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在場之人的意料的是,那為首之人尚未開口的時候,一箭自他的後腦勺穿入從額頭出來,釘到了樹杆之上,箭羽顫顫巍巍,幾滴豔紅鮮血和灰白色腦漿混雜的從箭杆上滴落。
那頭目眼睛瞪的大大的,寫着不可置信,嘴一開一合顫動了幾下,轟然倒地。
賈敏猛地睜開眼睛,擡眼看着遠處,馬背上之人,身着黑色勁服,身子挺拔,俊美絕倫,修眉鳳目,眼睛漆黑猶如寒潭一般深不見底,如冰如霜,但是望向她的目光卻猶如融化冰雪的春光一樣,飽含暖意。。
賈敏淚如泉湧,只一眼,只一眼,只需要一眼,她就能認出他來。即便容貌不同,氣質不同,但是,她總能在人群之中認出他來。
賈敏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失态,另一只手緊緊攥着剛剛從車廂裏挪出來的福嬷嬷的手臂,福嬷嬷覺得有些吃痛,握着賈敏的手道:“太太,太太,您怎麽了?”
賈敏呢喃道:“是他,是他……”
那一年,十裏桃花、灼灼盛開的時候,她帶着滿心的歡喜和期待嫁給了他。
他淺笑着在她身邊坐下,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的名字是一個單字敏麽?”
她很是羞澀的點點頭,他一邊摩挲着她的手一邊略帶點輕佻的說道:“敏,疾也,敬也,聰也,達也。這個名字很配你。”
她只覺得他目光灼熱,他的手也一樣灼熱,自己的臉都要被燒起來了。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發覺他的手指帶了薄繭,摸在她的手上,酥酥麻麻的。
她開口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問道:“你手上的繭子是因為練字而磨出來的嗎?”
“不單單是,君子六藝,父親不讓我丢下一個,趕明我領你去瞧瞧。”他耐心的解釋着。
後來他真的領着她去了練箭的地方,她看着他,身若青松,手如磐石,拔箭、拉弓、發箭,一氣呵成,矯健有力,完全不同于他平日溫文爾雅的模樣。
“敏兒。”他的聲音清雅透亮,如同羽毛掃到了她的心底,眸光璀璨異彩含笑着望着她。
“敏兒。”他的聲音不同于記憶裏那般清雅,多了些許醇厚,但是還是飽含着無限的欣喜,賈敏淚眼朦胧看着那個人來到自己的面前,他曾經對自己說過,每次喚自己的名字,嘴角就會忍不住翹起來,內心忍不住雀躍起來。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無論何時,他的脊背都挺直,如同翠竹一般看似秀挺卻蘊含堅韌的力量。
“敏兒。”他又喚了一聲,聲音有些暗啞,他朝着賈敏伸出手去,賈敏看着他的手,修長,骨節分明,卻布滿了薄繭。
賈敏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她擡起自己的手,沒等她放上去,那人就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讓賈敏忍不住皺眉,賈敏擡眼去看,卻發現那人面色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
賈敏有些心慌意亂問道:“你怎麽了……”
那人朝她安撫的笑了笑道:“幸好,我沒來遲。”話剛剛說完,他的身體就忍不住倒到賈敏的肩頭了,賈敏和福嬷嬷合理攙住了他。
福嬷嬷看了看賈敏,賈敏不複往日的鎮定,滿是慌亂,她對着福嬷嬷說道:“嬷嬷,嬷嬷,血,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見着自家主子暈倒了,一人名喚流光的奔到自家主子身邊喊了幾聲:“主子?主子?”
那人眉頭緊皺,死死的攥住賈敏的手。
流風心裏覺得吶喊面上卻對着賈敏道:“我家主子受傷了,太太可有清淨的地方能用來療傷的。”
賈敏另一手握拳掐了一下自己,恢複了清明,道:“我的莊子離這裏不遠,那裏人少,都是一直伺候我的人,只不過……”
流光拿出一個丸藥塞到了自己主子的嘴裏,道:“不過些小蝦米之類的,這些宵小之徒,很好料理的。”
流光似乎是這些人的頭頭,他和另一個人扶起了馬車,檢查了一番,幸好并無大礙。其餘人等将還茍延殘喘的賊人料理幹淨,分工合作,把屍體一并拖走了。
流光看着下剩的死去的護院的身體望向賈敏,賈敏明白他的意思,這些人出手利索,不留活口,連屍體都處理幹淨,怕是想要掩人耳目的,她颔首道:“我派人處理了這些人。”
流光點點頭。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救自己的主子。他想要攙扶着自己的主子上了馬車,但是自己的主子還死死握住人家的手,流光有些尴尬和束手無策。
賈敏掙脫了幾下,用手去掰他的手指,卻徒勞無功,便對着流光說:“事急從權,我們先去莊子上吧。”
流光只好點點頭,心裏卻止不住腹議自家的主子,明明是個不好女色的又冷又硬的石頭一般的人卻在暈倒中做了一回登徒子。
徒海,他收到了東宮的信,讓他迅速南下保護太子嫡子徒翀,也就是保護素懷。他不敢耽擱,但是消息卻走漏了,一路上自然是遇到了不少的刺殺。
最危急的一次也就是傷了他的一次,就是在姑蘇的時候,一劍刺到了他的胸口處,徒海就此陷入昏迷之中,就在随行的大夫宣布聽由天命的時候,他卻醒過來了。
流光等人自然是欣喜若望,可還沒等他高興,醒過來的徒海或者說是林海,讓大夫簡單的包紮幾下,就立即出發趕路。
