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最先反應過來是提着箱子的大夫,他立馬偏頭看向了明裳歌,放下了手裏的藥箱上前:“我給夫人把把脈。”
明裳歌此時明顯已經不太鎮定了,她之前是挺想懷上孩子的,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沒那麽容易懷上, 所以她一直是不抱希望的。
她的眼光直直的, 盯着大夫把脈的手, 一動不動。
不知為何,沈謬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上前, 蒙住了明裳歌的眼睛。
然後他上前将明裳歌的頭抱在了懷裏,這是他能給到她的安全感。
官家媳婦這個時候還在旁邊樂颠颠地說道:“這下可好了,咱們将軍府又能迎來一件喜事了!”
但是大夫已經開始吞咽口水了, 他擡頭看了眼沈謬,只見此時的沈謬眉頭微蹙,他站在明裳歌的椅子旁邊,将明裳歌的眼睛捂住。
大夫感覺現在有些冒冷汗,他低下了頭,頭頂卻傳來了沈謬的聲音:“說吧,沒事。”
得了這句話, 那大夫才敢開口緩緩問道:“夫人這些天沒有進食一些補藥或者補品之類的嗎?”
見是問話,明裳歌猶豫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大夫嘆了口氣, 終是說完了話:“可能是夫人初來西北, 這身子不太适應, 有些氣虛血虧,前段日子用補藥補了一些,這一乍沒了進補的物事, 氣血上就虧欠了,然後就導致身子虛弱,天天困乏。”
“您應該也發現了,您這臉色還是略為蒼白……”
“別說了。”明裳歌猛地張口打斷了大夫的說話。
她的眼前還盡是黑暗,鼻息之間全是沈謬的氣息。
這本就應該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事情,她很努力地去強作鎮定,但是這眼眶就是不知為何會這麽溫熱,明裳歌費力地去吞咽口水,她努力去将眼神集中在沈謬的指縫之間的光亮裏。
但是卻看不清。
這個時候的黑暗,卻不知莫名地給了她一絲絲安慰感。
至少她不用将落寞展示給衆人。
沈謬看向已經開始打着哆嗦的大夫,輕聲吩咐道:“那你看着開點藥吧。”
“诶。”大夫趕緊拿起藥箱退下了,退到門檻旁的時候,突然頓下了:“那老身先行退下了,待開好方子、抓好藥之後再派人送來将軍府。”
沈謬淡淡地“嗯”了一聲。
氛圍突然冷清下來,旁邊的官家媳婦自從大夫開口之後,就一直愣住不動了。
這場面,她從未見過。
沈謬看出了官家媳婦的尴尬,他未多說,只是淺淺看着她彎唇道:“你先下去吧。”
別人給了臺階,官家媳婦連忙點點頭,笑着退下了。
院子裏,突然又恢複了安靜。
秋月和春花在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秋月拉了拉旁邊的春花,輕聲道:“奴婢們先下去了。”
見人都走幹淨了之後,沈謬才轉身,他在明裳歌的身前慢慢蹲下,随後才緩緩地放開捂住眼的那只手。
這樣,明裳歌睜開眼的第一眼,是他的眼睛。
是一種溫潤又安定的眼神。
明裳歌雖然被捂住了眼睛,但是她還是能感知到沈謬的動作變化。
她知道沈謬在她面前蹲下了,她知道沈謬所做的一切。
以前那個充滿野氣贲張的大土匪,在慢慢收斂爪牙,然後在她面前展露出他最細膩溫柔的一面。
沈謬看着有些僵硬的明裳歌,一時間竟然感覺自己有些嘴笨了。
他猶豫了一下,嘗試開口:“我們以後還會……”
“親親我。”明裳歌眨了眨眼睛,定神看着沈謬。
沈謬頓了一下,起身輕輕用唇碰了碰明裳歌。
但是明裳歌直接勾手,将沈謬往前帶了帶,她學着沈謬在床上的功夫,開始對他攻池掠地。
沈謬沒有後撤的動作,反而是順承地接受明裳歌直白的動作,然後他再慢慢引導她。
但是不到一會兒,明裳歌終究是忍不住了,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滑出,嘴裏開始迷糊地嗫嚅:“我剛剛真的很開心,我以為……”
沈謬拉開了一點二人的距離,滾燙的氣息游走在兩人之間,他單膝跪在明裳歌腿間的椅子邊緣,這是一種極其帶欲的插|入姿勢。
“我們遲早會再有開心的,你好好養好身子,以後多的是機會。”
他終于說出了之前的那些話。
沈謬低頭,輕柔地舔舐她眼角的淚珠,一點一滴,黑直的發尾将輕掃過她的脖頸,明裳歌突然吻上了他的鎖骨,然後嘴唇再向下探去。
沈謬沒做猶豫,直接将明裳歌打橫抱起,語氣開始控制不動波動:“那從現在開始制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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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上次的事情之後,官家媳婦再也不出現在将軍府的後院了,她也不敢大着肚子在将軍府養胎了,反倒是直接回了老家養胎。
沈謬連續半個月都一直回來得挺勤快,也盡量抽時間陪明裳歌,監督她養身子,吃藥。
明裳歌本來還挺享受這種日子,但是漸漸地在後面她就發現不太對勁了。
沈謬雖然每次都回來了,但是手裏也一直在忙活事情,不停地有人送信進來。
有次在吃晚飯的時候,秦晨送來一封信,沈謬立馬跑去書房看信之後,明裳歌有些忍不住詢問了:“最近是很忙嗎?”
