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我活了八年，聽到過最多的話，就是“你這孩子可真像你爸爸。”
親子相似沒有什麽不妥，但這句話聽得多了就會覺得奇怪。不只是媽媽這樣說，就連鳴人叔叔，鹿丸叔叔，還有很多很多見過我的人都會這樣感慨。姐姐曾經獨自懷疑過自己到底不是爸爸的孩子，但每次都是看到我就打消了這個疑慮。但我和姐姐也差了五歲，就算真的不是一個爹生的也有可能。
而且說到底，我很少看到我爸爸。但是媽媽和姐姐似乎總之能透過我的臉看到爸爸。
“奏，要去修行嗎？”
我拿着手裏劍，背着小書包，回頭看着媽媽。她正拿圍裙擦手看着我，姐姐在水池邊幫她洗碗。
“……”我點點頭，“我想去練練手裏劍術…”
媽媽對姐姐說道：“佐良娜，去陪奏一起練習吧？這裏交給媽媽就好。”
姐姐似乎有點心動了。她放下手裏的盤子，躍躍欲試地踮高了腳，看了我一眼。但轉念她便失落地搖了搖頭，看向媽媽，擺出一個微笑：“沒關系的，奏一個人也可以。媽媽一會兒要去醫院的吧？我來幫媽媽做家務吧。”
“佐良娜…”媽媽的語氣有點抱歉。
“……”我覺得也不太好，大概應該留下來多陪陪媽媽，但和博人哥約好的事情總不能不去。
“奏，去吧。”媽媽溫柔地揮了揮手，“早去早回。”
我點點頭，把小書包擺正位置，跑了出去。
“知道我為什麽罩着你嗎？小奏。”博人哥雙手環胸，坐在修煉場的一個小樹墩上，浪蕩着二郎腿看我，護額一閃一閃。
我看着他。博人哥哪兒都好，就是有點愛裝那什麽。但是他忍術還挺厲害的，而且據說是爸爸的親傳弟子，所以我也不介意他這樣。
“因為我爸爸看到你的表情總會很複雜！嗯！我喜歡他不爽的樣子，嘻嘿嘿！”博人哥從墩子上跳下來，捏了一把我的臉，“據說你和我師父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嗯，确實很像啊，雖然不知道佐助師父小時候是什麽樣的，但你确實是黑眼睛黑頭發…”他收回手，環胸搖頭，“但你眼神要比師父更柔和一點…嘛，畢竟是小孩子。”
博人哥很習慣對待比自己小的孩子，大概因為他有一個叫向日葵的妹妹。我沉默地等着他待我去修煉。
“還有不愛說話這個樣子也很像。啊，太開心了，我爸看你這樣就打怵。”博人哥還沉浸在拿我氣死火影大人的夢中。
“我們去…”我想打斷他，視線一轉，三個火影大人正拎着好多好多東西從修煉場的外圍繞過。是影分身術吧，這個博人哥已經教會我了。我看着鳴人叔叔，鳴人叔叔也看到了我，手裏動作一慌，東西灑了一地。
看到火影大人出醜，博人快樂地跳了起來。我不知道博人到底和自己父親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但他至少每天還能見到爸爸。我跑過去，幫鳴人叔叔把東西撿起來。
“呀，謝了，……奏。”鳴人叔叔趁着緩手的功夫擦了擦汗，他摸摸我的頭，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真像……佐助。”他喃喃地，彎下身，緊緊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透過我看到了什麽難以忘懷的回憶，表情變得柔和又哀傷，“哎呀，但奏可比你爸爸懂事兒多了。”
“博人！好好照顧奏！”鳴人叔叔支起身子，沖在一旁無視自己的博人哥喊，“別領他鬧得太兇啦！他才8歲哦！”
博人翻了個白眼，不理鳴人叔叔。這家夥喜歡裝那什麽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啊？但這句話我也不同意。8歲就不能修煉得更多一點嗎？姐姐8歲的時候手裏劍術就已經很強了。
