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果密室（1）
“剛剛被沖刷過的味蕾幾乎是虔誠地向大腦傳遞這種信息……所有的感官，經過好幾天的被遺忘後，由精神、感覺統馭着，伴随着一個蘋果，卷土重來！”
——蘋果的味道《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林可可曾看過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男人在斷電斷網的狀态下“閉關”了近乎一個月，期間只喝白水、吃毫無調味的白面饅頭，只為了在出關的那一刻品嘗到蘋果的味道。被家人朋友當成了精神病，他也絲毫不以為意，甚至清醒地描述——人在自我封閉了 48 小時之後，所有神經會異常興奮，而感官也會達到最敏感的狀态。
于是他如願嘗到了蘋果真正的味道，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在之後的幾次“閉關”，他曾想過可以嘗一嘗別的水果，可每次都因為太過懷念蘋果的味道而放棄念頭……
【恭喜解鎖食材：紅富士蘋果，積分+100。】
【恭喜解鎖菜譜：炸蘋果，積分+150。】
林可可捧着那顆蘋果，腦中閃過所有有關蘋果的碎片，吞了一大口口水。
蘋果有這麽好吃嗎？這次她能成功”恢複味覺”嗎？
或者說，在味蕾沉睡多年之後，她能感受到書中那人所說的，真正的蘋果的味道嗎？
林可可此時直直盯着手中的蘋果，心髒跟着呼吸輕輕顫動，她深呼吸，緊接着“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響直接通過牙齒直沖大腦的神經。
舌尖撞到蘋果的果肉，唾液瞬間分泌成河，這種感覺如同打開了身體裏的某個開關，感到頭皮發麻。小心翼翼咀嚼果肉，酸甜的汁水瞬間沖刷味蕾。
她嘗到了蘋果的味道！
口齒生津的感覺許久沒有體會過了，林可可把一小口蘋果反複咀嚼數次才緩緩吞咽，蘋果的汁水和味蕾糾纏不休，在舌尖跳躍起舞，不舍得滑進喉嚨。她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口腔整個充滿蘋果的香甜才停下。
時隔十年舌頭重新感受到味道，林可可心髒遲遲不能平靜。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此時此刻心情微妙至極，如同躺到雲裏，置身在無邊的柔軟中讓人無法自拔。她腦中閃過許多兒時在爺爺果園裏撒歡奔跑的場景，也想起自己曾經嘗過的所有品種的蘋果。有的清甜、有的酸澀、有的爽脆、有的綿軟……這顆蘋果似乎激起了許多塵封已久的記憶。
林可可并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即使當年自己經歷“味覺大爆炸”，她也很快接受了人類味覺全盤覆滅的事實，用了最快的時間将自己投入于研究味道數據的事業中，五年之後成了第一批帶領大家“吃螃蟹”的人。
她的冷靜和理性讓許多同行覺得可怕，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林可可獨自翻閱爺爺留給自己的筆記，也會陷入困頓中去。
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爺爺在失去奶奶的同一天失去了味覺，那是爺爺一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時刻。那天的記憶太過深刻，所以她長大會也時常想，爺爺後悔把畢生的熱愛都投入到研究美食上嗎？如果他能提前預知結局，知道投入所有心血的餐館将會化成泡沫，他還會堅持當初的選擇嗎？
林可可曾經無數次想問出這個問題，可直到爺爺離世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直至今日，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味覺卷土重來，她才驀然明白過來什麽。
林可可回過神來，看向湖邊，此時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
女孩仍在痛哭流涕，而品嘗過蘋果的毛比利正哭嚎着跑向遠方。
冷靜下來之後，林可可分析，這座島極有可能是座水果島。“食空筆記”中的水果圖鑒有上百種，而她的進度才不到 2%，這似乎不怎麽合理。
游戲裏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玩家相遇，可眼前偌大的島上只有他們三個人，和廣場上描述的，十幾人一起組隊抓雞的情景并不相符。
【我剛剛吃到了炸雞啊啊啊啊啊！不得不說系統給的菜譜太強了！跟我第一次吃炸雞的味道一模一樣！】
【我吃完直接哭了，從此以後再也不需要聞着炸雞數據啃雞胸肉了好嗎？食空筆記你就是我的再生爹媽！】
【樓上你們在哪個島！能不能加好友私聊，我也想吃雞！！！】
居然對面都吃上雞了？！
進度落後一大截，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坐以待斃，環視一圈，林可可決定先從面前這位女孩身上找找突破點。
