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拿到槍了。”哈維很快反應了過來，立馬打着手電在地上摸索着撿起了從阿爾貝托手中掉出的那把點22手槍，“我們要讓吉姆逮捕他，小斐。”
E小姐沒聽見他的話。或者，她聽見了，但暫時不想理會他的提議。她只是漫不經心地擡腳放過了阿爾貝托的頭部，在他翻過身體試圖遠離她時，又惡劣地把腳尖點在了他的喉管上，以一種仿佛少女在舞會上試探着落下舞步的溫柔姿态，再次把他強行撞回了地上。
“阿爾貝托……流亡者。這個稱呼很适合你。”斐莉達低下頭，興致盎然地欣賞着阿爾貝托那雙失去了眼鏡遮蔽後有些霧蒙蒙的紫灰色眼睛，“一個被自己的父親排斥在家族事務之外的游子。你在法爾科內家族中的位置實在是太過邊緣，以至于從始至終都沒人懷疑過你……”
被踩在地上的阿爾貝托從喉間發出了憤怒的破碎聲音。他拼命地弓起身體，伸出雙手，試圖掰開踩在他脆弱的喉嚨上的纖細腳踝。他的十指在窒息的掙紮中太過用力，以至于在斐莉達的腳踝上劃出了十道深淺不一的血痕。殷紅的血珠順着白皙的皮膚緩緩滾落，最後隐沒在那只純黑的芭蕾舞鞋裏。
斐莉達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般傾身，任由阿爾貝托的手指在她的腳踝上攥出深紅的痕跡：“……而你就利用這無根之萍般的身份便利，從容地一個個殺死你父親的敵人們。為了徹底把你自己從這一系列殺戮中摘出去，你甚至巧妙地僞造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在地上留一個指向我的字母E？”
她的語氣中有種真切的疑惑：“我們認識嗎？或者說……我們有仇嗎？”
與之相配的，她的腳尖改變了着力點，壓迫在阿爾貝托的氣管上，迫使年輕人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嗆咳，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病态的紅暈。
“夠了，斐莉達。”哈維上前幾步，有些無措地對着他變得陌生的朋友伸出手，“別做會讓我們都會後悔的事……”
她好像變了。她似乎真心認為自己就是E小姐。哈維明白那是什麽感受——他的目光投向斐莉達身上纏繞的一圈圈繃帶，感到自己的皮膚對應的位置也燃起了某種并不存在的幻痛，那痛覺啃噬着他的靈魂，想要迫使他變成另一個人。
一個……雙面之人。
【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那個誘導他今晚做出一系列黑暗舉動的聲音像是感到十分有趣一樣，在他的頭腦之中笑了起來，【你的這位無辜可憐的朋友斐莉達，确實從始至終就是那位E小姐？你沒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有多瘋狂嗎，親愛的哈維？】
她不是。哈維在心裏反駁道，他親眼看見了E小姐死在他面前，那時候她和斐莉達同時出現，她們絕不是同一個人。
但斐莉達剛剛對阿爾貝托說的話又一次在哈維的腦中回響，不知是雙面人在複述，還是他的回憶在暗中作祟：“為了徹底把自己從這一系列殺戮中摘出去，你巧妙地僞造了自己的死亡”。
無名氏從未因E小姐的死亡而産生半點動蕩。如果斐莉達的确就是E小姐，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謊言，她只是一個比他發瘋得更早、往黑暗中陷落得更深的，另一個雙面人呢……？
在哈維站在光影交界線上，深深凝視着黑暗中斐莉達冷酷的側臉時，阿爾貝托終于喘過了氣。
那個曾經文弱內向、讓法爾科內不惜用一切方式精心保護的乖孩子終于展露出了他骨子裏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那種惡毒的冷漠。
他仰面躺在地上，仰視着斐莉達隐藏在帽檐下的面孔，說話的聲音也沙啞如蛇嘶：“我們當然認識，斐莉達·莫紮特。從見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是條毒蛇。我一回到哥譚就注意到了那些傳聞，那些E小姐的故事，可笑的是我父親的保镖告訴我說那只是一些神秘主義者編出來的鬼話，但我明白……我一聽就明白，你和我是同類。”
“只有我父親，我父親的父親，那些仍然沉浸在哥譚市舊日美夢裏的守舊派，和那些警局、檢察院以及其他那些骨子裏自诩正義的老古板才看不出你是哪種人。”阿爾貝托眯起他因近視而在黑暗中對不上焦的眼睛，準确地跟随着斐莉達視線的落點，“他們不知道你天生注定是一個瘋子。你身邊圍繞的也是瘋子，而且你會吸引越來越多的瘋子，我就是知道。哥譚市已經變了，它不再需要我父親這樣的人，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E……你比他們所有人加在一塊都要來得有分量。咳咳咳！”
阿爾貝托再次被踩住了氣管，于是在說話的過程中嗆咳了起來，但他卻沒忍住發出一聲有些神經質的大笑，原本死死攥住斐莉達腳踝的雙手開始向上滑去，像順着樹幹往上攀援的藤蔓：“所以你問我為什麽要在地上留下一個E……”
“你真的不明白嗎？因為我想成為你啊，E小姐……”阿爾貝托幾乎是有些聲嘶力竭地喊道，“沒錯，我就是流亡者——可流亡者自始至終都有兩個！”
斐莉達對他的發言毫無回應，只是抽回腳踝，在他側頸上幹脆地一踢。阿爾貝托不甘地凝視着她，立馬失去了意識。
