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晚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起碼顧訓庭沒有辦法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任何別的情緒。
他想讓自己變得淡然一些，可耳朵卻是他一直都無法完美掌控的部位。
就像現在，他大概能隐隐約約的在減輕了許多疼痛之中，失去了毛發庇佑的耳朵更加敏感了。
但他應該沒有丢喵的抖耳朵吧？
盡管小公主不希望，但很遺憾的是，他那對禿了但依舊十分靈活的耳朵，只是在感覺到了空氣裏屬于陸晚晚的溫暖濕潤的呼吸聲，就已經開始從小尖尖開始抖動了。
陸晚晚有點想笑，硬是忍住了。
她彎腰把之前放在腳邊的小瓷瓶拿了起來，打開蓋子，露出了裏面半透明狀的藥膏。
陸晚晚挖了一塊藥膏，小心的把小瓷瓶放回地上，她的動作帶起空氣裏的一陣氣流，小公主耳朵難受的折了折又勉強恢複了正常。
她伸出手，終于向小公主的禿耳朵下手了。
冰冰涼涼的藥膏擦在耳朵尖，帶起一陣陣無法忽略的戰栗。
小公主放在身前的手掌握緊，硬是沒讓自己有什麽大幅度的動作。
于獸人而言，耳朵尾巴和脊背都是重要的地方。
耳朵不可以随便被人觸碰，尾巴不能用來做與戰鬥無關的事，脊背更是如此，不管是人形狀态下的脊背，還是獸形狀态下的脊背。
除非緊急，一般情況下獸形是不可以讓除了伴侶之外的人乘坐的。
耳朵，耳朵也是。
不能被除了心上人之外的人觸碰才對……
陸晚晚的動作很輕柔，将藥膏塗抹均勻，冰涼的藥膏化開，沁染成些微的疼痛，但卻讓喵意外的感覺并不難捱，連同心底漫上的不知名情緒，混雜成了一首讓他頭腦混亂的交響曲。
陸晚晚倒是不知道這些，或者說，在獸人帝國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哪裏哪裏除非什麽什麽人就絕對不能碰觸”的規矩，相反的，大多數獸人十分奔放，甚至還會有一些獸人專門去找人清洗獸形。
像什麽耳朵、尾巴摸不得之類的龜毛規矩，完全是小公主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_→
陸晚晚還是第一次rua毛幾乎全掉光了的耳朵，指尖的感覺很奇特，心裏的感覺也怪怪的，大概是知道顧訓庭是醒着的，她總有一種迷之尴尬的感覺，所以她只塗好了藥，就趕緊收回了手。
然後故意裝作擔心的說，“顧先生應該睡得很熟，沒發現我吧……”
“不知道謝柯給的消炎的藥有沒有用。”
她唇角彎着，說完後，又把帽子輕輕的戴在了他頭上，把一邊開了口的小瓷瓶蓋好，“故意”忘在了一邊。
她蹑手蹑腳的往外走，離開時還不忘了把軟墊複原，維持了一番“害怕被發現”的樣子。
她提着一口氣離開了小客廳的範圍，越往走廊走越覺得不好意思，她總感覺顧訓庭已經睜開了眼睛，在她身後望着她。
等陸晚晚來到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到底還是忍不住轉過身回過頭，又看了眼小客廳亮着小夜燈的地方。
不過……
那只喵還是老老實實的保持着她剛剛rua過的姿勢，安靜乖巧。
陸晚晚松了一口氣，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被合上，陸晚晚才沒有強撐着，仍有自己靠着門緩緩滑坐在柔軟的地毯上，今天可把她累壞了，她要鹹魚癱一會兒再爬起來修煉。
而那一邊，在确定陸晚晚已經進入房間并且十幾分鐘都沒有出來之後，顧訓庭才整只喵都放松了下來。
他先是小小的動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的、試探性的睜開了一只眼。
确定走廊裏安安靜靜之後，小公主才完全睜開眼，有些慌亂的伸出手把帽子摘了下來，纖長的手指觸碰到了已經發熱到他似乎完全沒辦法分辨上面是什麽感覺了。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并不是曾讓他痛苦不安的被拔毛的疼痛。
緩緩放下手，顧訓庭一雙狹長的鳳眸裏流轉着淺金色的光，那些漸漸湧上的水光墜在睫毛上，像一顆顆漂亮的小水珠。
……
陸晚晚不知道小公主什麽時候回到房間裏的，因為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淩晨三點半。
她簡單沖了個澡，發現異能已經恢複了一小半，簡單的運轉了幾個周天之後便停止了。
她想到謝柯說他這邊的星砂和雪糯晶不太夠，便又點開了光腦，在星網商城中輸入了“雪糯晶”和“星砂”兩種物品。