鳴人叔叔似乎也不太在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修煉吧，奏。唔，對了，你現在會不會火遁術啊？”似乎說到這個的時候，他有點尴尬，眼神向旁邊飄去，似乎想起什麽糟糕的回憶。我想那大概是和爸爸有關吧。媽媽說過，爸爸和火影大人的關系很好，應該發生過很多故事吧。
我搖了搖頭。沒人教我，媽媽不會火遁術，姐姐她會，但是一直都沒什麽時間教我，她不是自己去修煉，就是幫媽媽做飯。而且也說過我年紀太小了。
鳴人叔叔苦笑了一下，把東西重新該拎的拎該背的背，“嘛，也沒關系。你是佐助的孩子，遲早都會學到的。”他一揮手，“我走啦，這些東西還要幫忙送到別人家。你們兩個好好修行吧！”
我點點頭。博人哥嘆了口氣，沖鳴人叔叔甩了甩手。
待鳴人走遠後，博人哥終于恢複了正常的表情，不再裝出一副別扭的樣子，而是快樂地跳到我的面前，“看到了吧！我爸，看你的表情！就說是見到鬼了也不為過吧！”
“你會火遁術嗎？”我打斷博人哥的話。
“唔？原理的話是會點兒，但你和佐良娜學會更快點吧？我可以教你雷方面的忍術，你的查克拉應該也會适合這個吧，我師父的雷遁可厲害了。”
我低下頭，總覺得心裏有點難受。爸爸。爸爸。這些人怎麽一看到我就會想到爸爸？那我自己的位置在哪兒？我都不記得爸爸長什麽樣，但他們偏偏看到我就會陷入各自的回憶中。就連想學什麽忍術都要和爸爸扯上關系。
“我去練手裏劍了。”我解開忍具包，向靶子走去。
“哎？不練雷遁啊？我可以教你的！”博人哥在後面喊我。
我皺了皺眉，拿出幾把手裏劍，分次甩向靶子。手裏劍分高、中、低地落在人形靶上，人眼，喉嚨，心髒，紮得穩穩的。我好像在投擲東西上有點天賦，沒怎麽練過幾次就能投得很準。博人哥在我後面環胸點頭，似乎對我的表現很滿意：
“嗯，跟佐良娜當初不相上下多嘛！很厲害嘛，奏！”
嗯，這次又是和姐姐差不多。我再拿出一些手裏劍，還想扔，卻只能煩躁地握在手裏。
我早就覺得這個世界有點不正常了，為什麽我周圍的人看到我都只會想到我爸，我姐，而不會想到我，不會想到宇智波奏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天空突然暗了一些，博人哥和我一同擡頭望去，我還在眯眼看，他卻喜出望外地叫了一聲，“是師傅的鷹！”
師傅。我爸的鷹。我把手裏劍扔到地上，感到一陣無力。我爸的鷹我卻不認識，但所有人一看我就能從各種角度回憶起我爸。
今天心情太煩了，我有點不想練下去了。我撿起手裏劍，肩膀被博人哥拍了一下，我對上他笑盈盈的眼睛，我覺得他比我和我爸更親。
“你怎麽不高興啊？奏。佐助師傅要回村子啦！”
——火影室。
我基本沒怎麽來過這裏，小的時候不懂事兒總跟着博人哥瞎跑，在這裏捉迷藏，惹得鹿丸叔叔經常把我們揪起來扔出去。如今我跟在博人哥後面，看着他大搖大擺地踹開火影的大門，心裏一緊。
官二代啊？我看着博人的樣子，覺得有點不太好。
鹿丸叔叔擺出一張“真是夠了”的表情，鳴人叔叔顯然已經習慣博人哥這樣子了，他無視了博人，沖我笑了笑，一指身前的人——
黑頭發，高高大大的，披着很長的鬥篷，完全不打算回頭。看着鳴人叔叔高興的樣子，我能猜出來這個男人和我的關系，卻不知怎的，有點害怕地後退了半步。
“佐助師傅！”博人比我活躍，一箭步上前抱住了男人的腰。“呀！快陪我修行吧！”
我緊張地把手背到後面。好像是我有點多餘了？
“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博人頭上燈泡一亮，把我拉到自己身邊，仰起臉：“宇智波奏，是你兒子！”
此話一出周圍都靜了。
鹿丸叔看起來已經要揍人了，他強忍着自己的沖動，握着拳：“你這小子說什麽胡話呢？”