女孩看上去仍在失神，于是她盡可能放柔聲調，“你好啊，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女孩擡頭，滿嘴塞滿了蘋果，淚眼婆娑地看着她。
此時遠處的毛比利一路狂奔過來，給女孩手裏塞了另一只蘋果，激動地說：“你嘗嘗這個！這棵樹上的好像更酸一點！”
女孩滿眼放光，囫囵吞了滿嘴的蘋果，接過毛比利遞過來的咬了一口——哭得更大聲了。
然後面前兩個人抱到一起痛哭流涕。
林可可也差點抱頭蹲下。
天啊……這個島上還有沒有一個正常人了？
面前這兩人沒有想要繼續游戲的心思，他們沉浸在恢複味覺的驚喜中，仿佛立誓吃完這排樹上的所有蘋果，林可可徹底看清楚，他們誰都靠不上。
“可可姐你吃這個！” 毛比利興奮地給林可可也塞了一個蘋果。
【恭喜解鎖食材：嘎拉蘋果，積分+100。】
【恭喜解鎖菜譜：水果沙拉，積分+150。】
嘎拉蘋果的确比紅富士看上去更鮮豔，表皮的光澤度更好，質感也細膩，林可可記得，它的口感要更加爽脆，味道也偏酸一些。
想到這裏，她喉嚨吞咽一下，忍住想要瘋狂進食的沖動，林可可把蘋果默默收進背包。
“我知道你們很激動，但是先別那麽激動。” 林可可對兩人說，“剛剛我看了廣場上玩家們的聊天，好多人已經解鎖三十多種食材了，還有人已經到第二個島了，可我們還不知道現在是在哪個島上。”
毛比利指着手裏的蘋果搶答：“我們肯定是在蘋果島上啊！”
“頂多是水果島。” 林可可糾正。
說完毛比利瞪大眼睛，更興奮了，“那我們不就有更多水果可以吃了！”
“那請問，你有看到除了蘋果之外的另一個水果嗎？” 林可可一口氣輸出，“不，你沒有，咱們甚至連另一個顏色的蘋果都沒看到。所以我現在要去找別的食材了，你們要跟我一起去嗎？還是你們就想在這個游戲裏面吃蘋果？”
毛比利和女生懵懂對視一眼，然後重重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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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出發，林可可走在前面，毛比利和女生緊跟身後。
女生此時終于停止啜泣，只是仍處在恢複味覺的激動中，時常抱着蘋果走神。在毛比利的鼓勵下，女生才說了幾句話。
女孩叫小悅，“出生地”在湖的另一側，剛一進入游戲她就被眼前畫卷般的景色吸引了，順着湖邊的小路走了許久，采了幾朵野花，獲得了花茶菜譜，她以為這座島是鮮花島，興奮了好一會。
在花了 2000 積分購買了烹饪工具後，小悅泡了一壺花茶，聞着花香坐到了湖邊，誰知還沒來得及坐穩身子整個人便掉進了湖裏，連同還沒捂熱的一整包烹饪工具。
“唉，太慘了，積分就這麽浪費了，太可惜了！” 林可可嘆了口氣，為湖裏的工具包和扔在湖裏的 2000 積分默哀三秒。
見小悅聽完險些哭出來，毛比利趕忙關懷，“那掉進湖裏之後呢？你是怎麽爬上來的？你沒有感冒吧？”
林可可在前面翻了一個白眼。
現在人正幹幹爽爽站在你面前呢，問這些問題不都是廢話嘛。
可小悅似乎很受用，臉色終于恢複了幾分血色，“沒有，我會游泳，游到能踩到石頭的地方慢慢爬上來的。爬上來之後我休息了一會，在商店買了新衣服換下來，又解鎖了幾種鮮花，再之後就看到蘋果樹了。”
毛比利拍拍她的肩膀，彎着眼睛笑笑，“你現在沒事就好！”
林可可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半晌後她指了一個方向，問小悅：“湖的西北邊你走過嗎？”
小悅搖搖頭。
“Ok，那我們就往這邊出發吧。” 林可可帶頭行動。
他們現在正處于湖的東邊，按照小悅的描述，她是在西南方向出生，繞着湖走到了現在的位置。如果他們暫且将面前的湖作為探索的中心點，那探索西北邊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走了幾步，毛比利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不是說這個游戲可以組隊嗎？我們三個應該怎麽組隊啊？”
林可可說：“我研究過了，游戲要升到五級才能解鎖組隊玩法，現在我們只能結伴走。”
“哦，這樣啊。” 毛比利看上去很是失望。
而林可可卻松了口氣。
她心知這兩人幫不上自己什麽忙，不拖後腿就不錯了，所以組隊這件事肯定是能拖則拖，在升到五級之前能把他們甩掉最好。
“可可姐你快看，這個花好漂亮啊！” 毛比利的高聲吆喝打斷了林可可的思緒，“不過它看上去怎麽這麽像鈴蘭啊？等等！小悅剛說她也解鎖了很多種鮮花，那我們這該不會不是水果島，是鮮花島吧？”
林可可走過去，蹲身仔細查看，“這不是鈴蘭，鈴蘭是一株一株的，花頭垂吊下來，而且長在懸崖幽谷比較多。”
“我也覺得不是鈴蘭，這個是灌木，應該是什麽水果的花。” 小悅說。
不過，單論花朵外形的确有相似之處，都是白色鐘型。不同的是眼前的花生長在灌木上，并且呈團簇狀聚攏在枝頭。
林可可越看越覺出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這花。她思索着，一段塵封多年的對話忽然在腦中浮現出來……
沉默許久後，她緩緩地說：“這是藍莓花。”
“這是藍莓花。”（圖片來源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