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怎麽又睡着了?秦護衛說在前面會停一會兒,讓大家歇歇喝點水。”秋月往馬車內部走了些,她瞧了眼有些恹恹的明裳歌,一時間心一緊。
這樣的狀況以及不是一天兩天了, 自從上路之後, 明裳歌一天到晚就基本上是在眯眼打着瞌睡。
秋月聯想到先前大夫說的那些, 她擔心是明裳歌的身子又撐不住了。
明裳歌聽見了秋月的喚話, 懶懶地睜開了眼:“沒關系,到時候你們去休息就好, 我在車上繼續睡會兒就行,不用管我。”
秋月頓了一會兒,也沒有再勸說了, 馬車內的空間不算大,人在裏面只能半蹲着走動,她佝着身子上前給明裳歌蓋好毛毯,把馬車的窗戶關了小了些。
做完這些,外面的隊伍剛好停下,秋月就轉身下車了。
明裳歌斜斜地靠在馬車壁上,這馬車雖然都是用布包給包了起來, 但是就這麽靠上去,還是有些隔着頭了。
透過馬車窗戶留的那個間隙,明裳歌看了眼馬車外的景色。
有腳陽春天, 這地竟然還開始飄起了絲絲柳絮, 綠意響徹了綠楊天。
是個适合踏春騎馬游玩的好天氣。
如果那天出門是遇到這種天氣就好了。
但可惜不是。
她本是不想這麽多愁善感的, 可能只是想他了。
這片是一路以來,難得遇上的一片空地,這一路, 他們大多都是走小路,小路多為逼仄、泥濘的山路,根本沒有讓他們停下來休息的地方。
秦晨打量了一下這周圍,是個隐蔽的好地方,四周都是高大的樹木,天色也逐漸陰暗了下來,猶如用一塊灰暗的布匹籠蓋住了這一片天空。
秋月下了馬車,直接來找秦晨:“秦護衛,奴婢想要麻煩叨擾您一下。”
秦晨點點頭:“沒事,你說。”
秋月低聲試探着說:“奴婢看夫人最近經常沒精打采的,想要麻煩秦護衛能不能找個大夫過來看看啊?”
她知道自己這個請求不太合理,畢竟他們這一行走的這麽蜿蜒曲折,就是不想暴露。
如果還去找一趟大夫、醫師之類的,那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可能會白費了。
秋月有些局促,她害怕秦晨為難:“秦護衛,如果這有不便的話,您能不能派個人去給夫人抓點補藥也是可以的。”
“這多大點事兒啊。”秦晨撓了撓頭,這下他反倒被秋月那番小心翼翼的樣子搞得手足無措了,“我這麽盲目地去抓藥不太好吧,要不還是把夫人帶到醫館去看看吧,還是夫人的身子最要緊。”
這下,秋月才淺淺笑着颔首:“那就謝謝秦護衛了。”
說完,秋月便想轉身回去。
“秋月!”秦晨突然叫住她。
秋月不解地轉過身來,看向秦晨,眼裏詢問的意思明顯。
“如果後面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跟我說,不用那麽避諱的。”
因着以前在荊州土匪寨還一起待過的關系,現在秦晨對明裳歌她們都得改口了,但是以前在土匪寨裏秦晨叫秋月就是直接叫的秋月,所以現在他叫秋月也是最順口的。
至于春花,他以前去找明裳歌,大多都是秋月在掌事,所以他跟春花都沒怎麽打過交道。
唯獨跟秋月說話說的最多。
春風蕩漾,吹起了姣姣少女耳鬓的一絲青發,秋月福了福身子,輕聲莞爾:“謝謝秦護衛了。”
秦晨憨笑着搖搖頭:“不用叫我秦護衛,叫我秦晨就好。”
“啊?”秋月微睜大眼睛,随後笑着應道,“好的。”
秦晨正以為秋月會叫一聲他名字的,誰知秋月回了一句“好的”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盡留下了他的落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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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秋月提了那麽一嘴之後,秦晨是沈謬帶出來的,行動力也是一絕,直接第二天就帶着一小隊先行前往臨近小鎮裏探路了。
這一來一回,也就不過半天的日子。
當天晚上,明裳歌就到了附近一個小鎮的醫館裏。
明裳歌一開始沒想到秋月會跟秦晨提那麽一嘴,這幾日她确實感覺自己的身子總有些累,但是總之也沒什麽大礙,所以她就沒有提過這回事了。
不過既然大家都為她專門找了鎮上的醫館,她也沒有多說什麽了,随安排就好。
可能是由于城鎮太小的緣故,這醫館也是十分破舊,聽周圍鄰裏的人講,這鎮上就這一個醫館能拿得出手了,所以明裳歌一行人只能來這裏。
但是等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醫館卻一個人也沒有。
先前那些鎮上人說着醫館就一個老者和一個他的孫女在管理,一般醫館沒人那大多就是爺孫倆上山采藥去了,等等就好。
秦晨沒有叫全部的人全都來這鎮上,這鎮子本就沒多大,如此一來,那就未免太過招搖了。
他挑了幾個武藝精湛的,也基本上全是之前土匪寨裏的兄弟,他用起來也對這些人更加信任一些。
醫館內部,明裳歌覺得自己有些口幹,她看了眼旁邊的秋月,問道:“水袋裏還有水嗎?讓我喝一口。”
秋月把背上背的包袱拿了下來,春花也在這個時候上前幫忙查看。
春花搖晃了兩下水袋,已經聽不見水響了,她和秋月面面相觑。
秋月側過臉看向明裳歌:“夫人,這水袋沒水了,奴婢去外面找人家去借點水?”
