理他了,“那館娃宮的廚子也是陛下安排的?”
周煦瞥過眼睛盯着簾幔上的刺繡,支支吾吾:“嬌嬌,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在你進宮時給館娃宮安排廚子,也只是想叫你吃好一些。”
宋折香一下子便氣沖上頭來了:“那臣妾入宮第二天摔在你跟前,你便看都不看臣妾一眼?”她掰着手指數落着他:“臣妾親手給您做的糕點,連一眼都不看。”宋折香氣鼓鼓的不想看他,便明晃晃地趕客了:“臣妾要休息,陛下還是先出去吧。”
周煦有些無奈,卻也理虧,只得順着她意:“是朕之前不好,嬌嬌莫要生氣了,對孩子不好。”
宋折香聞言一挑眉,把枕頭往他身上砸:“孩子孩子,你心裏就只有孩子。”見他一臉無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将他往外邊一推,用力把簾幔一拉,直愣愣地往下一趟。
只是剛躺下去不久,肚子裏的孩子仿佛察覺到什麽似的,使勁踹了一腳。
“哎呦。”
周煦正拿着枕頭往外邊走,聽到宋折香聲音後便立刻返了回來:“怎麽了?可是又有哪裏不舒服?”他話裏有些小心翼翼,怕宋折香再把他趕出去,可卻還是挂念着她,連捏着枕頭的手都冒着青筋。
宋折香摸了摸肚子:“在和他娘打招呼呢。”
周煦輕輕地将枕頭放在一旁,手顫顫巍巍地伸過去:“讓朕摸一下可好?”
宋折香雖然心裏還藏着氣,卻也沒有不想叫孩子不同他親近,便把小腹挺了挺送到他手心裏。
周煦無端生出了幾分緊張,連手指都在發顫。他的大掌撫上了宋折香隆起的小腹,剛放上去手心便一抖,“嬌嬌,他方才踢了朕一下!果真是朕的皇子,就是聰明!”
宋折香把他手往下一撸:“若是生的女兒呢?陛下便不喜歡了?”
周煦見狀,順勢牽住她的手:“嬌嬌生的,皇子公主都喜歡。只是若是皇子,便也好名正言順的讓嬌嬌當這大魏的皇後。”他低下頭來輕輕一吻:“上輩子,我做夢都想看見嬌嬌着鳳冠霞披的樣子,定是極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