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手下一頓，紹以眠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這卻是為何？”

“娘娘，奴婢也是聽公主府的太監說的，說，說……”

說到這裏，清韻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猶猶豫豫說不出口。

“他們說什麽啊？別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他們說，公主殿下她，瘋了。”

“哐當！”食盒重重摔到地上，盒中的糕點滾落一地。

猛地擡頭怔怔的望着清韻，紹以眠的眼睛倏然睜大，薄唇動了動，艱難的擠出了一句話：“你、你剛剛、說什麽？”

“娘娘，”看到紹以眠瞬間蒼白的臉色，清韻縱然心有不忍，可最終還是将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公主殿下，瘋了。”

“瘋了？”這一次，她終于相信了自己的耳朵，“怎麽會這樣？昨晚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啊！為什麽就這一夜，怎麽就……”

“瘋了”那兩個字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紹以眠用力逼回眼中的淚水，神情明顯是不信。

“我去看看。”沒等清韻做出反應，紹以眠就直接跨過地上的糕點，一路小跑着往公主府奔去。

“哎娘娘，您等等奴婢啊！”看到紹以眠的背影，清韻一個激靈，急忙追了上去。

一路狂奔，這一刻，紹以眠直接把自己還懷有身孕的事實抛到腦後，她心裏唯一記挂的就是蘇玥的安危。家沒了，姐姐沒了，師門也毀了，君殇也戰死沙場，她現在已經什麽都沒了，蘇玥是君殇的未婚妻，他們兩人原本可以很幸福的，可都是因為蘇钰，因為戰争，徹底毀掉了他們的幸福，如今她的夫婿已經不在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蘇玥出事。

到了公主府，紹以眠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徑直闖進了蘇玥的閨房，一腳踏進房門後，她一眼便看到了蹲在床上穿着一身鮮紅嫁衣傻笑的蘇玥，望着蘇玥癡傻的樣子，紹以眠的眼眶漸漸變得幹澀生疼，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玥兒，”一步步向蘇玥走去，紹以眠口中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幹澀的眼睛只要輕輕一眨，就會如針紮般痛苦，可她仍然沒有任何顧慮，“玥兒，你終于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你還認識我嗎？我是紹以眠，是你皇嫂的妹妹，你認識我的。”

“夫君，你到底什麽來娶我啊，你看，玥兒都已經把嫁衣穿好了，你一定要快點來哦～”

沒有理會紹以眠說了什麽，蘇玥仍舊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喃喃自語。

看到她這個樣子，紹以眠的心一陣酸楚。

“玥兒，你不要吓我啊！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上前一步，緩緩蹲下身，微微仰頭望着癡傻的蘇玥，忍不住紅了眼眶。

“夫君……”

“玥兒，”緩緩閉上眼睛，起身望向站在蘇玥身邊的宮女，紹以眠的目光嚴厲的掃向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一夜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說，玥公主到底是為何變成這個樣子的！若是說不出緣由，統統殺了！”

“玉妃娘娘饒命啊！”聽到紹以眠滿含怒火的厲喝，一屋子宮女太監倉惶的跪了下去，顫抖不已，“娘娘，這真的不管奴婢們的事啊，請娘娘開恩，請娘娘開恩啊！”

“不關你們的事？難不成玥兒只是睡一覺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本宮是三歲孩童嗎！”

“娘娘贖罪，公主的事情真的跟奴婢沒有關系啊。奴婢連公主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昨天一大早，府中之人在院內打掃，突然就看到公主從自己的房間內沖出來，然後一言不發沉着臉就跑出去了，等奴婢們回過神追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公主跑到了朝陽殿，奴婢只是一介小小的宮女，哪兒有權力能夠進去朝陽殿呢？無奈之下，奴婢只能在殿門口等候，原以為公主是太過思念皇上，所以會多待一會兒的，沒想到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公主就出來了，之後又是一言不發的回到了府中，回來以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內，不管奴婢說什麽都沒有把門打開，一整天沒有吃東西。”

“公主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你們就不會請太醫來瞧瞧嗎？她不出來，你們就不能強行進去嗎？就算你們因為不敢擅闖公主的閨房，可玥兒身為公主，千金之軀，一整天沒有吃飯，你們就不會去通知皇上或者是太皇太後嗎？就一直這麽傻傻的等着，萬一公主暈倒在裏面了，你們是不是就滿意了！”

“娘娘贖罪啊，奴婢不敢啊～”

“行了，別哭了，”被他們吵得心煩，紹以眠煩躁的低吼了一聲，“告訴我，皇上到底對公主說了什麽？為什麽她一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娘娘，這個奴婢們真的不知道啊，朝陽殿是皇上的寝宮，奴婢們真的沒有權力進去啊！”

“那你們難道就什麽都不知道嗎？”

“對了娘娘，奴婢記起了一件事，昨晚奴婢去添油時，隐隐聽到公主好像在哭，那絕望的哭聲，奴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絕望，”視線落到蘇玥那癡傻的笑臉上，紹以眠停頓了片刻，随後揚起了一絲了然的苦笑，“玥兒，我知道了，你的心事，你的絕望，你的憤怒，你的恨，我都明白了，我知道，現在的你有多麽無助，多麽委屈，多麽難受。是啊，你怎麽可能原諒他，別說你了，就是我，都不會原諒他的所作所為，永遠都不會。”

“娘娘～”好不容易追上紹以眠，清韻望着悲痛的紹以眠，心中也忍不住一陣苦澀。

“清韻，如今玥兒這個樣子，我實在不放心将她一個人留在這冰冷的公主府，你留下來給她收拾一下，把她接到我那邊去住吧，我們兩人在一起，相互之間還有個照應。”

“娘娘，您的意思是，要把公主接到朝陽殿？”

“君殇已經戰亡，玥兒是他唯一的牽挂，他的恩情我還沒有償還，現在卻再也償還不了了，我只能幫他盡力照顧好玥兒，照顧好他的妻子，讓他九泉之下，能夠安心，這也是我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事情了。”

“可朝陽殿畢竟是皇上的寝宮，您是否要先跟皇上商量一下呢？”

“清韻，我說過了，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人，”淡淡掃了她一眼，紹以眠轉身向門外走去，“動作快點，收拾好之後，就帶她過來吧，我先回去讓人打掃一下房間。”

“是。”

腳步微頓，紹以眠推開門，走出了公主府。

清韻被她留下幫蘇玥收拾東西了，這條幽靜的小路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一步步緩慢走着，每走一下，每頓一步，她的腦海裏就浮現出剛剛蘇玥那癡傻瘋癫的樣子，心口就傳來一陣陣撕扯般的痛楚。

腳步頓住，站在小徑之上，紹以眠的心情就有如這冬日般的禦花園，百草枯萎，萬物凋零，她的所有希望也都化作一陣泡影，消失無蹤。

“蘇钰，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這麽做？難道你真的要讓身邊的親人一個個傷透心嗎？你真的想要走到衆叛親離的地步嗎？你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我好懷念，曾經那個熱愛生命，珍惜親人的那個葉昱啊！”

幹澀的眼眶最終還是沒有流出哪怕一滴眼淚，或許，她早在知道紹以年離世，邵家跟九天殿被誅之後，就已經流盡了所有的淚水，所以，此時，盡管她再傷心，再難過，也不會流一滴淚水。

情緒波動過大，走着走着，紹以眠一個停頓，停下了腳步。随後眉頭緊緊蹙起，雙手顫抖着撫上小腹，大顆大顆的汗水自她的臉上額頭滑落。

“嗯，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