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卑不亢地回應：“現在物價高，是在離這裏不遠的正規超市買的，有發票。”

誰會去超市讨價還價，又不是小菜場。而且這家公司也是為了盡量杜絕中間拿回扣的事情，才指定叫我去那個超市去買的。

錢晶晶一個誇張地冷笑：“象你這種人，精明得很，誰知道發票上的金額是真是假的，有沒有将自己買的東西一起開發票。”

我幾乎要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她了，這個公主，這樣明顯的針對我，是表明立場，還是讓她爹看到一個白癡？我一天到總部上班，還沒這個膽子将自己買的東西一起開進發票，而且拿着發票盡管去超市查一下，貨架上的價格明明白白寫着。

錢中梁微微皺眉了：“晶晶，你先去忙吧。”很明顯了，不要留在這裏演戲了。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走了，但顯然公主平時就驕縱慣的：“我今天沒啥事。”就坐在這裏賴着。

沒事就回家去，公司請你過來幹什麽的，就是幹活的。。。但這話是說給小職員聽的。象晶晶同志這個職位，可以說是位高權重，有她爹撐着，其實啥事都沒有，每天不來都可以。

此時門開了，一號走了進來：“哦，都在呀。”

“原來是何總呀，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錢中梁站了起來，臉上立即挂上市儈的商業笑容，走過去和一號握手。

一號和錢中梁親切地握手：“我來看看我的投資，是不是賺錢了。不會叫保安把我趕出去吧？”

“哈哈，哪裏會呀，歡迎都來不及。”錢中梁對着我下命：“去外面叫安迪倒杯杯咖啡進來，她知道用什麽咖啡。”

我趕緊地出去，并輕輕合上門，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安迪是錢中梁的秘書，就是剛才和我一起拿箱子進去的。她一直坐在最靠近辦公室的桌位上，方便随叫随到。

象這種老板的秘書，有時比人事經理權力都要大，老板面前說一句話，比得上其他人說上十七八句的。自然要客客氣氣地請，不能趾高氣揚的，我可沒有當老板的爹。

聽到後，安迪點了點頭，轉身從旁邊的櫃子裏取出一個咖啡杯，這杯子挺高的和普通的不同，然後又拿出一包東西來，挂在了咖啡杯上。

我好奇地看着這東西：“挂耳咖啡？”

“嗯，何總只喝這種咖啡。”安迪拿着走到了茶水間。

錢氏看來公司挺大的，茶水間還有供應給員工的咖啡。一個巨大的商業咖啡機就放在那裏，有人正在等待咖啡輸入杯中。但這個小正太還非要喝挂耳咖啡，安迪拿出個熱水壺，倒了半壺水開始燒水。

等水燒開還有一段時間，我打聽起來：“何總經常來嗎？”

“不是經常，每月也就一二次。”安迪的話并不多，她沒有接着說下去。從她的身體姿态來看，嘴巴抿得緊緊地，眼睛看着窗外的樣子，顯然是不想多說什麽。

等水開了，安迪先倒了一點進入那個挂在咖啡杯上的半透明袋子裏，讓開水将裏面的咖啡滲透并且往下滴。等滴得差不多時，再倒了點進去。一直倒了三次水，杯子裏有半杯時才停下。

她又從旁邊拿了個咖啡杯，将已經過濾好的咖啡倒了進去，放在托盤裏，還旁邊放着二個小鮮奶包和一包糖。

“要我幫忙嗎？”我問。

“不用，我端進去，你回去做事吧。”安迪端着盤子過去了。

我回到了我的桌位上，回味了一遍剛才的事情，想着自己有什麽做得對，做得不對的地方。其實以前我從來都不會去想，在單位裏，相對狹小的空間，沒有機會去想什麽複雜的人際關系。反正有後臺的都在樓上財務室、人事科坐着，樓下幹活的，活也不多。

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會去考慮這些問題的呢？就是離婚後開始，很顯然，生活的挫折能促進人大腦開發利用。

