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亡
志村一選擇了一個偏僻的小地方作為我們的決鬥場所。那裏可以看到慰靈碑,所以我大概明白他的用意。
志村一的神色很是嚴肅,大概是抱着某種(自認為的)死志而來——雖然他時不時會緊一緊護額,因為那個護額太大,總是不可避免地往下滑,擋住他的眼睛。
這讓我們之間的決鬥顯得更加孩子氣,也讓我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也是啊。兩個八歲的人,為了上一代的仇恨而決鬥。……好傻啊。
“那是你爺爺的護額嗎。”我看着他不斷地系緊那個護額,忍不住問道。
志村一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換了種更加挑釁的語氣:
“爺爺是木葉的英雄,犧牲了,名字自然要留在慰靈碑之上。”
說到這裏,他眉毛一挑。
“而你爸呢?你爸就算是死了,別說慰靈碑,連地獄都……”
——志村一的忍術,如果有他的嘴巴一半厲害,都可以和我打個平手。
但是他沒有。
我閃身上前,一腳踹中他的手腕,借力旋身躍起,一把握到他飛到半空中的刀,順勢向下劈去。志村一向後退了半步,卻因太過焦急而重心不穩,向一旁栽倒。盡管他仍然揮起餘下的一把刀去抵擋我的劈斬,動作也有幾分狠厲,但仍被我一刀壓在身下,無法起身。
我坐在他的身上,二人單純以刀刃相拼,整個戰鬥非常無聊。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拼,如果我沒有答應他不用寫輪眼,他大概已經中了我的幻術,還拿什麽和我對刀。
大概是我在想這些的時候不小心露出了輕蔑的神态,志村一的眼裏閃過無比的憤怒,聲音也跟着顫抖了起來:“……宇智波奏…!!”
我看着他,沒什麽表情,只是不斷将查克拉分配到手腕之上,加大壓制的力量。
志村一也在不斷地調動着體內的查克拉到手腕處與我對抗,但他大概不太擅長分配,過量的查克拉刺激着他的雙手——盡管這的确為他帶來了更大的力量,但猙獰的表情意味着這份對抗堅持不了太久。
刀刃不斷地向他的方向逼退,志村一也因為牙齒疼痛而發出咯咯的響聲。我稍稍壓住他的太刀,借着他的力向後一彈,趁着他因疼痛而恍惚,沒能立刻爬起身的瞬間,掏出手裏劍數枚,像平時訓練過的一樣,準備瞄準他的眼心髒和——
——等等。他不是訓練用的靶子,他是活生生的人。
這個可怕的念頭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我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滞。
抓住這短暫的停頓,志村一立刻收攏身形,攜刀快速結印,仿佛已經将雙手的疼痛置于腦後——無數顆碎石從地表鑽出,被查克拉吸引,飛速凝聚成橢圓形的球體,直線向我沖來。
是太過基礎的土遁術,這樣筆直的攻擊路徑并不難躲,關鍵是要預判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志村一不是傻子,他肯定想要用這個忍術将我逼到什麽地方,以封鎖我的行動。
估摸着土球即将擊中我,他也看不清我結印的距離,我結印替身術,本體趁着替身被擊中時産生的氣浪沖了出去——
志村一顯然沒想到我會直接沖過去,他想要繼續拿刀和我對抗,雙手卻已經被查克拉沖擊得使不上勁,不斷顫抖。刀從他的手中滑落,我打掉他的所有武器,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撲倒在地。
苦無精準地插入志村一腦袋三寸之外,沒土無聲。
“……!!!”志村一瞪着我,沉默片刻,突然不管不顧地叫嚷着:“來啊!殺了我啊!裝什麽好人啊!”
……在聽了這樣的話之後,我更加确信自己和這種人放狠話約架是一件多麽無聊的事情。
我把褲兜裏的錢掏出來,丢在那柄苦無旁邊,起身。
“還清了。”我俯視着他。
志村一立刻跟着起身,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宇智波奏,就是這一點,……就是你不把人放在眼裏這一點…真的可惡!”