明裳歌點點頭。
秋月看了眼旁邊的春花,吩咐道:“春花,你就留在這裏陪着夫人吧。”
雖然秦晨沒叫多少人跟過來,但是來的這些人還是把這醫館的小院子給站滿了。
院前的這一塊平地,都快人擠人了,秋月拿着水袋,有些掙紮地蠕動着向門口走,一旁的秦晨看見了,便高聲喊道:“都讓讓道,別擠在一起。”
待把秋月送到門口的時候,秦晨才開口問:“你這是要去打水嗎?”
因為這院子有些擠的緣故,此時秦晨靠得離秋月有些近了,秋月感覺此時的氣息有些過于灼熱了,面上不免惹上一些緋然:“嗯嗯。”
“那我送你出去。”秦晨覺得眼前的這片芬芳有些燒臉,他護着秋月往外走,秋月有些不太好意思,正打算推辭。
哪知秦晨直接拿起旁邊的佩刀,開始推搡着她,直接準備出門了。
秋月見狀,面上羞赧,但還是默許着秦晨的這番舉動了。
二人剛踏出門檻,秋月直接一整個人被秦晨給拽了回來,緊接着,幾簇羽箭直接唰唰地射|入門板上,一瞬間,醫館略顯破爛的門板都被震碎了。
秋月有點沒太反應過來,她是直接被秦晨扔向了後方的人群,人群中有人立刻反應了過來,把秋月給扶穩了。
然後緊接着,院子裏的一群人全部緊繃着身子,紛紛握緊了腰上的佩刀。
這種鎮定又迅速的反應能力,是以前在土匪寨的時候,沈謬就有訓練過他們。
秋月愣了愣神,總算是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她趕緊轉身沖進房內。
房內明裳歌正坐在桌凳上,剛才外面出現“嘭”的一聲的時候,她就立馬反應過來了不對。
秋月急喊道:“夫人!春花!咱們快出去!”
