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麽?”放下匕首,紹以眠的眉宇間凝上了一絲焦慮。
“娘娘,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皇上中毒過深,因此必須要用您的血做藥,連續用藥七天,方可徹底驅除皇上體內的毒素。”看出了紹以眠眼底的憂慮,籽兒只是淡淡一笑,眸中閃過了一絲愧疚。
“這樣就可以嗎?還有什麽需要的,你一并說了,省的到時再出差錯。”
“娘娘放心,看皇上這個樣子,在毒素徹底清除之前,恐怕他也只能乖乖躺在這裏了,所以,只要娘娘寸步不離的守護着皇上,在這七天之內有自己的血溫養着他,籽兒向娘娘保證,七日之後,定會還娘娘一個活蹦亂跳的皇上。”
“如此,我就放心了,不過,”想到剛剛籽兒的話似乎還有深意,紹以眠微微蹙眉,看向她,“我聽你剛剛的意思,似乎還有什麽深意,你說讓我在這七天之內寸步不離的守在阿钰身邊,可有別的意思?”
“娘娘,”低頭輕嘆,籽兒起身向門口走去,“有些事情,不必過于深究,您只要記住籽兒的話,一定要親自守護皇上,其餘的事情,您就不要再問了。”
“你要去哪兒?”
“我,”微微一笑,籽兒擡手打開門,将目光投向光芒萬丈的天際,唇邊吟着一絲淡淡的笑意,“我自然有我要去的地方,娘娘,邵氏一族已經沒落,皇後娘娘也已經仙逝,您是唯一的希望,所以,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籽兒都希望您不要放棄,您的幸福,是皇後娘娘畢生的心願。”
跨出門口,向着來時的路走去,這一刻,籽兒的臉上揚起久違的笑容,或許,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麽是愛,什麽又是恨,愛一個人很難,因為人的心實在太小,小到只裝進一件東西便再也放不下別的了,所以,恨同樣更難,因為你的心裏已經被愛占滿,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去盛放恨了。
娘娘,我終于明白,為什麽您當初選擇放下,原來人生最需要的,莫過于一個放下。
娘娘,将軍,籽兒已經完成了你們的囑托,希望你們能夠慢慢走,等着籽兒,黃泉之路太過寂寞,籽兒有些怕。
皇都郊外的茅草屋,一抹暗灰色的身影自陰影中漸漸浮現,望着靠在案前懷抱靈牌緊閉雙眼的籽兒,灰衣男子那被鬥笠遮蓋住的邪魅臉龐閃過一絲同情。
“我就知道是你。”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灰衣人微微一愣,緩緩轉過身。
“風連。”
“好久不見,容卻公子近來可好啊?”
眼見被識破身份,容卻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伸手摘下鬥笠,一雙邪魅的眸子望向面無表情的風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知曉蘇钰中毒時,就知道了。醉罂粟,常人也提煉不出如此毒性劇烈的毒藥,唯一能夠研制此藥的人,恐怕只有毒公子一人了。”
“毒公子?”冷冷一笑,容卻轉身走到靈位面前,從籽兒懷裏将那塊刻有君殇的靈位拿在手中,臉上浮出一絲悲傷,“若我真有傳言中說的那麽毒,早在蘇钰迎娶以眠的那一天就把他毒死了,如果他死了,就不會有今天這麽多麻煩。”
“可你沒有那麽做,因為你知道,丫頭心裏有他。”走到籽兒身邊,蹲下身探上她的脈搏,片刻他皺着眉頭緩緩起身,“她死了。”
“中了一夜絕,能夠活到今天已是不易,若是沒有我的丹藥壓制她體內的毒性,恐怕她早就毒發身亡了,哪兒還有命去找素星居的星主做交易。”看着籽兒的屍體,容卻冷冷一哼,“也怪我高看了她對蘇钰的恨意,助她壓制了毒性,也正是因此,卻也壞了我的計劃,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帶籽兒去素星居的,不正是我們的風連少主嗎?怎麽,帶她去素星居了解真相,然後讓以眠不惜自己的身體狀況去救蘇钰,風連,我倒很想問,你這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你忘記了,蘇钰可是你滅族的仇敵!”
“他是不是我的仇敵我自然清楚,所以應該怎樣處置他,也該由我來決定。”淡淡看着他,風連的目光深沉,“還有,你可別忘了,丫頭現在已經嫁給了蘇钰,丫頭既是你的師傅,那蘇钰,你就更動不得了。”
“就是因為他娶了以眠,所以,他必須死!”
“容卻,你想要怎樣對付蘇钰我不管,但有一點,如今丫頭的安全與他的生死息息相關,他死了無所謂,可若是丫頭因此受到一絲傷害,我發誓,哪怕九天殿已經不複存在,我也會追你到天涯海角,絕不留情!”
“哼,不用你提醒!”臉色一沉,容卻轉身離開了茅草屋。
望着那抹灰衣漸行漸遠,轉頭望着面帶微笑的籽兒,又是一陣嘆息。
脫下身上的鬥笠蓋在她身上,風連轉身走出了茅草屋,在他身後,燃起了一縷璀璨的光火,漸漸的,火蛇将整座茅草屋盡數吞噬,再也不留一絲痕跡。
夜深之後,大火才漸漸熄滅,與此同時,皇陵之中,一抹黑影閃過,帶走了一個精致的玉盒,黑影轉瞬即逝,墓中的長明燈只是輕微顫了顫,随即恢複如常,仿佛剛剛只是一陣微風拂過。
皇宮中,七日後,在紹以眠忐忑不安又是期待中,蘇钰終于醒了過來。看到他熟悉的溫柔眼神,紹以眠抑制不住心底的驚吓與激動,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這一刻她才終于明白,無論自己跟他之間有着多少誤會與仇恨,她的心裏,始終只有他一人,抹不去,忘不掉。
抱着懷中溫軟的嬌軀,蘇钰的臉上盡顯寵溺之色,他真的很慶幸,這一場大病,值了。
夜幕下,望着緊緊相擁的兩人,容卻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與心傷,望着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動了動唇,可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自此,世上再無毒公子。
皇都郊外的尼姑庵中,供奉案前一個看似甚是普通的木盒,前面立着一塊再普通不過的靈位:愛妻紹以年之靈位。
春去秋來,時光飛逝,之前的一切都已經化作殘影,記住它的人少之又少,仿佛只是一個夢,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又是一年盛夏,斜斜靠在樹蔭下,鼻尖嗅着那陣陣幽香,紹以眠惬意的閉上雙眼,唇間溢出了一絲淡淡的笑。
眼前的亮光突然暗了下去,似乎是有人擋在了自己面前,将那明亮的陽光盡數擋下。
感受到那絲絲涼意,紹以眠想都沒想下意識的開口:“姐姐,你別鬧了,師傅說過了,要多曬曬太陽思維才會更加活躍的。”
“娘娘……”聽到紹以眠說出的一番話,清韻只覺心裏一陣酸澀,連帶着聲音都隐隐有些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