但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雪糯晶還好些，雖然價格貴了一些要一千萬星幣一組，一組三顆，但好歹還能買到。
星砂是直接沒有任何記錄的狀态。
陸晚晚先将雪糯晶加入了購物車，接着想到了什麽，從光腦中翻出了之前保存好米爾大師發給自己的資料，找到了簡略版的帝國內部商城。
上面只有一些簡單搜索按鈕，陸晚晚深吸一口氣，懷抱着希望輸入了“星砂”兩個字。
這次顯示的結果不再是一片空白了，出現了兩種不同的星砂。
陸晚晚眼睛亮了亮，點開詳情，發現這兩種星砂都只标注了價格、屬性和購買方式。
一種是可以用星幣購買的，屬性是“土”的星砂，一顆五千萬星幣，積分是五百萬一顆；第二種，屬性是“水”的星砂，只能用積分兌換，八百萬積分一顆。
陸晚晚仔仔細細把水屬性的星砂後面的兌換積分數了一遍，确認自己沒有多看一個零。
真的是八百萬積分一顆，而不是八十萬積分一顆。
她有點腦殼疼，又輸入了“雪糯晶”，這次也搜出來了，但是比星網上的分類詳細，還分為低級中級高級，但她這個簡陋的帝國內部商城只能看到低級和中級的雪糯晶。
雪糯晶用星幣和積分都能買，同樣是一組三顆，低級的是八百萬星幣或者八十萬積分，而中級的要一千五百萬星幣或是一百五十萬積分。
陸晚晚思考了片刻，心裏大概有了一個想法——
按照當初米爾大師和她說的兩種工作方式，第一種相對來說沒有那麽自由但是卻勝在穩定和錢多。
第二種很自由但是人可能會累一些，購買東西的上限也會高一些。
本來她還有一點猶豫，但現在，她大概知道自己該怎麽選擇了。
她想選第二種，并不單單是為了顧訓庭，也是因為她本來就更加偏向第二種方案。
不需要在固定的別人工作的時間裏去做一些無趣或有趣的事，也不需要和太多人長期相處，錢雖然少一些，但同樣的，也得到了兌換更多價值高的東西的資格。
對她而言，也不算虧。
做好決定，陸晚晚便将這些事情暫且都放到了一邊，專心修煉起來——
其實如果她的異能足夠強大，日後不管是小公主的恢複還是做積分任務，都會更容易更輕松一些。
……
專心修煉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第二天一早，陸晚晚剛洗漱完，便收到了謝柯的消息。
謝柯：“我已經将第一階段的方案制定完成，你看一下。”
他言簡意赅，沒有拖泥帶水，陸晚晚點開他發送過來的方案和價格，嘴角抽了抽。
上面寫的和他們昨天商量的并沒有太大初入，只是多了很多細節，最主要還是以異能治療和雪糯晶滋補為主。
在藥物的價格上，謝柯倒是沒有怎麽宰他們，雪糯晶和星砂都只比陸晚晚了解到的市場價貴一點點，只是……
“這一次五百萬星幣的治療費是認真的嗎？”陸晚晚忍不住吐槽，五百萬星幣，比她在首都星住一個月的院的花銷還要貴。
而且還只是一次。
不過讓她稍微安慰一些的是，謝柯提供的星砂邊上注明了屬性，是在帝國內部商城裏也只能用積分兌換的水屬性的星砂。
陸晚晚感覺勉強安慰了一些，她把方案滑到底，看到了第一階段的總醫療費——
包括三組低級雪糯晶、一顆水屬性的星砂，六顆總重268g的血源晶和冰源晶，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藥物，甚至連他昨天給陸晚晚的那一小瓷瓶生毛膏都算上了。
一共是一億三千六百二十七萬零三十三塊星幣。
陸晚晚：“…………”
謝柯那邊估摸着卡着她看完的時間，十幾秒後又發來一條消息，“先付款，再進行第一階段的治療。”
頓了頓，“不議價。”
陸晚晚：“……”日哦。
不過她昨天暴露異能的時候就想到了謝柯會知道她自然雌性的身份，也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趁此獅子大開口。
但現在看看，謝柯大概還是手下留情了。
畢竟就算她通過帝國內部商城購買，那些星砂等物的成本就在一億往上了，剩下的人工加上藥物咨詢，也不是不能接受。
陸晚晚把錢劃給了他，那邊謝柯立刻發來了一張表格，讓她下午帶着顧訓庭去一次醫院。
陸晚晚表示知道了，謝柯那邊就利落的關閉了通話窗口。
陸晚晚：“……”
她有點無語的抓了抓頭發，伸了個懶腰，準備下樓準備早餐并和小公主說一下治療的事，但她剛打開門。
迎面就撞上了似乎也是“剛剛”出來的顧訓庭。
他和之前的裝扮差不多，帽子換了一頂，明明兩個人已經互相在對方面前掉馬了，卻偏偏還是要裝作對方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的模樣_(:3」∠)_
陸晚晚怔了一下，望着小公主又有幾根變成了鉑金色的額發，假裝自然的和他打了個招呼，“顧先生，早。”
顧訓庭明明昨晚有一堆的猜想和疑惑，有許多的話想和她說，但現在，真的又“醒着”和陸晚晚面對面了，反複思考了許久的話到了嘴邊，就只剩下了一個“嗯。”