“你的嘴巴也很可惡。”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曾經說過每一句關于宇智波的壞話,都讓我無數次地想要把你按在地上往死裏揍,揍到你再也不敢對我的姓氏,我的姐姐,我的爸爸和媽媽胡說八道為止。”
話一出口,我被自己給吓了一跳。志村一也愣了,身形瑟縮了一下。
我又沒能壓抑住自己的感情。昨晚那番談話結束之後,我身體的某一部分就在不斷地崩壞,不受控制,無法阻止。
曾經的我希望成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爸爸,所以忍耐下很多東西,也逼着自己向完美性格的方向做事。可如今的我知道了爸爸年輕時真正的樣子,原來爸爸曾經也有因為憤怒而沉不住氣的時候。老實說,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和爸爸的距離更近一些。
可我卻突然有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是在模仿誰了。
我到底在向往着成為誰呢?又為什麽會想要成為那樣的人呢?
強壓下心底的疑問,我一腳踢開插在土裏的苦無,轉身離去。
可只走了不到十幾步的距離,我就看到爸爸和鳴人叔叔正站在不遠處,正緊緊地盯着我。
是的,是那種一旦發現我要發瘋,就二話不說将我原地制服立刻進行說服教育思想改造的那種……緊盯着我。
……我停下腳步,猶豫片刻,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
我來到他們面前,不敢看他們。
三人沉默半晌,反倒是鳴人叔叔首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什麽嘛!那個時候我和你爸爸也經常這麽打啦!還說什麽約架,我以為你要幹什麽呢!害得我趕緊把你爸從醫院裏揪出來在這兒傻站着,就怕你一不小心變得奇怪了,突然要摧毀個什麽的啥的……”
我呆呆地看着大聲說笑的鳴人叔叔,又看向爸爸。爸爸閉着眼睛,但神色似乎也沒那麽凝重了。
“…就這種事嗎。我回去了。”爸爸嘴上說着,卻沒有立刻就走。他睜開眼,看着我,似乎還想和我再說些什麽。
——他的表情突然痛苦地一緊。
血從爸爸的嘴中溢了出來,他的雙腿一軟,像是被抽去關節那樣失去支撐,鳴人叔叔睜大了眼,立刻伸手去扶,但爸爸整個人突然癱倒在叔叔的身上,二人一同跌倒在地上。
“佐助!怎麽、”鳴人叔叔大喊着爸爸的名字,可是爸爸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只有血不斷地從他的嘴中流出,就像是要把體內的血全部流盡那樣。叔叔伸手去捂,但止不住。
我擡起頭,眼前的空氣驟然扭曲,黑色的漩渦不斷地向四周散開漣漪——慢慢地,兩個虛無的影子逐漸清晰起來,其中一人身着白衣白褲,帶着極為冷酷的笑容,銀灰色的長發高傲地束成兩個羊角辮。那是之前從爸爸手中逃離的大筒木彩比,而另一個人……
他垂着頭閉着眼,不像是清醒的樣子,黑色的長發束在腦後,垂在身體的一側。
他和爸爸一同沉默着。就像是,已經一起死去了那樣。
空氣中傳來隐隐的震動,鳴人叔叔的身體披上一層淡金色,身體的邊緣處如火焰一般在風中燃燒搖曳。他懷中抱着爸爸,查克拉掀起的巨浪從他的身下散開,草木随之湧動。
爸爸輕咳了兩聲,鳴人叔叔急忙低下頭,但他并沒有要醒來的樣子,只是很痛苦地皺着眉,僅剩的右手緊緊地抓着胸口的位置,指尖的繃帶慢慢滲出血來。
鳴人叔叔迅速拔出爸爸身後的配刀。刀刃出鞘的瞬間反射出刺目的白光,順着大筒木的手甲如閃電般劃過。金屬碰撞的聲音讓人牙酸,大筒木向後穩退三步,對峙的二人眼中皆有冷光閃過。
“漩渦鳴人。”大筒木彩比慢慢收回伸向爸爸胸膛的手,冷笑道:“——何必呢?這是你朋友內心深處的願望,不必——”
又是一刀揮出,這次的刀風遠比上一次銳利,風屬性查克拉如咆哮的猛獸沖向大筒木彩比,但被他輕描淡寫地拂去了。
鳴人叔叔将自己的查克拉附在了刀刃上,長刀橫于胸前,頭也不回地命令道:“奏!後退!”
後退?現在?可是爸爸和大伯他們……
突然間,我發現志村一正向這邊跑過來。這家夥居然還沒走嗎?他來幹什麽!他連我都打不過還來添亂!