流光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只能聽從吩咐,才走了沒多遠,就遇到了賈敏一行人遇襲。林海是強撐着一口氣趕去去救賈敏一行人,精神松懈之下外加上傷重,這才暈過去了。
若說他為何知道賈敏遇襲,還要從他的身體被奪,成為魂魄說起。他因為母親去世而心力交瘁,暈倒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已經從軀體裏出來了,一直漂浮在林府。
他想過無數的可能,無數次去接近“自己”卻徒勞無功,只能看着那個西貝貨借着他的身體做下無數令人惡心的事情。
後來,黛玉出生那一天,他發現自己能靠近賈敏的身邊,她去哪裏自己就能跟着去哪裏,故此他對賈敏的身邊事知道的清清楚楚,看着賈敏受了那麽多委屈,他心痛難耐,卻擺脫了不了自己的形态。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西貝貨竟然想要賈敏的性命,在水中下毒,他看着賈敏從容應對,看着賈敏毅然決然的選擇兩敗俱傷玉石俱焚,吶喊過、捶打過、甚至痛哭過,想要奪回自己的軀體,可是還是不可以。
他只能看着賈敏再一次離開林家,這時他得知了西貝貨半路派人劫殺的賈敏的消息,他不顧一切地奔過去,想要去找賈敏。他的形體卻突然感到千萬只螞蟻咬過一般,後似有人拿刀子一點點片他的身體那般疼痛,更似置身于火海之中。
林海預感到自己好像快能救賈敏了,不吭一聲的忍耐過去。
他眼前一黑,便進入了徒海的身體裏,徒海的記憶湧入他的腦海裏,讓他頭痛欲裂,亦有胸口被刺傷的疼痛,不過,他顧不得這些了,他只想着趕過去,快些趕過去,去救賈敏。
萬幸,他沒有來遲。
他握住賈敏的手,才覺得此生從來沒有這麽平靜踏實過,才放任自己暈過去。
馬車上的賈敏一言不發,看着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手,她想要哭泣,可是更多的是想要笑。
她覺得若是之前收盡那麽所委屈,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都是為了讓他回來,她甘願為他吃苦。
福嬷嬷直到坐上馬車的時候還驚魂不定,後來就是擔憂賈敏的失态,她的太太一向沉着冷靜,哪裏有這般的模樣,她看着賈敏悲喜莫辨的神态,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一個可能。
她的太太初見到這個人這般失态,根本不是因為自己獲救,而是因為見到這個人,那麽能讓賈敏如此激動的人,也只有一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自家老爺身體能被奪,也能借屍還魂,福嬷嬷想至此,忍不住念了聲阿彌陀佛,可是轉頭又擔憂起來,也不知道老爺所附身之人,适合等身份,也不知道有無妻室子女,要是有的話,就糟糕了。
自家太太即便是離開了林家,也不能為妾,可是原本是恩愛夫妻,就此拆散,也不行的。可是她和她家太太也坐不住奪了原主妻室地位的事情來。
福嬷嬷還沒有糾結出結果的時候,馬車就駛到了賈敏的莊子。
馬車直接進了二門,賈敏附身在林海耳邊說了一句:“我沒事了,到家了。”林海才松開了賈敏的手,賈敏示意流光攙扶着林海,跟着她走。
放下馬車就遇到了湛盧,湛盧把黛玉和靜好護送到莊子上,正準備折回去救賈敏的時候,卻正好碰到了賈敏。
他眼中一熱,慶幸賈敏平安無事,還沒開口,賈敏便說道:“湛盧,這幾位救了我的命,受了傷,你搭把手攙扶一下。”
湛盧卻驚訝的看了看昏迷之人,又看了看扶着他的流光,瞠目結舌。
流光亦瞠目結舌。
賈敏沒注意到他們的異樣,在前面匆匆引路。
直到林海被扶上床由着流光請的大夫包紮了,賈敏提着的心才落下來,身體才覺得酸軟無力,雀歌忙扶了賈敏一下,雀歌是跟着幾個丫頭坐在後面的馬車上,并未受到多大的沖擊。
賈敏意識到自己在待在這裏就不合适了,便讓雀歌扶着自己回了自己的院子裏。
靜好正在屋裏守着還在昏睡的黛玉,無聲的抹着淚,見着賈敏平安無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朝着賈敏撲過去。
賈敏摸了摸她的頭道:“沒事了,都沒事了。”她蹲在身子道:“你先去睡一覺,再去見你母親好不好。”賈敏實在是沒有精力去接見靜好的母親了。
靜好忍着雀躍點了點頭道:“太太,也好好休息。”
賈敏含笑着點點頭。
賈敏洗漱之後,躺在了黛玉的身邊,緊緊的摟住黛玉,黛玉呢喃了幾句,睡得極其不安穩,賈敏拍了拍的她的身子道:“睡吧,睡吧,我的小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帝王的心思深不可測,難猜卻也好猜。
譬如徒翀的那一點癡念。
有人便試探着送上了或是容貌或是氣質相同的女子。
徒翀拂袖而去。
他只覺得惡心而已。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她而已,得不到就要找替身嗎?
徒翀只覺得這是對她的折辱,也是對自己的那片情誼的折辱。
吐槽!吐槽!吐槽!防止有人在連起來看!!!
純元皇後要是皇帝借着愛她的名義網羅美人,寵愛和她相似的人,一定會氣的吐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