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顧如約的座位挨着寧王蕭炟和王妃李氏, 對面是慶王的案幾, 慶王跟側妃魏成玉一席, 上次在山莊遇殺手,顧如約喊了一聲, 救下慶王和魏成玉,魏成玉感激顧如約,又因為慶王和晉王的關系, 魏成玉對顧如約很敬重。
甜笑着朝顧如約颔首,旁邊的慶王蕭暐遞給她一杯果汁, 懷孕不能飲酒,魏成玉水杏眼彎彎,妩媚地看蕭暐,蕭暐含笑看她,兩人悄聲說話。
顧如約有些明白蕭暐為何喜歡魏成玉, 傅念卿端莊大方, 不茍言笑,魏成玉小女兒家的情态,更讨蕭暐的歡心。
強扭的瓜不甜, 彼此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互相是種折磨。
那廂李氏一直看着她, 微笑着說:“五弟妹,想五皇弟了吧?”
顧如約不好意思地笑笑, “哪裏, 四嫂想哪去了。”
“想五弟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們小夫妻分開,想念也正常。”
顧如約跟寧王妃李氏說話,寧王蕭炟跟魏王蕭宸喝酒說話,魏王蕭宸現在幾乎很少走出王府,過年出席家宴,平常不跟任何朝臣來往。
梁帝蕭淙的嫔妃敬酒,喝了不少,顧如約坐的位置靠前,發現一個嫔妃敬酒時,梁帝杯子裏的酒潑灑了些,身旁的總管太監高玉貴低聲跟梁帝說了句話。
梁帝蕭淙擺手,高玉貴似乎勸說梁帝少喝點。
旁人也許看不出來,顧如約看出來梁帝硬撐着,大概不想在這種場合暴露身體真實情況。
身旁的楊皇後殷勤地親自倒酒,顧如約正對着楊皇後案幾,看楊皇後溫婉的笑容,在梁帝命高玉貴把自己桌上的一道菜肴賞賜給徐嫔母子時,楊皇後面部表情微僵。
徐嫔是九嫔之首,座位靠前,十五皇子蕭旸未成年,跟生母共坐一幾。
顧如約餘光掃見四皇子寧王蕭炟,蕭炟豪爽地喝着酒,端着酒杯敬父皇。
梁帝蕭淙一向喜愛寧王蕭炟,對四皇子蕭炟敬酒時,面色和藹可親,一盅酒喝幹了。
顧如約估計梁帝蕭淙撐不了多久,果然不久梁帝蕭淙在高玉貴扶着退席。
皇帝走了,楊皇後主持家宴,衆嫔妃皇子興致缺缺。
熬到午夜,像往年一樣禦花園裏太監已經架好炮仗,放炮仗時,梁帝出現在觀景樓上,顧如約跟安和公主和明敬公主蕭榮華,寧王妃李氏站在一起,慶王妃傅念卿沒有來。
顧如約看見慶王蕭暐跟魏成玉并排站在觀景樓前看放炮仗,半夜天冷,魏成玉依偎着蕭暐。
太監點燃炮仗,響聲震耳欲聾,蕭暐用鶴敞裹着嬌小玲珑的魏成玉。
顧如約突然想起,蕭逸征讨鎮西侯前,也是過年,正月十五,蕭逸帶着自己上城樓觀燈,那時自己是蕭逸的侍妾,才不過兩年,恍如隔世。
耳邊太監高聲喊;“皇上起駕!”
把顧如約的思緒拉了回來,梁帝起駕回寝宮了。
顧如約猜測梁帝身體其實沒有痊愈,甚至可能很不好,出來參加皇宮家宴,也是為了告訴世人皇帝身體康泰。
皇帝走了,顧如約思忖,皇帝今晚不能出來了,她悄然下了觀景樓。
離開皇宮,顧如約坐在馬車裏,看京城的街道到處燃着大紅燈籠,寒冷的冬季變得溫暖,想現在西南鮮花盛開的季節,沒在西南過年,不知道西南過年有沒有京城熱鬧,蕭逸在做什麽,也許在軍中,同将士們一起過年,也像她想他一樣,想念她嗎?