沈謬剛剛看完信回來,面對明裳歌的問話,他也沒有猶豫,直接說了:“是有點,過段日子,你可能得收拾收拾,準備去盛京了。”
“為什麽要去盛京啊?”明裳歌不解。
沈謬繼續:“西北接下來一段日子可能不太平,你回盛京會安全很多,到時候我叫秦晨護送你回去。”
明裳歌端着碗筷的動作僵住,她一頓一頓地放下碗筷,過了好半晌才緩過來回答:“好,你安排好就好。”
自從沈謬開始日日歸家以後,秋月和春花她們已經不再跟明裳歌同桌用餐了,此時房內只有沈謬和明裳歌。
窗外有春雨打在院內的海棠花上,滴答滴答的聲音,每一聲都砸進了沈謬的心裏。
“等這次的事情結束,西北太平了,我帶你去各地游玩,好不好?”
就跟上次一樣,說等忙完那陣之後,他就帶她去騎馬。
然後這就能讓她有着期盼。
這一次,明裳歌依舊點頭應道:“好,那我去盛京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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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沈謬提過那一嘴之後,沒過多久,整個将軍府都開始動作了起來,并且沈謬也基本上沒有再歸家了。
明裳歌心裏還是有些疑惑,抽了天日子,她去找了明勁光。
明勁光現在已經把大部分事宜交托給了沈謬,可能真是年紀大了的緣故,他竟然已經開始有了退位的心思。
明裳歌知道明勁光的意思,不然沈謬近段時間也不會這麽忙到腳不沾地。
将軍府主院書房內,明裳歌看見了正坐在書案前練字的明勁光,她直接開門見山:“爺爺,西北是要打大仗了嗎?”
以前明勁光也沒怎麽避諱明裳歌這些,現在他也沒什麽好避諱的:“不完全是那種大開殺戒的大仗,只是說現在連金城都不安全了。”
“金城?”明裳歌頓住,“怎麽會?”
金城是西北的将軍府所在,那連金城都不安全了,豈不是整個西北都不安全了?
明勁光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胡人想從內部瓦解我們西北,沈謬那邊已經在盡力抓每個城市的細作了,但是效果還是不太行,可能會徹底肅清整個西北。”
明裳歌:“為什麽效果不太行?”
她還是相信沈謬的能力的,胡人和大梁人就光從外貌來說就差距很大,怎麽會抓不到細作?
“因為那些細作就不是胡人。”明勁光淡淡地放下了毛筆,看向明裳歌。
“是我們自己內部出了細作。”
內部出的細作,遍布了整個西北,甚至還來了金城?
明裳歌這才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但是說到細作的事情,她突然想起了先前從城外騎馬回來,遇到的城門口發生的那一幕。
她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開口說了:“爺爺,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沈謬跟你說了與否,先前在嘉峪關來攔截我的是胡人,如果我猜測的不錯的話,派他們過來的應該是伯父和伯母他們。”
“歌歌。”明勁光的突然嚴肅起來,“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亂說。”
“……”看這個樣子,沈謬應當是沒有跟明勁光說了。
不過明裳歌也能想到沈謬為什麽不跟明勁光說,這畢竟也是他的孩子。
明裳歌頓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說了。
不過她剛才跟明勁光提了一嘴,他可能會往這方面去想,去調查了。
言至于此,足矣。
明裳歌剛想轉身走,明勁光又突然補了一句:“後天你就出發吧,今早我撞見秋月了,她說你們已經準備好了。”
明裳歌點點頭,臨轉身前,她還是擔憂地說了一句:“爺爺,你要記得保重,歌歌在盛京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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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點行李這些倒真不用明裳歌擔心,秋月是個效率高的,幾下就清點好了,只不過這次出行要帶的東西比往日出門都要多。
這一次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到西北了,所以這邊的東西,明裳歌都得帶走。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一清點東西還真不少。
東西多,她們的馬車隊列就會有些招搖,所以在路程的安排上她們只能挑些小路走。
出行的那天,沈謬倒是親自過來送了,一直一路送出嘉峪關,嘉峪關之前的那片戈壁灘一過去之後,至少胡人的威脅就會減掉一半,再加上還有秦晨等人的一路護送,沈謬覺得安全問題應該不大了。
明裳歌本是不打算麻煩秦晨過來送的,她們都是女眷,這腳程上肯定就會慢上許多,所以這一來一回得耽誤不少時間,這邊西北局勢緊張,正是缺人的時候,秦晨又是沈謬的左膀右臂,無論如何走了都不太好。
但是她這個話将将開了個頭,沈謬直接果斷拒絕了:
“比起這西北,我更擔心的是你。”
沈謬打馬走在明裳歌馬車的窗前,一如當年在荊州那般,藍黑的抹額映襯出他的成熟,似是丢了幾分少年感。
高束的馬尾甩在了他挺直的背脊之後,他低頭探向窗前,輕吻上窗內的嬌嬌人,滾燙焦灼的氣息流連在唇齒之間:“這西北丢了又如何,但是我絕不能丢了你。”
“上路吧,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