這個時候秦晨也率先沖了進來,他一把牽住明裳歌,時間太短,他來不及顧忌那些男女有別了,現在這裏明裳歌就是最重要的。
“是胡人,胡人跟過來了,咱們先往後撤,盡量去跟鎮外的大部隊彙合。”
前面的厮殺,秦晨留給了剩下的那些人。
沈謬交給他的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一定要片刻不離明裳歌的身邊。
沈謬把他最為信任的兄弟都派來保護他的妻子了,秦晨這些作為他的弟兄們,也都知道明裳歌對他而言有多麽重要。
幸虧這個醫館有個後門,秦晨帶了四個兄弟,背着明裳歌直接往後門跑去了。
可這哪兒知,這後門也被胡人帶兵包圍住了。
秦晨掃了眼四周,除了這個後門,他們無處可出,不過好在後門的防守不是很強硬,四個人應該還是能沖出去的。
他背上背着明裳歌,不好大動作打鬥,更何況還要保護秋月和春花二人,行動更是捉襟見肘、室礙難行。
秋月瞟了眼秦晨這邊的窘況,淡聲道:“秦護衛,你先把夫人給送出去,我和春花可以在這裏等你們搬來救兵。”
這裏還有人在厮殺,讓他先行出去,再搬來救兵,是來得及的。
但是秦晨看着秋月的眼神,有點猶豫。
人群攢動,秦晨由于步子快,已經隔秋月挺遠了,秋月個子不夠高,她嘗試踮起腳,擡頭眺望着秦晨的方向,二人的眼神相撞,秋月看着秦晨回頭探過來的眼神,突然心頭一緊。
一種酥麻的感覺瞬間遍布全身,在撕咬着她的每一處被他望過的肌膚。
秋月淺淺笑道:“秦晨,我們等你回來。”
這是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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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裳歌離去之前,給秋月丢了一把匕首,那是沈謬先前送給她的一把匕首,要她防身用的,不過眼下,是秋月她們更需要這把匕首。
現在的情況,她不能要求秦晨一定要把秋月和春花給帶着,聽從安排就是對大家所有人最好的結果。
沒了那些身邊的顧慮,秦晨奔跑的速度明顯要快上許多,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秦晨就到了大部隊的駐點,他剛把明裳歌給放下,就安排好了需要留在駐點的人,和要帶去救援的人手。
全程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秦晨就已經帶着人馬出發了。
其實剛才秋月的那個眼神,明裳歌就看到了一些苗頭。
原來,只有當某些情緒牽扯着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才會如此的迅猛和強大。
以前的沈謬,應當也是這樣的吧,
或許會比秦晨更為敏捷。
明裳歌看着秦晨帶着人馬遠去的背影,掃了眼四周還剩下的人,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原本沈謬就為了不引人矚目,派出來的人馬就不多,以精為主。
明裳歌的口中有些幹澀,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朝着周圍的這些人吩咐道:“咱們先往後撤,撤去樹林裏隐蔽一些,免得胡人跟了過來,我們就直接暴露在他們的眼下了。”
可哪知他們剛準備動身,就突然湧出來了一大片的胡人圍攻過來。
護衛們就只好立刻拔刀應戰。
趕馬車的是熟悉的劉叔,劉叔跟着明裳歌,跑了快半輩子的馬車,對于這種場面他竟然都有些見怪不怪了,現在他反而比這裏的護衛們還要鎮定。
劉叔把明裳歌拉進馬車內,喊道:“夫人坐好,咱們先撤!”
明裳歌立馬鑽進馬車內坐好,外面的厮殺聲愈發狂躁,每過一刻,明裳歌就感覺那胡人的嘶吼聲就愈發地近了。
她們的身後只有樹林,前方全被胡人給包圍住了,導致劉叔只能掉頭往樹林裏鑽。
樹林裏的路就是她們來時的路,本就狹窄、逼仄,這馬車趕起來就更加難走。
明裳歌掀開馬車的窗戶往身後望去。
不行,胡人太多了,就連是沈謬精心挑選出來的武藝精湛的護衛都招架不住。
明裳歌沒多做猶豫,掀開馬車門簾朝劉叔喊道:“劉叔,咱們棄馬車,騎馬吧,我會騎馬。”
她是會騎馬的,以前小時候在軍營裏,明勁光一直以為這身子不好就是要強健體魄,還經常帶着她鍛煉身體,騎馬射箭來着。
只不過明裳歌實在沒什麽武藝天賦,那麽久過去就勉勉強強學會了一個騎馬。
劉叔見明裳歌語氣果斷,現在馬車已經成為了一個累贅,騎馬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但是他先前還聽秋月說,夫人身體不好來着。
“夫人,您身體經受得住馬匹的颠簸嗎?”