馬車轉彎,看見晉王府大門前高懸紅燈籠,守門的小厮看見王妃的馬車,急忙打開大門,馬車駛入,停在前院,沉香扶着王妃下車,門上的小厮回禀,“容公子來了。”
她沒想到容安除夕夜來王府。
兩個媳婦提着燈照路,顧如約看王府裏無數盞紅燈籠,晉王不在,偌大王府人丁稀少,多少有點冷清。
顧如約邁步進花廳,看見容安跟顧辭等自己,冬季的夜裏,從屋外回來一身涼氣,頓覺周身一暖,除夕夜,容安跟家人團聚,來到晉王府過年,是怕她一個人孤單。
顧辭看見顧如約很高興,“姐,容大哥已經讓小厮把炮仗架好了,就等姐回來放炮仗。”
容安笑着說;“辭哥都等着急了。”
顧如約沒脫鬥篷,笑道;“我在宮裏看放炮仗了,走,我們自己放炮仗去。”
顧辭已經穿好棉衣,準備好,就等顧如約回府。
一出門,撒歡地在前面雪地裏跑,小厮阿財和阿成在身後攆着,招呼他慢點跑,留在府裏的下人都聚在花園等着看放炮仗。
顧辭跟小厮點炮仗,顧如約喊;“辭哥,你離遠點。”
顧辭回頭,“姐,我放過炮仗,沒事。”
顧如約跟容安站在遠處的雪地裏,聽着耳畔一聲聲巨響。
容安側頭看她,溫潤地微笑着,“你不怕嗎?”
“不怕!我自己敢放。”
顧如約想起前世顧家每年除夕夜,大哥帶着她看放炮仗,她自己跟小厮一起放炮仗。
容安唇角的笑容更深了,“還沒見過幾個女子敢放炮仗的。”
顧如約剛要說話,嘭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容安擡起手,本能地想為她捂耳朵,手剛擡起,突然意識到不妥,又落下。
顧如約自己捂上耳朵,又接連幾聲巨響,震得腳下的地顫動。
容安沒捂耳朵,習武之人,不怕震壞耳膜,
顧辭捂着耳朵跑過來。
等炮仗都放完了,三個人往回走,顧如約問顧辭,“冷不冷?”
顧辭晃着小腦袋,“不冷!我餓了。”
小孩子跑跳消耗體力。
顧如約吩咐沉香,“你去廚房傳酒菜擺在花廳,上熱鍋子。”
顧如約在皇宮家宴沒吃酒,側頭問容安,“容公子若是不着急回府,陪我喝兩杯。”
“我今晚不回家了。”容安說。
蕭逸在王府時,容安經常住在晉王府,王府裏有一所小院,是晉王特意給容安準備的,就在蕭逸書房旁的一個小跨院。
容安細心,顧如約知道容安是特地來陪她們的。
花廳裏擺上酒菜,果品,熱鍋。
甘草端着酒壺給容安斟酒,顧如約說;“這是我自己釀的屠蘇酒。”
容安端起酒盅,品了一口,問:“這屠蘇酒是什麽方子?”