剛才我問安迪，是不是我将咖啡端進去，光這點我就在想，做得對不對。安迪會不會認為我是為了搶她的飯碗，去老板面前拍馬屁。但不問，又顯得自己很懶惰。最後得出結論，剛才還是要問的，而且我的語氣是很謙虛的，應該不會讓人感覺我太過積極。

此時總裁辦公室門開了，錢晶晶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并且關上了門。她伸長了脖子，目光繞着辦公室一周，終于看到了躲在某處隔斷後面的我，嘴角一瞥，轉身往人事部去了。

要炒了我嗎？真要炒了我，我也沒辦法。反正我轉正了，要我走，多給我一個月工資。

過了會兒，人事經理來了，要我去他辦公室一次。

坐下來後，我就等着，等着他開口說讓我滾蛋，那麽我就可以問他多要一個月的工資作為賠償金了。簽一個字值三千五，那也值了。

“嗯嗯~”人事經理清了清嗓子，雖然有點艱難，還是說了出來：“鑒于你的工作能力，可能要對你所處的崗位進行調整。”

不炒了嗎？可這話什麽意思？我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回了一句：“可是經理，今天是我第一天到這裏上班，半天都還沒過去呢。”

人事經理有點尴尬，但還是必須硬着頭皮撐着：“但上面對你幹的活很不滿意。”

我又反駁了：“到現在為止，就買了二個箱子，而且錢總對箱子沒什麽意見，就連安迪都說樣子還行，怎麽不滿意？”

廢話，當然是晶晶公主不滿意。。。但人事經理不敢得罪這位千金大小姐，也只有說：“你讓我說話不？我說一句，你頂回來十句。”

我不做聲，就看着他。既然這樣，說什麽，就等着宣判吧。

看到我坐在那裏，盯着他看，人事經理不大自在：“可能是你年齡偏大，所以跟不上形勢吧，箱子讓上面不滿意。這點小事都讓人不滿意，那麽很難派其他的事情。所以我重新給你安排了工作，正好缺少一個保潔阿姨，以後辦公室的清潔工作，還有廁所的打掃就歸你管了。”

什麽，讓我打掃廁所，當保潔大媽？我惱火了：“抱歉，我是來當助理的，什麽時候助理的工作是當阿姨的？”

“助理也管清潔打掃呀，只不過目前公司業務越來越忙，那些助理沒空打掃，索性專人專管。”人事經理好似有點底氣：“合同書上也寫着，完成領導指派的工作。其中當然也包括清潔工作，而且維持辦公室整潔，也是公司形象的大事。”

說完就看着我，而我也看着他，一時還沒回過神。

好吧，整理一下。就是說，如果想要留下，就當清潔阿姨；要麽自己提出辭職走人。。。如果告到勞動局，我好象也沒有贏的可能。好似有過逼人自己退，讓這女職員去打掃廁所的。有個當財務的大肚婆拒絕了，理由是廁所環境不利于胎兒發育，還勝訴了。可其他人都沒有贏，畢竟她們肚子裏沒有孩子，也只有通過輿論來譴責這種公司太惡毒。

早就準備好接招，結果一來就給了一個大招，當保潔阿姨。。。真想不幹，可房貸怎麽辦，過年的錢怎麽辦，過完年樂樂的學費怎麽辦？

我一咬牙，做人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好，沒問題，說吧，對于清潔和打掃有什麽要求。”

人事經理流露出隐藏不住的失望，大約沒想到我會答應留下。想了想後回答：“沒什麽要求，保持清潔就可以。”

“那麽經理！”我腦子飛快地轉着，既然想出這種招來，後面的事情一定還會等着我，說什麽也要防患于未然，不要到時說我連廁所都打掃不好來辭退我：“一天要掃幾遍廁所，如果有人亂扔垃圾是不是也算在我頭上。”

人事經理翻了翻眼：“就是打掃衛生，怎麽有那麽多的問題？”

“這要說清楚的。”我已經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了，一定還有什麽陰招：“萬一有人亂扔東西，我好不容易收拾好，回頭一看，又垃圾滿地了，到時我還沒來得及收拾，就說我不好，我怎麽辦？”

