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徒海的第一次見面,很普普通通,沒有驚天動地,也沒有陰差陽錯、啼笑皆非,很是平淡,但就是這份平平淡淡才是徒海最為渴求和向往的。
他作為林海的時候,黛玉尚未出生,他雖和賈敏情投意合,但是免不了為子嗣所煩惱,另有官場事宜,他身為林家的獨子,總想着要振林家。他作為徒海的時候,征戰沙場、孑然一身。
如今好了,家世、地位、功績、妻子、孩子,一個也不缺了,日後好好的過日子就是了,也不用再為什麽拼命了。把黛玉撫養長大,看着她出嫁生子。如果他能和賈敏再生些孩子就更好了,當然不生也沒什麽。徒海想起這些了,心裏熱乎乎的。
至于他妻子孩子現在還挂着別人家的名頭,他是分毫不在乎的,等他身子好了,就着手處理此事。
但是徒海還沒想到他和自己閨女見面的過程平淡無奇,但是後續的發展就讓人瞠目結舌了。
徒海在屋子裏悶着養了幾天,覺得有些煩躁,就想着去梅花園子邊走一走,剛走進去,就遠遠瞧見一個大紅團子。
徒海的心平白的跳動劇烈起來,他讓流光等在一邊,這才看清楚一個小豆丁蹲在梅花樹底下,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這麽小的孩子,這麽樣的打扮,這個孩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徒海卻有些犯難了,他沒和小孩子打過交道,尤其是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他要麽是對着下人,要麽是對着下屬,都是一幅威嚴的模樣,尤其是他現在的容貌和氣質,威嚴而冷峻,吓到了他的小丫頭怎麽辦啊?再讓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糕了。
流光目力極好,就看見自己主子站在小丫頭身邊,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徒海正試圖調整出一個和藹可親的模樣出來,可惜在流光的眼裏就是不懷好意哄着小孩子的拐子一般。流光忍不住扶額,幸好他的主子長得俊美絕倫,要是長得賊眉鼠眼,他肯定忍不住把他家主子打出去。
徒海正試圖調整自己臉上的笑容的時候,黛玉卻突然擡起頭來,徒海暗道不好糟了,随即而來就是滿心的失望,自己還沒準備好,就讓自家閨女給瞧見了,這下要被讨厭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家姑娘是個隐形的顏控,大抵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對着周圍的事物也要求起來,無論是用的物什,穿的衣衫,還是伺候她的人,甚至是吃的東西,黛玉總喜歡好看的。徒海現在的皮相很好,完全不需要擔心他閨女不喜歡。
讓徒海啼笑皆非的是,黛玉擡着頭看了他一小會,才冷不丁的問道:“你是神仙麽?”這怪不得黛玉,她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這個人長得好看,而且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不就是福嬷嬷給她講的故事裏的神仙嗎?
徒海看着黛玉亮晶晶的眼神不忍心打擊她,可是又不能騙她,只能略過不提,問黛玉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呀?”
黛玉回答道:“我在數樹上落下的梅花花瓣。”
徒海在黛玉身邊蹲下道:“你能數的清麽?”
黛玉點點頭伸出一根手指點着地上的花瓣,興致勃勃的給徒海數起來了:“一、二、三……。十、十一……。十一、十一……”
徒海忍不住笑起來了,他家閨女實在是太逗了。黛玉擡起頭不滿的看着徒海,這個神仙實在是太讨厭了!徒海忙解釋道:“你真是太聰明了,很多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數不了那麽多的。”
黛玉這個臉色稍霁,看他是神仙的份上,就原諒他吧,黛玉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個氣量大的人,譬如今天,娘親又、又、又……丢下她出去了,她都沒有生娘親的氣,不過,還是有一點點生氣的。
徒海笑眯眯的道:“我教你數數好不好?”
黛玉點點頭,徒海忍不住握住自家閨女有點胖乎乎軟乎乎的小手,可剛一握住就勃然色變,黛玉的手很冰,而且自己仿佛沒看到伺候黛玉的人。
他眉頭忍不住皺起來道:“伺候你的人呢?怎麽就你一個人?”他本就氣勢威嚴,一皺眉頭,更冷峻了幾分,帶給人一種壓迫感。
黛玉看了看他,眼睛眨了幾下,“哇”一聲哭了,神仙好可怕,“嗚嗚……”
徒海立馬慌亂起來了,看着黛玉用手捂着眼睛大哭着,他想要碰黛玉又不敢碰,急出一身的汗來,在一邊着急上火道:“別哭,別哭,我不是朝你發脾氣。”
徒海忙朝着流光揮手讓流光過來問道:“怎麽辦呀?怎麽不讓她哭呀?”
