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低低重複着這兩個字,容卻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其實你根本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否則你就不會丢下我自己一個人離開連雲谷。”
看着他傷感的神情,想起曾經發生的事情,紹以眠的臉色變了變,随後轉過頭背對着他:“難得你還記得連雲谷,不過也無所謂了,以前發生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去計較什麽,非容,你要知道,其實早在我離開連雲谷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的師徒情分就已經徹底斷了,往後,我不再是你的師傅,世上已無葉奕這個人,有的,只是你眼前皇帝的妻子,玉妃娘娘。”
“不,不是這樣的,”慌忙搖頭,容卻急忙轉到她面前,焦急的看着她,“師傅,你肯定是在跟弟子開玩笑,在拜師的那一天,你跟我說過的,無論如何什麽,都不會抛下我的!”
“不是我抛下你,違背當初誓言的人,是你!”擡眼定定的望着他,紹以眠的語氣也不由得提高了些許,“當初是你先舍下我離開的,既然你做不到的事情,又為何要求我去做!”
似乎是從未看過紹以眠如此疾言厲色的樣子,如今容卻愣住了。
“非容,你不要執着了,”看到他呆愣的目光,紹以眠知道自己嚴厲的樣子把他驚到了,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往昔一切随風,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好了,何必再去強求什麽,不管我們是否是師徒,只要我們大家各自安好就足夠了,如今,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相信,只要你敞開心扉,你肯定也會找到屬于你的幸福。”
“幸福?”冷冷一笑,容卻的失落的低下頭,“像我這樣的人,哪裏還有什麽幸福可言,我的幸福早就徹底毀掉了,再也不會有了……”
“非容……”他低落的樣子讓紹以眠很是同情,沒錯,是同情不是心疼。早在兩年前,她為了給非容解毒而獨自進入樹林采藥,卻因為身體突然虛軟差點葬身猛獸爪子時,她便懷疑是他在自己飲用的茶水下了毒,目的就是置自己于死地,盡管當初的她痛不欲生,但到了現在,她早已将一切都看淡了,對他有的,也僅僅只是同情罷了。
“師傅,我不知道當初你為什麽會離開連雲谷,但我當時是真的有急事不得以才離開的,後來我處理完自己的事情再回谷尋你,卻早已不見了你的身影,”回憶起兩年前的一幕,容卻的表情異常痛苦,“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找尋你的蹤影,為的都只是再見你一面,問你一句,當初為什麽要抛下我。”
仿佛是陷入回憶之中,容卻的表情彌漫着濃濃的失落與憂傷:“我在連雲谷等了你整整一年,從剛開始的充滿希望,到最後的徹底絕望,我終于明白,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你知道那時的我,有多麽絕望嗎?”
“這一切不都是你所求的嗎?”聽到這裏,紹以眠再也忍不了心中的怨恨,“非容,我自問收你為徒的這兩年待你不薄,你是我下山後遇到的第一個男子,也是我第一個救下的人,我本以為我們師徒兩人會一直那麽開心快樂,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那麽在乎的人一直以來對我的笑臉都是那麽虛僞,非容,你可知道,我有多難過?你只知道在這裏一味的埋怨我的不是,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虛僞?師傅,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聽到這裏,容卻總算聽出來紹以眠話中的不對勁,這種刻骨銘心的恨意,不像只是埋怨這麽簡單,似乎另有蹊跷。
“誤會?”看着他迷茫的雙眼,紹以眠隐隐也覺得哪裏不對,可正在氣頭上的她哪有什麽理智去思考這小小的一點不對,自嘲一笑,她深深吸了口氣,“罷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我也不想多說什麽,非容,今日我就看在曾經的師徒情分上,饒你一命,你走吧,以後,我們再也不是師徒。”
“你,要我走?”有些艱難的問出這句話,容卻的臉上憂傷的不能自已。
“如果你再不走,休怪我手下無情!”沒有再看他一眼,紹以眠揮袖運氣将房門打開,随後漠然轉身,緩緩在梳妝臺前坐下來,細心整理起自己的妝容。
“師傅,我……”餘光掃過一旁點燃的幻香,容卻的神色一變,他匆匆從袖中取出一盒淡青色的熏香放在銅鏡旁邊,“這是一盒千裏香,我知道,現在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但我向你發誓,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還有,我懇求你,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委屈了自己,深宮真的不适合你,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不愛你了,想離開了,就把這千裏香點燃,不管你在哪裏,為都會找到你,帶你離開。”
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紹以眠仍舊只是專心整理自己的衣裝,沒有給他一個餘光。
見此容卻失落的嘆了口氣,幻香已經燃盡,若是再耽擱下去,他的行蹤必然暴露。
“師傅,保重!”
戀戀不舍的轉身,黑影轉瞬即逝。梳理秀發的手緩緩停下來,側頭望着那一盒散發着絲絲淡雅馨香的錦盒,紹以眠的眸中卻亮起斑斑熒光。
幻香徹底燃盡,沉浸在自己夢境中的宮女陸續醒來,寂靜的氣氛又變得凝重起來。
盯着那錦盒看了許久,最終她還是放不下。迅速擡手将那錦盒放到首飾盒中,動作剛剛落定,為她梳妝的。宮女也就徹底清醒了。只是偌大的宮殿之內,那麽多的宮女太監卻都神色如常,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剛剛已經睡了一覺。
“吉時已到,請玉妃娘娘即刻前往大廳行禮。”
“喏。”
已經到時間了嗎?
距離她最近的兩位宮女将大紅的喜帕整齊的蓋在她的鳳冠之上,随後攙起她往門口走去,就在她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屋內屋外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刻跪下。
“恭賀玉妃娘娘大喜~”
喜轎已到,眼睜睜看着那一襲鮮紅色嫁衣的少女上了轎攆,容卻的眉宇間被一層深深的憂傷籠罩,久久不散。
同樣的角度,也有一雙暗灰色的眼睛正靜靜看着那一頂漸漸遠去的轎攆,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蘇钰,在如此花好月圓之夜,我已經為你備好了一份大禮,你可做好接收的準備了嗎?
按照皇室的規矩,紹以眠要先去太皇太後處請安,之後再去皇後處拜見,不過蘇钰以皇後紹以年身體抱恙為由,推掉了這一點,兩人省掉了很多的繁文缛節,很快便回了蘇钰的朝陽殿。
充滿喜氣的燈籠挂滿了整個皇宮,可許多人卻連新娘的面都沒有見到,有心人想要一問,可新娘的丈夫可是皇帝,就算好奇,也絕對沒有人敢去跟皇上過不去。
比起喜氣洋洋的朝陽殿,旁邊的那座宮殿卻顯得冷清多了。
遠遠望着那斑駁陸離的燈光,籽兒停下了打掃庭院的動作,往日活潑的眼睛裏盈滿了濃濃的憂傷,如同積久不化的寒冰,再無融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