在哈維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斐莉達慢條斯理地俯下身，理順了她出現了一些褶皺和灰塵的裙擺。
“很可惜，阿爾貝托。”斐莉達輕聲說道，“作為毒蛇，你的牙還不夠銳利。”
她直起身，轉過臉看向哈維，接着露出了一個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毫無陰霾的笑容：“你說得對，哈維。那麽，讓我們去做必須得做的事吧。”
畢竟現在，他們才是真正的同類。
流亡者落網的消息很快登上了《哥譚監察報》。
根據報紙的消息，在真兇阿爾貝托·法爾科內謀殺賽爾瓦托·馬羅尼時，将他人贓并獲的正是哥譚人民最熟悉的英雄警察詹姆斯·戈登，以及一度被流言污蔑的明星檢察官哈維·丹特。
正因如此，幾天前發生在法庭上的那樁可怕的濃酸襲擊案并沒有破滅哥譚市民們對司法系統燃起的信心。雖然人們同樣關心在襲擊中受傷的那位可憐的小姐，但想想吧，打破黒幚們默認行事秩序的瘋狂殺手，竟然就是統治哥譚的“羅馬人”的親生兒子！這樣的反轉顯然遠遠比一個容貌受損的無名女孩更令人關心。
只不過，不知為何，哥譚市的大英雄，光明騎士哈維·丹特在阿爾貝托落網後竟然一度想要離開哥譚市。不過好在，哈維在朋友們的勸說下還是沒有放棄檢察官的職責，選擇為了這份責任留了下來。這讓深夜趕到哥譚市立監獄後，看到昏死的阿爾貝托和身上的防彈背心多出了幾個彈孔的哈維時飽受驚吓的戈登警長大感安慰。
“還是斐莉達的話最能打動你。”戈登笑着搖搖頭，和哈維一起并肩離開哥譚紀念醫院的獨立病房，輕聲感慨道，“明明所有的線索都在這兒……我們為什麽就沒能早些阻止流亡者呢？”
哈維沒有答話。在戈登警長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裏。哥譚的光明騎士低下頭，快步離開了病房門口。
他身後一牆之隔的病房中，身上纏着潔白紗布的斐莉達正靠坐在枕頭上，唇角帶着微笑：“別麻煩了，布魯斯……我擔心你割破手。”
“我才不會。”布魯斯·韋恩坐在病床邊有些笨拙地削着蘋果皮，十分孩子氣地說，“割破手也不會比你更疼了，小斐。我聽說了你在法庭上救了哈維……你真勇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就沖上去了。”斐莉達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有些苦惱地說，“也許是不忍心看到那瓶酸潑到哈維臉上，把他變成一個……雙面人？”
“這是什麽稱呼？”布魯斯輕笑出聲，拖過果盤開始給那個被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切塊，看着斐莉達臉上覆蓋住她一邊眼睛的紗布，有些嗔怪地說，“不要這樣自嘲，小斐。我會難過的。”
斐莉達也笑出聲來。她歪過頭，倚靠在松軟的枕頭上，看着病房外的陽光投射到布魯斯身上，照亮他專注的藍色眼睛。她動了動那只被纏得嚴嚴實實的胳膊，語氣也變得溫柔了下來：“謝謝你，布魯斯。”
“在為了什麽道謝？”布魯斯戳起一塊蘋果喂進她的嘴裏，半開玩笑地說，“不會是為了我沒有像戈登警長所想的那樣‘絕情寡義’地‘抽身離去’，裝作從沒有認識過你一樣吧？還是說你已經知道我找到了一個在馬勒莫的整形手術專家，可以治好你身上可能的疤痕？我本想把這當成一個驚喜來着。”
“很可惜，都不是。”斐莉達朝他眨了眨完好的那只眼睛，“是為了你給我削蘋果。讓我想起了我媽媽還在世的時候，我生病時她也總是這樣照顧我……哦，布魯斯，對不起，我沒想讓你難過的。”
布魯斯放下果盤，擦幹淨雙手，溫柔專注地凝視着她。他的眼睛像兩片濃縮的海洋，可以輕而易舉地溺死任何一個被他用深情注視的人。
“我沒有難過，小斐。”布魯斯低聲說道，他以一種堪稱虔誠的姿态用雙手捧起了斐莉達那只纏繞着層層紗布的手，像是呵護着一件珍貴易碎的藝術品，“我只是有話想對你說。”
“我不想被認為是在趁人之危，但是……我還是想趁現在再問一次。”他輕輕握着那只手，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斐莉達，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我想能夠一直照顧你。”
斐莉達那只剔透的眼睛有些慌亂地眨了眨。接着，她的臉頰上肉眼可見地浮上一層紅暈，讓那張原本蒼白脆弱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少女般的鮮活。
仿佛害怕美夢驚醒那樣，她聲音很輕地回答：“……我願意。”
布魯斯似乎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的回答是什麽，他把掌心那只纖細的手抵在額頭上，笑着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哥譚的甜心寶貝，最著名的花花公子坐在一張單人病床邊，耳尖泛着薄紅，低聲說道，“真想讓你聽聽我這會的心跳聲……它快得好像打錯節拍的舞曲。”
那只放在他掌心的手有些笨拙地勾了勾，輕輕撫了撫他的眉心，像鳥兒試探地伸出翅膀觸碰。那羽毛掃過他的心髒，帶來一陣輕柔的癢意。
蝙：我完全明白了！已知斐莉達在布魯韋面前不會黑化成E，那麽只要讓布魯韋和她一直貼貼，小斐就不會E化了！計劃通！
斐：（欣賞布魯韋表演如何假裝自己真的不會削蘋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