明裳歌急道:“現在哪兒還顧得上這些了?趕快解掉馬繩吧。”
這馬車本就是很寬大的馬車,所以牽引馬車的時候,用了兩匹馬,現在一人一匹馬,剛剛好。
聽到明裳歌的話了之後,劉叔沒有多作猶豫了,直接解開了馬繩。
明裳歌見繩子解開了,一個跨步,跳上了馬背。
馬匹突然擺脫了馬車的負重,一時間有些興奮,明裳歌用力拉馬繩才算牽住馬。
但是馬繩粗糙,明裳歌低頭瞥了眼手心,手心已經被勒出血痕了。
明裳歌沒來得及顧上,撕了塊衣服的布料,簡單纏繞了一下,繼續駕馬。
這是她們來時的路,所以明裳歌不至于分不清方向。
羽箭穿透空氣的聲音卻在這時響徹明裳歌的耳畔,緊接着就是箭頭紮進肉裏的聲音和人的悶哼聲。
明裳歌驚呼偏頭看向劉叔的方向。
一只雪白的羽箭穿透了劉叔的胸膛,明裳歌感覺自己的大腦瞬間炸裂,她立馬勒停馬匹,下馬。
劉叔是被一箭斃命的,這也是明裳歌看着發生的。
一時間,無力和崩潰感瞬間湧占她的心頭。
視野的邊緣,是騎馬叫嚣的胡人。
他們還是追了過來,即使路上有她們扔下的馬車作為路障,即使有二十個技藝高超的護衛守護。
他們還是能夠追過來。
來不及傷感,明裳歌就看見一支弓箭對準了她自己的胸膛。
她立刻高喊道:“你們不能殺我,殺了我,沈謬更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你們留我一命,反而能夠要挾到沈謬和我爺爺。”
此刻的她,不知為何想到了以前在荊州雲深峽谷的時候,她也是如今天這般跟黑雲寨對峙。
但是此刻已經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胡人的語言她聽不懂,但是她仿佛看見那群胡人放下了弓箭。
明裳歌的心頭剛松了下了一口氣,但是緊随其後的就是幾簇簌簌的羽箭紮入肉裏的聲音。
是秦晨他們趕來了。
剩下的這些胡人,秦晨直接三下五除二給解決了。
這一瞬間,明裳歌終于繃不住了,豆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流出,淚眼模糊的瞬間,她看見了秋月和春花着急忙慌地跑來。
秦晨見這邊解決好之後,沒有留給明裳歌她們敘舊的時間,立馬吩咐道:“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們盡量往城鎮上跑,城鎮裏會有官兵,到了城鎮裏就會有人救助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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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輪子已經在剛才逃跑的時候斷裂了,秦晨只好叫剩下的幾個人帶着明裳歌她們騎馬。
明裳歌還是驚魂未定,但是她還是勉強鎮定起來,騎馬趕路。
她會騎馬,就沒必要再麻煩其他人了。
可能是因着騎馬的緣故,她們竟然還真在天黑之前走到了一處小城鎮裏,這裏的官府倒是不大,就稀稀拉拉幾個人在值守。
但是秦晨還是秉明了身份,畢竟他們現在是饑寒交迫,身邊的人手也緊缺,多一份幫助也是好事。
官府裏的小縣令倒是個懂事的,他立馬給明裳歌她們安排了住處。
他還說縣令府破落,專門給明裳歌一行人安排了城郊一處上好的院落。
因着先前那番經歷的緣故,明裳歌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
秦晨幫着秋月一起收拾着院落,打算在這裏先歇上幾天。
哪兒知明裳歌剛出來,就碰上驚險的一幕。
秦晨正站在府苑的大門口,手裏搬着一些洗漱的用具,只見一把大刀直接砍上了秦晨的肩頭。
一瞬間,大門口溢滿了血腥味。
秦晨倒是反應很快,他強忍着疼痛,轉身将手裏的東西朝身後的人砸去。
一下子,院落裏的人全都驚動起來。
明裳歌是心裏早有預算這裏不安全,她立馬牽住已經呆愣的秋月和春花。
喊道:“咱們快跑!”
秦晨把用來的黑衣人交給剩下的弟兄們,他依舊按照沈謬的交代,直接沖向明裳歌這邊。
對于他來說,明裳歌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必須仔細護住明裳歌。
肩膀上還在不斷地湧出血水。
秦晨撕兩塊布,一塊布用力勒緊肩膀,另一塊布他死死地咬在嘴裏。
太疼了,他只能這樣。
秦晨也是第一次受這麽嚴重的傷,以前都是一些小打小鬧,這樣的傷痛他也是第一次經歷。
但是現在容不得他去喊痛,眼前還有三位女眷需要他的保護。
每一個都是他需要用命去護住的人。
秦晨只剩下一只手還能用力了,他拉着明裳歌,眼神卻落在了秋月身上:“咱們快點跑,往山裏跑,這周圍都是山,只有山裏可以躲了。”
明裳歌全程沒有多猶豫,她牽住已經被吓傻的春花,但是她的眼神也一直在秋月身上。
從剛才秦晨受傷的那一下,秋月的眼淚就一直沒有斷過。
明裳歌知道這種感覺,她朝秋月輕聲道:“秋月堅持住,只有咱們跑出去了,所有人才安全。”
秋月喘着氣,點點頭:“奴婢曉得。”
也幸虧這出府苑在城郊,從後門出去就是一座深山,不僅如此,這一片還是山頭連着山頭,青山之間相互交錯。
秋月注意到了,秦晨每跑一步,他的唇色就白上了一分。
不能再這麽跑下去了,秦晨要堅持不住了。
“秦晨,咱們別跑了好不好,先給你止血再說好嗎?”秋月止不住哭腔。
但是秦晨依舊強硬道:“不行,我先把你們護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秋月有些崩潰,她焦急喊道:“再跑下去你會死的!”