陸晚晚已經習慣了他的寡言少語，和以往一樣找了新的話題，“我們先下去吃早飯吧。”
她想到昨天謝柯給她的診斷報告，“嗯，早晨還是喝粥？”
小公主點點頭，只道，“好。”
……
那邊晚晚和不再毛茸茸的毛茸茸敏感小公主相處的時候，謝柯看着賬戶上多出來的一串零，眯着眼笑的像個傻白甜，小熊貓的尾巴在身後甩了甩。
“嗯，抵得上三四個月的收入了。”
“會不會要的有點多？”一邊的可可摸了摸面頰上徹底掩蓋不住的羽毛。
“要的不多。”謝柯轉過身看她，猶豫了一下，“到時候都給他們一顆火屬性的星砂吧，這樣算下來是我們虧了，不過，星砂用到的也不多，能變現還是不錯的。”
“有了這筆錢，柯柯島上的孩子們又可以加餐了。”謝柯念叨着，“你不知昨天才和我抱怨，卡紮他們又到飛船停泊處拉客人了嗎？”
柯柯島雖然算是曼斯拉星上排名不錯的私人醫院，他也算是比較有名氣的醫生，但價格高昂，能碰到這麽大筆的生意也不容易。
而且，最近曼斯拉星氣候不好，藥品收成差，他需要錢來改善柯柯島上孩子們的生活，也需要錢來購買一些更新換代快的醫療設備。
可可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陸晚晚挺好的，唉，只可惜，她看上了一個壞人，我們提醒她吧，或許她就不想要給顧訓庭治療了，也不會損失錢了。”
謝柯聽到她的話，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滞，他想到了之前自己對可可的承諾，有點頭疼，猶豫了半天，說，“其實，我覺得……顧訓庭……”
“什麽？”可可順了順胳膊上的羽毛，“說話別說一半，那個……人怎麽了？”
她本來說更難聽的話的，但昨天真的見到了顧訓庭本人，她心底的那些仇恨和懷疑都有些動搖，而且他們連對待機器人都是那樣的溫柔，真的會是販賣他們族人的惡魔嗎？
“羽可，我一直開的是正确的治療方案。”謝柯突然叫了一聲可可的真名，聲音有些無奈，轉開話題，“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有違醫德，而且，陸晚晚給的報酬足夠多了。”
可可沉默了一會，半響才點點頭，其實一開始說想騙錢，她也不願意這樣做，“嗯，等把他治療完，就趕緊讓他們離開吧。”
謝柯握緊了她的手，到底還是猶豫的說，“可可……你有沒有想過，當初将你們羽翼族當奴隸販賣的，可能不是顧訓庭。”
可可沉默了片刻，用力甩開了謝柯的手，唇角壓下，“好了，治療可以，改變我對他的看法大可不必，我不會那麽輕易的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
他們羽翼一族，不是完整的獸人，沒辦法變成獸形，但卻擁有一部分鳥類的特征。
他們天生手臂上便像鳥類一般長着羽毛，平時是可以藏起來的，遇到危險的時候，從手臂邊沿會延展開細密的又鋒利的羽毛，是他們最厲害的武器。
每一個羽翼族人終此一生只能生長出一對羽翼，若是羽翼被割斷，那麽他們就再也沒辦法長出足夠支撐他們沖上藍天的羽翼了。
只是，如果羽翼被斬斷，他們的身體就會發生變化，再長出來的新的羽毛不再是白色，只是一種漸變的琉璃色。
甚至，失去羽翼後，只要劃破他們的皮膚，就能夠欣賞到漂亮的琉璃色羽毛覆蓋上傷口的“美景”。
所以，他們一族一直都是一些人私下販賣交易的對象，也是奴隸販子最喜歡的種族之一。
想到這些痛苦的回憶，可可的表情有一絲黯然，她摸了摸面頰上的羽毛，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很不幸，因為她曾經差一些被販賣。
同時，她又很幸運，因為她遇到了買下了她們全部人的謝柯。
謝柯救了她，甚至還研究出了一些藥物，讓她又擁有了重新長出羽翼的機會，她很愛他，只是……
仇恨總有一個需要發洩的突破口，她和族人們恨了那麽多年的顧訓庭，現在謝柯和她說，顧訓庭可能不是壞人，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而且盡管可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惡魔”顧訓庭，也只是在最後才從一些別的渠道聽說的，原來當初攻破了他們星球，害的他們流離失所，被到處販賣的人是顧訓庭。
但繼續恨着他，遠遠比立刻接受他是個好人來的容易。
“……”謝柯看着愛人的臉色，似乎還想說什麽。
可可狠狠瞪了他一眼，“姓謝的，當初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我勸你最好從現在開始不要說話了，說話也只能提陸晚晚的名字，不然你今晚一個人睡吧。”
謝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