鳴人叔叔捂着額頭，看起來已經笑出了淚水，“佐，佐助…也許你該多回幾次村子……”
名為佐助的男人終于低頭看向我。看向他的兒子。
我迎上他的眼，卻感到害怕，但不願意退縮，只好比他更冷漠地瞪回去。
“……”
爸爸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當然知道他是我兒子。”他看向博人。
“……爸爸。”我輕輕地，還不太熟練地……叫了他一聲。
爸爸眼邊的肌肉似乎微微一跳。他蹲下身，看着我，黑色的眼裏流露出很淡很淡的……大概可以被稱作溫柔的，暖色的光。他牽起我的手，揉了揉我的掌心。我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修煉到手掌起繭是一件不太對得起宇智波名號的事情。因為媽媽說過，宇智波一族的人都是天才，天才可能不需要我這麽努力吧。
他揉了揉我的手掌，最後，輕輕地戳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呆呆地看着爸爸。這是什麽意思？
“佐助。”鳴人叔叔站在爸爸的身後，表情裏又是無奈，又是欣慰，“他很像你啊。奏真的太像你了。有的時候看着他，我就總能想到那個時候的你，不過奏可比你可愛多了……”
爸爸很淡很淡地微笑了一下，他起身，看向鳴人叔叔：“他是一個好孩子。不像我。”
說着，他把拉了過去，緊緊地摟着我的肩膀。
“今天就回家一天怎麽樣？佐良娜和小櫻都很想你。”鳴人把桌子上的信交給鹿丸，“這邊就交給我們。”說罷，他看向鹿丸，遞上一個拜托了的笑容。
鹿丸無奈地舉手投降，“我沒意見。反正都加班習慣了。”
我看向爸爸。他沉默了片刻，輕輕啊了一聲。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一起走。
我呆了一下，向大家鞠了個躬，快步跟上爸爸。
……這就是爸爸。他和鳴人叔叔不同呢，他話更少，五官的線條更鋒利，整個人看起來很有壓迫感。我想要牽他的手，可只牽到了空蕩蕩的袖管。
爸爸發現了我的驚訝，把我領到另一邊，用僅剩的手，牢牢地牽住我。
“……為什麽？”我擡頭看向爸爸。
“……”爸爸的表情似乎微妙地變了一下，他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因為爸爸以前做過一些錯事……”
什麽樣的錯事會連手都沒有了？我還是看着爸爸的臉，想要多看一會兒，他對我來說太陌生了，但真正接觸起來，我卻感到心安。
爸爸卻沒有再看我。他只是更緊地，更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爸爸曾經有過一個…哥哥。”爸爸低聲說，聲音細不可聞，我努力地聽着，總覺得這樣的話爸爸也許不會再說第二次了。
“……看到你，我就會想到…也許那個時候，哥哥看我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他笑了，轉而看向我，“……但你要比那個時候的我更懂事。如果我那個時候像你一樣，可能哥哥也不會被我纏得很無奈。”
“爸爸不懂事嗎？小的時候。”我怯怯地問。
“不懂事吧。爸爸以前做過很多錯事，很多……”爸爸說到一半，卻不打算說下去了。
媽媽和姐姐在門口等待着爸爸。
“老公……”媽媽的眼圈紅了，她捂住胸口，溫柔地看着爸爸。
“爸爸！”姐姐也撲過來抱住爸爸，撞得爸爸往後退了幾步。
……我微微擡起頭。也和姐姐一起，抱住了爸爸。爸爸很高大，和爸爸在一起就會很安心。
這樣也很好啊。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