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說的沒錯,大約十多分鐘後,他們便沿着寬闊的路面,駛入了柯柯醫院的範圍。
柯柯醫院是柯柯島上最大的一座建築,整體是淺銀色的,好幾個獨棟的建築用彩色的天橋連接在一起,增添了一些色彩。
陸晚晚和顧訓庭下了車,羅爾朝他們道了別。
兩人進門,按照指引往裏走,很快就碰到了這次負責接待他們的人——
一個一身淺藍色制服的雌性。
她一頭酒紅色的長卷發,眼窩深邃,頰邊帶着兩道明顯的疤痕。
“您好,請問是陸晚晚女士嗎?”有些古怪的電子音從她那兒傳來,這應該是一個依靠發聲器說話的姑娘。
陸晚晚朝她禮貌的笑了笑,“是的,你好。”
“我叫可可。”雌性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她伸出手朝邊上一處室內變速自動人行道,“請兩……”
她頓了頓,看見了陸晚晚身邊的軟軟,和在後面站在的方方,又笑了下,“四位這邊跟我來。”
陸晚晚還是第一次碰見會将方方和軟軟計算在內的人,當下對可可的印象好了很多,跟了上去。
他們沒走多遠,就到了第一處檢查的地方。
陸晚晚特地閱讀了說明書,早上準備了早餐放在方方的肚子裏,準備需要空腹檢查的項目結束後再吃。
這邊的醫生看見顧訓庭的時候表情都很平靜,大約是見識的比較多了。
一些常規的檢查很快就結束了,簡單的休息吃過飯後,可可帶他們來到了最往裏的一間設施齊全,只拱貴賓使用的總檢查室。
檢查室裏的儀器比陸晚晚家裏的那個醫療室當中的全了好幾倍,甚至還有體能測試和精神力測試儀。
顧訓庭看着那兩臺儀器,微不可查的捏緊了拳。
七年了。
總檢查室裏有一個穿着白色制服、年歲不大的獸人,他帶着眼鏡,看清顧訓庭樣子的時候瞳孔縮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一個幹淨的笑容,打了個招呼,“你們好,我叫柯柯。”
陸晚晚回過神來,面前這個獸人應該就是柯柯醫院的院長了。
“柯柯,這是剛剛那位先生的一些檢查報告。”可可點了點光腦,将這些資料傳了一份給柯柯院長。
“謝謝你,小甜心。”柯柯倒是不避諱,吻了吻可可的嘴角。
陸晚晚第一次有了種被當面塞狗糧的感覺。
柯柯掃了幾眼報告,神色嚴肅了一些,他擡起頭本想說什麽,但總覺得背後有些發毛。
擡頭,對上了顧訓庭視線。
那是一個,有些驚訝、有些震懾、又好像帶着點別的意味的眼神。
柯柯嘆了口氣,又變成了溫和的模樣,“可可,你可以帶這位女士和兩位機器人先去休息室等我們麽?”
“嗯……”陸晚晚有點不放心。
顧訓庭收斂着眼底快要克制不住的情緒,摸了摸帽沿,“我沒事。”
陸晚晚心想我信你個鬼,你這只公主喵每次都騙人。
但她看着他壓着帽沿的樣子,想到了之前不小心看到的他的耳朵尖,還是嘆息一聲,走到一邊方方的肚子裏拿起一瓶保溫的紫玉果汁,塞到他手裏,“我在外面等你。”
陸晚晚和方方他們離開了房間,門被合上,柯柯無奈的笑了一下,“元……前元帥大人,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真人。”
陸晚晚預約的時候只是附上了一份顧訓庭之前在小鹿星的檢查資料,并沒有說是誰要看病,所以柯柯認出顧訓庭的時候還是很驚訝的。
顧訓庭沒有反駁他對自己的稱呼。
他是第一次見到面前的獸人,但對方會認識他很正常,“前元帥”這個名字,就像一個标簽貼在他的身上。
柯柯推了推眼鏡,“不知道你對我有沒有印象,我也是首都軍事大學……醫學部的,我是謝柯。”
顧訓庭搖搖頭,謝柯倒也沒有遺憾。
當初顧訓庭入學的時候,他已經快要畢業了,加上顧訓庭入學年紀小,他比顧訓庭要大上整整十一歲。
當年的顧訓庭鋒芒畢露,少年意氣不知遮掩,加上他明明只是貓科獸人,卻能把比他大上許多的象科熊科犬科按在地上打,曾經讓明明是小熊貓科,戰鬥力卻差的驚人的他羨慕不已。
但兩人到底沒什麽交集,也沒什麽特殊的交情,後來顧訓庭出了事,謝柯也只是唏噓兩聲。
“說起來,當年你還是我的崇拜對象呢。”謝柯的話半真半假,簡單的寒暄了兩句便進入了正題,“不知道顧先生方不方便把氈帽拿下來?”