沉香端酒壺給王妃斟酒,顧如約一一細說,“我釀的屠蘇酒的方子是古方,用肉桂、防風,菠葜,蜀椒、桔梗、大黃,制烏頭,赤小豆,八味藥搗碎,裝入布袋,提前一日把藥袋沉入井底,早晨取出來,浸入酒中,煮數沸後,去渣就成了。”
容安喝了一盅,甘草又替容安斟滿酒盅,容安端起來抿了一口,“與我往年喝的味道不太一樣。”
顧辭正啃豬手,吃一嘴油,說:“姐,我也喝酒。”
“你不能喝酒。”顧如約道。
容安喝了幾盅酒,玉面粉白,唇紅齒白,說;“等你長大了再喝。”
顧辭吃飽喝足,坐一會困了,躺在卧榻上睡着了,顧如約起身給他蓋了一張虎皮,顧辭睡熱了,小臉紅撲撲的。
顧如約對甘草和阿財、阿成說;“沉香留下,你們下去,不用侍候了。”
阿財和阿成找府裏的男仆喝酒,甘草走到門口,回頭看花廳裏燈火輝煌,容公子和王妃二人飲酒,沉香在跟前侍候。
顧如約看只剩下沉香,說;“皇上破格提拔一個姓徐的貴人,十五皇子的生母,皇上的意圖很明顯,擡舉徐嫔母子,大概為入主東宮做準備”
容安手裏握着白玉盅,“皇上要改弦易轍,在年幼的皇子裏挑選太子,幾位成年皇子都排除在外,幾位成年皇子背後有靠山,朝中有同黨,勢力盤根錯節,皇上這樣做,勢必引起朝中動蕩。”
顧如約品了一口酒,入口薄薄的綿醇之感,說;“皇上今晚貌似精神狀态極佳,我觀察皇上身體虛弱,扶持年幼的太子,恐難達成心願。”
“此事應該盡快派人通知晉王,早做準備。”
“我也這麽想的。”
“我現在就派人去西南。”
容安站起來,走出去,招呼一個暗衛,即刻趕到西南封地。
過年期間,京城不宵禁,京城五門通宵不關門。
暗衛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容安看了一下天,不久天就亮了,庭院地上已經鋪了一層積雪,雪光中王府的紅燈籠散發着朦胧的光。
酒喝得有些多了,他站在廊下,吹了一會冷風,體內的熱慢慢消散。
容安走回花廳落座,顧如約也喝了不少酒,粉面似桃花嬌豔,眼睛水汪汪晶亮,穿了一件水紅紗衫,烏雲髻,容色照人。
容安剛褪去的熱,又升上來,玉面泛紅,仗着喝酒,沒人懷疑什麽。
顧如約那廂說;“我跟辭哥初三回楊縣娘家。”
“我送你們。”
容安脫口而出地道。
顧如約沒推脫,知道容安一定不放心她們自己走。
顧辭睡了,孤男寡女對坐飲酒不便,容安推脫說酒水喝多了,回自己住的小院。容安是謙謙君子,發乎情止乎禮。
顧如約讓沉香提着燈,送容安回房,服侍容安躺下,沉香方回來。
看天色,還有一個時辰亮了,顧如約不回房,偎在榻上睡了。
正月初一,京城裏官員們互相拜年,投放飛貼,晉王府門上也挂着一個接福紅袋,顧如約也準備好拜年貼分送各府邸。
門上的小厮從接福紅袋取出來拜年帖,王府設門薄記錄,顧如約查看門薄,記錄一日上門拜年投遞的人,上面有朝廷官員,各個王府,公主府,皇親國戚,派仆從投遞拜年貼。
文武百官大部分本着不正面得罪哪位皇子,最終繼承皇位者不得而知,因此一般不開罪皇子們,禮數上克盡臣子本分,至于站隊到那個皇子,也是背地裏的行徑。
顧如約看見門薄上有一個帖子記錄空白,沒有投貼的人的官職,身份,好奇地指着問門上送來門薄的小厮,“這個帖是什麽人投的。”
門上的小厮說;“投貼的人走了,不得而知。”
“把帖子拿來我看。”
門上小厮找出無名氏的拜帖,呈上,顧如約搭眼從字跡認出是鎮西侯施宗彥的筆跡,蒼勁有力,灑脫不拘一格。
拜貼上寫吉祥如意拜年話,顧如約捏着帖子看了半天,鎮西侯施宗彥有心,粗中有細。
這時,甘草進來,“王妃,慶王來了。”
“快請!”
顧如約話音剛落,慶王蕭暐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并沒在門口停留,直接邁步進門。
珠簾外的腳步聲有些急促,沉香忙打起珠簾,蕭暐進來,躬身一禮,“拜見皇嫂。”
顧如約看他來得急,忙問:“宮裏出事了嗎?”
蕭暐表情凝重,“聽說父皇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