流光也沒哄過孩子,猶豫說道:“等她哭累了就不哭了吧。”
徒海斥責道:“會哭壞的。”怎麽哄被自己吓到的閨女?徒海擠出一個笑容道:“我沒生氣,真的,我是很和氣的一個人。”流光看了忍不住要制止自家主子犯蠢。
黛玉手指動了動,從指縫裏看了一眼徒海,哭的聲音更大了,這個神仙太奇怪了太可怕了。
福嬷嬷正滿處找黛玉,突然聽到黛玉的哭聲一路小跑過來,就看見,黛玉梗着身子被徒海抱在懷裏,一邊掙脫一邊大哭,徒海怕自己用勁勒着黛玉,又怕不用勁摔下了黛玉,糾結別扭的很。
福嬷嬷腳步遲緩一下,這怎麽越看越像拐賣自家的姑娘。
福嬷嬷忙上前解救了黛玉,黛玉差點沒哭的背過氣去,福嬷嬷心疼的抱在懷裏安慰着她,語氣有些僵硬的對着讪讪的徒海說道:“大人,我家姑娘平日脾氣雖好,但是脾氣上來了也挺難哄的。”潛臺詞就是,我家姑娘那麽好性子的人,怎麽會被你弄哭了呢?
徒海不知道該說什麽,總不能說是自己把黛玉吓哭的吧。
讓徒海更覺得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黛玉在福嬷嬷懷裏止住了哭聲,可是聽到了福嬷嬷的稱呼,“大人?”黛玉明白過來了,他哪裏是神仙呢,原來是個人,就說嘛,哪裏有這麽吓人的神仙。
“騙子。”黛玉不滿的控訴着,“嬷嬷,他騙我說是神仙。”徒海忙擺手辯解道:“誤會,誤會。”流光實在是不忍心看了,別過臉去。
福嬷嬷輕拍黛玉的背安慰她道:“好好好,嬷嬷知道了,姑娘受委屈了。”福嬷嬷不滿的看了一眼徒海,即便是父女初見,心情激動,可是也不能騙自己的閨女,還把自己的閨女弄哭了呀。
自家老爺一向英明睿智,怎麽會這麽傻?該不會是假裝的吧?徒海自然看到了福嬷嬷先是責備後是懷疑的目光,心裏暗暗叫苦,自己真是百口莫辯。
這下可真是雞飛蛋打,不僅吓哭了閨女,還被自己閨女劃成了騙子。
福嬷嬷心裏再多想法,也只能掩下 安慰黛玉道:“莫怕,莫怕,他不是騙子,是救了你娘親的人。”黛玉小臉依靠在福嬷嬷的肩頭,小聲的啜泣着,把福嬷嬷和徒海心疼的不得了。
徒海更是懊悔不已,恨不得時光倒流。不過,要是不解釋清楚,貼身嬷嬷和閨女都在自己面前說他的壞話,那就糟糕了,畢竟自己的妻子還不是自己的妻子呢。
徒海清咳一下收斂了臉上多餘的表情,說道:“我問了一句黛玉,她身邊伺候的人去哪裏了,語氣太過于嚴肅,就把黛玉吓到了。至于騙她,算是我的錯,她問我是不是神仙,我沒來得及否認。”
黛玉小臉扭向了福嬷嬷的耳朵,小聲的說道:“嬷嬷,吓人吧?”
徒海看着自家閨女的動作,瞠目結舌,這分明分明是故意的。
黛玉之前哭是真因為害怕,但是福嬷嬷來了之後,黛玉就不害怕了。她聽了嬷嬷和這個人的對話,也明白救命恩人是什麽意思,至少不是壞人了,但是他竟然吓自己,壞人。
徒海苦笑一下,自己閨女還挺會記仇的,不,該叫做恩怨分明,是個直性子的孩子,很好,徒海不由自主的往自家閨女臉上貼金。
福嬷嬷被徒海的話和神情唬了一下,想起他征戰沙場多年出身又尊貴,養成了威嚴冷峻的樣子也不奇怪,怪不得會吓到黛玉了。但是姑娘哎,你這麽明晃晃的告狀好嗎?別以為我沒聽見你偷偷笑起來了。
徒海也看見黛玉将頭埋在福嬷嬷的頸窩裏,身子不停的抖啊抖啊,他一開始以為黛玉又哭了,可是福嬷嬷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才恍然明白過來,黛玉在笑呢。
徒海心裏又自豪又心酸,自豪的是黛玉聰明伶俐,性子活潑大方不記仇,自豪黛玉和他算是父女天性、心有靈犀,黛玉知道他是好人後也不怕他。心酸的是,自己沒能看着她出生長大,錯失的時光終究難以彌補。
“黛玉。”徒海眼睛有些酸楚,“我吓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沒能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黛玉把臉轉過去看着徒海,還沒說話,就覺得鼻尖一涼,她皺了皺眉頭一臉疑惑不解。
“這是下雪了。”福嬷嬷柔聲解釋着,“跟下雨一樣。”
黛玉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仰起頭看着雪花飄落。徒海看着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無憂無慮咯咯笑起來的模樣,心裏一片暖意。
徒海突然問道:“你家太太呢?”
福嬷嬷還沒反應過來,黛玉便說道:“素懷哥哥病了,娘親去看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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