顧訓庭的頓了頓,将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了那一對黑白色、仿佛被火燎過、近乎全禿、沒辦法控制收回去的耳朵。
謝柯瞳孔縮了縮,想到之前那些曾經受過輻射、送到他這兒來治療過的病人,推了推眼鏡,“後遺症加輻射?”
顧訓庭點點頭,他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之前沒有這麽嚴重。
“嗯。”謝柯點點頭,“顧先生,先檢測一下體能、精神力和精神池吧。”
顧訓庭配合着,一個多小時後,謝柯拿到了剛剛出爐的檢測報告,苦笑一聲,“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柯柯醫院開了近百年,雖然比不上首都星一些醫院,但醫療也算很不錯,但即便這是樣,受過輻射的獸人,好起來概率也微乎其微。
運氣好命硬的獸人能活下來,但大都活不了幾年,也更加不可能變成獸形。
在沒得到良好醫治的情況下,顧訓庭能活到今日,真的算是一個奇跡了。
謝柯分析着這些報告,顧訓庭面色蒼白的坐在一邊等待,剛剛的測試和檢查讓他的精神池情況更差了。
過了一會兒,謝柯才從研究入迷的狀态中脫離出來,突然想到什麽,說,“糟糕,外面的那個雌性知道你的情況嗎?”
顧訓庭心中有些不妙,搖搖頭又點點頭,語氣冷了下來,“你和她說了什麽?”
謝柯雙手向上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你還是把帽子戴上吧,我剛剛不小心把你的報告和一份可行性千分之七的醫療方案發給她了。”
顧訓庭聞言,一瞬間如臨冰窖,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縫。
這幾天仿佛被光拯救的日子裏,他猜想過無數種陸晚晚可能會放棄過他的理由,也明白這次的曼斯拉之行可能會是他們聚在一起的最後一站。
他的情況他很清楚,基本上沒什麽治愈的可能,就算有,代價也很高昂,顧訓庭知道自己不應該奢望陸晚晚再為他付出更多,畢竟她也不欠他的。
這些時日的相處,已經足夠溫暖。
他早就做好了可能會和她分開的準備,也在前幾天将飛船核心設計完成,将方方簡單的改造了一些。
只是,真的到了要讓陸晚晚徹底弄清他的情況,到了快要分別的時候,他卻還是忍不住自私的不想讓她知道。
“請問我可以進來了嗎?”門口傳來了陸晚晚的聲音,顧訓庭難得有些慌亂外露,微微睜大了眼,耳朵抖了抖。
柯柯上前開門的功夫,小公主慌亂的戴上帽子。
但……
陸晚晚還是看到了,幾乎掉禿了的耳朵,比報告裏寫的還嚴重。
但她假裝沒看見,如之前一般自然的走上前,“顧先生,累麽?”
顧訓庭眼尾紅了一圈,如同一只炸毛的喵,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柯柯醫生,我們先出去說吧,方方,你就在這。”
陸晚晚體貼的沒有去看顧先生的表情,也沒拆穿他帽子沒戴好的事實,只同柯柯一起到了隔壁的房間。
門合上,謝柯笑了下,“我還以為,你看了報告和千分之七的治愈方案後會選擇放棄他。”
陸晚晚避開這個話題,只是投射出一份報告,點了點其中一處,“這裏是什麽?”
她剛剛在外面已經簡單的看過了小公主的報告,外傷同在小鹿星檢測出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個最嚴重的精神池分析。
“這裏有一團是沒化開的輻射,正是因為這些輻射,他精神池才會裂開。”謝柯指着那一塊說,“一般受到這樣嚴重的輻射,理論上是不可能再變成獸形的,而且,一部分記憶也會被受損遮擋。”
謝柯道,“精神池裂開加上長時間的輻射折磨,所以他應該一直處于長期的疼痛之中。”
陸晚晚聽着他的話,有些內疚的捏緊了手。
她知道他一直精神力暴動,卻不知道他已經嚴重到連精神池都裂開了,那些輻射聚集在精神池附近,怪不得每一次她朝小公主體內輸送異能,都覺得是在連接黑洞。
謝柯嘆息一聲,“而且,他的身體機能很差,長期營養不良,如果直接吃獸肉,大概泛惡心。他報告裏的骨齡發育度只有百分之七十,骨架都還沒長全,獸形估計長得更瘦小。”
謝柯說着說着眼神都變了,獸人不能吃肉,不是無毛貓科卻禿了,精神池還毀了,體能下降,真是好慘一只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