明裳歌在這時也止住了腳步,她看了眼秦晨的肩頭,血水都流到了他的褲腿上,他真的不能再跑下去了。
最後,明裳歌發話:“我們不能沒了你,先找個地方坐下找點止血的草藥止止血吧。”
秦晨瞟了眼身後,确認無人追上來之後才找了塊石頭坐下。
秋月是識得一些止血的草藥的,見秦晨坐下之後,她立馬轉身去周圍尋着草藥,幸虧是開春了,這些草藥都開始發芽了。
一路上,秋月都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嗫嚅道:“幸好是春天,幸好幸好。”
或許是上天憐憫,秋月不到一會兒就還真找到了幾株止血的草藥。
她直接跪在秦晨的身前,将草藥放在嘴裏嚼爛,然後扯下秦晨先才胡亂纏繞上的碎布。
衣服的布角已經陷進了皮肉裏,秋月抹掉模糊視線的淚珠,将嚼爛的草藥放在秦晨的傷口上。
但是這點是根本不夠的。
這點真的不夠啊……
秋月有點崩潰,但是她不敢大聲哭出來,她死死地咬住下唇,跪在秦晨的跟前。
秦晨看着秋月的樣子,突然間笑了一下:“秋月,你哭得真好看,我把你記在心裏了。”
說完,沒等秋月反應過來,秦晨直接将秋月推到在一旁。
只見,一把長刀扔向了秦晨的另一處肩頭。
長刀的刀鋒嵌入秦晨的肉裏,刀尖已經插入了秦晨身後的樹幹裏。
這力道,可想而知。
秦晨啐了口血,怒喝一聲:“你們先走!”
明裳歌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她立馬拉起倒地的秋月,喊了旁邊春花一聲,轉頭就是朝山後跑着。
這次追來的是兩個黑衣人,看樣子是武功最高的兩個人了。
秋月止不住地朝後看去,秦晨兩邊肩膀的經脈都被砍斷,誰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拎起刀的。
她看着一個黑衣人砍到了他的後背,然後秦晨直接一個轉身,精準地砍掉了那人的頭。
她看着剩下的那個人直接将秦晨給踹倒,随後黑衣人的刀直接插入秦晨的肺腑裏。
但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秦晨竟然也将手裏的刀送入了那黑衣人的胸膛。
樹林裏恢複一片死寂。
秋月尖叫了一聲。
明裳歌拉着春花轉身看去。
先才還在包紮的空地裏,被血水盡數侵染成了火辣的鮮紅色。
秋月掙脫了明裳歌的手心,徑直朝秦晨跑去。
剎那間,明裳歌感覺自己的胸口在翻滾,一口腥甜侵占了喉頭。
耳邊還不停回蕩着秋月地哭喊:“我就想再看看他。”
“他都說記住我了,我也要好好地記住他。”
“我怎麽看不見了啊……”
“我怎麽就是記不住他的臉啊……”
“……”
天地孤剎之間,那個處變不驚、泰然自若的秋月,在朝着天神哭喊她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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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裳歌本想上前安慰,但是這喉頭的腥甜在她動腳的一瞬間,從喉頭直接噴湧了出來。
一旁的春花在這時終于清明了起來,她立馬扶住即将倒地的明裳歌。
樹影在明裳歌的眼前逐漸模糊掉了。
這一次,她世界崩塌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會捂住她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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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清影在眼前閃爍,不知是春天的花開還是蝴蝶的翩跹。
突然間,耳畔竟然響起了一位老婆婆的無奈聲:“這女郎怎麽成這樣了,她身子這樣差,這腹中胎兒還能保住嗎?”
一旁有位老伯附和道:“只求上天保佑吧,不過我估摸着,這即使王母娘娘來了,這腹中的胎兒也鐵定保不住了。”
“是啊是啊,她身子怎麽虧損成這樣了,這女郎能不能醒來我都還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