“我們公司員工的素質都挺高的，不會這樣的。”人事經理當然明白，我也不是傻子，感覺不出是誰針對我。

還素質挺高的，哪怕員工素質挺高，這個公主未必高。我辯論着：“我們公司員工的素質當然都挺高的，百密一疏，但難免會有一二個混進來的。萬一我運氣不好，正好碰到那麽一個，那麽每天我就算忙死，公司還是象垃圾桶一樣。”

人事經理有點橫眉豎目了：“那就去打掃，不要找理由。難道你不想幹了？”

“誰說我不想幹，我還想在這個公司長久幹下去，幹到退休呢！”我索性也賴上了：“而且這不是找理由，而是發生我應該怎麽辦！如果經理你現在都沒辦法給我一個答案，那麽到時我真碰到了，是不是将某些人的沒素質算在我頭上？”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人事經理說話到底有水平，不會随意說別人有病，轉着彎罵人：“誰會天天扔垃圾跟你過不去？”

看到我用網絡圖片“我就這樣看着你”的表情看着他，人事經理深吸了口氣，好似壓住了火氣：“好吧，只要你有證據，證明垃圾是這個人扔的，就不會說是你的問題，這樣行了吧？”

我拿起手機，打開錄音，對着人事經理：“麻煩對着這個再說一遍，別到時抵賴。”

“是不是我還要寫下來，大拇指按上紅手印？”人事經理惱火了。

我立即點頭：“好的，好的呀。那麽麻煩寫一張給我，否則到時說話不算數，說根本就沒說過，那麽人家扔垃圾，我就不是背黑鍋了嗎？”

“懶得理你！”人事經理猛地站了起來往外走。

“站住！”我火大了，也站了起來：“既然你不能向我保證，那麽很簡單，我就去錢總那裏說，看錢總怎麽說的。”

人事經理一下就軟了，但還是硬着頭皮：“那麽小的事情也找錢總，虧你說得出口，有本事你去找呀，看錢總理你不！”

“好，我這就去。”我瞪着眼珠子，也豁出去了：“反正何總現在也在，多一個給我評理的也要。”

說歸這樣說，但我沒出去，拿着垃圾當大事的去說，錢中梁心情好的話，會當笑話聽。但目前是在辦公場所，不能太過随心所欲。而人事經理站在門口，也沒出去，他也不敢出去，萬一我真去找了，他這個經理怎麽去解釋這件事？

“你~”人事經理差點噎住，半天才手指點着我：“說你什麽好。。。好吧，我說，只要你有證據，證明垃圾是這個人扔的，就不會說是你的問題，不是因為你工作沒做好，這樣行了吧？”

“行了行了！”我高高興興地看着手機，這話保存了起來，這樣就賴不掉了。

還真的錄下來呀，這下人事經理徹底暈倒。上下看了我一眼，憋着氣走了出去。

我回到座位上，不一會兒，一個助理走了過來，口吻很冷淡：“小張對不，跟我去看看清潔用品的擺放位置。”

好了，我從一大早的“張姐”，又一次的變為了“小張”。無所謂，反正就是個稱謂而已。我站了起來，跟着這個助理去了。

“這是抹布，掃帚，廁所注意保持一直有廁紙。如果要進入男廁所，先喊一聲，确定有沒有人。”這個助理自然沒必要跟一個保潔阿姨客氣什麽，公事公辦地介紹着各項要注意的地方。

“那麽辦公室桌子要擦嗎，地要掃嗎？”我問。

“每個人都管自己所在一片區域，兩位錢總的辦公室會由安迪打掃的，你每天早上早到半小時，将辦公室吸一下塵就行了。”助理回答。

“早到半小時沒問題，那麽是不是說，我下班時可以早走半小時？”我又問。

助理微微颦眉：“不就是早來半小時的事情，那麽多計較，我們加班時都沒說那麽多。”

切，憑什麽我要多幹半小時的活？我不說話，就這樣看着她。

助理不耐煩地道：“那就早走半小時，我這就去說一聲，考勤卡時間重新幫你專門設置一下。沒有其他問題就幹活吧，沒事就坐在這裏好了，廁紙沒了要馬上換，地上有水了也可以立即擦幹淨。”說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