“快走!別過來!”我沖志村一喊道,但他顯然不打算聽我的,還是一個勁兒往這邊跑着,拼了命地想當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
——不能幫上鳴人叔叔的忙,至少要帶着志村一逃出去。我扭頭看向大筒木彩比。
“術馬上要成功了,所以就帶個半成品讓你們看看。”無視鳴人叔叔和我的怒視,大筒木彩比漫不經心地游離着視線,就像是欣賞着一件藝術品一樣,看向漂浮在黑色旋渦之中的死者,突然一咂嘴:“
“嗯——但我沒想到利用活人的血肉作為媒介會有這樣強大的排斥反應。不過現在看來——”
他微笑着看向鳴人叔叔懷中喘息微弱的爸爸:“排斥反應好像只會出現在提供血肉的人的身上?不知道這樣痛苦的代價,宇智波佐助還願不願意承受呢?”
“——哈、”
爸爸動了一下,咳出一大口血,落在鳴人叔叔的胸前。
“混蛋……!”鳴人叔叔的聲音變得扭曲起來,“你在…玩弄人類的生命…!!做出這種事,你以為木葉會放過你嗎!!”
“玩弄?這個詞很不錯。但需要強調的是,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手段擊敗你們。因為我們同族人對你們太過仁慈了,所以總是和你們玩那些踢罐子一般的無聊游戲…”
大筒木頓了一下:
“當然,我也有我的仁慈。死者複生,難道不是你們人類最期望的事嗎?
“至少是宇智波佐助最期望的事吧。”大筒木彩比微微一笑。
鳴人叔叔仍然憤怒地瞪着大筒木彩比,卻沒有再說話。
趕來送死的志村一終于氣喘籲籲地跑到我的面前,剛想沖我破口大罵,卻被眼前的狀況吓得渾身一抖。
我啧了一聲,一把将他拉到我的身邊。
“啊、什麽?”志村一又驚又懼,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看倒在地上的爸爸,蹲在地上的鳴人叔叔,還是該看漂浮在空中的大筒木和……
我看着鳴人叔叔和爸爸,爸爸的臉色難看極了,身體不斷地顫抖着,我想留在他的身邊,我想要保護他,可是,可是!
……可惡…!
我一咬嘴唇,拉起志村的胳膊,帶着他向村內的方向逃去。
——“哦?是人類的後代。”大筒木彩比眺望着跑遠的兩人,并不打算追擊,畢竟他所求只是鳴人體內的查克拉:“怪不得。原來這個人已經有了新的羁絆呢。”
“人類都是喜新厭舊的家夥呢……”大筒木彩比玩味地笑着,聲音裏充滿了戲谑的殘忍:“還是說,我該殺了他的孩子,再以他孩子的生命要挾比較好…?反正他的血肉我攢了很多,複活一兩個都不算什麽……”
“……閉、嘴。”
佐助緩緩地推開鳴人。
“等下、”鳴人想要繼續扶着他,可佐助依舊強硬地離開了鳴人的支撐。他努力地撐起身體,卻只能半跪在地上,唇邊的血不斷地向外流淌。
“哦?這不是很精神嘛!”大筒木彩比笑了出來,他快樂地在空中轉了個圈:“怎麽樣?幫我做事,抽出漩渦鳴人體內的九尾,這個人就給你。活的。”
“——、”
汗液、血液,以及巨痛之下自然流出的淚水,沿着佐助的眼眶向下滑落,打濕了他膝前的土地。記憶中的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盡管他經常與比自己強大數倍的敵人戰鬥,也總是在戰鬥的最後筋疲力盡,卻從未曾有過如此慘狀。盡管鳴人已經将九尾的查克拉附在了自己的身上,然而體內那股疼痛仍未有任何緩解。他試圖阻止鳴人,因為擔心大筒木彩比會因此汲取鳴人的查克拉——
可是光是站在原地就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量,佐助的雙腿不住地顫抖,身體也軟歪歪地向一側倒去,被鳴人扶着。巨大的排斥反應正在蠶食他僅剩的意識,他清楚地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被在被碾碎,全身的骨骼、血液也都在被那個禁術瘋狂地吞噬——
沒錯,那就是,靈魂被一點點剮盡的快感吧——
大筒木彩比嘴角上揚。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他”原本僵硬垂下的雙臂,微微顫動了一下。
佐助已經氣若游絲,微微張開滿是鮮血的嘴。
只有鳴人聽清他說了什麽。
他不會讓鼬複活,也不會讓鳴人的九尾被抽走。
在這裏,任何人的願望都不可以實現。
鳴人一把将佐助拽到自己身後,此刻的他滿手滿身滿眼都是友人的鮮血,憤怒已經将他最後的理智擊潰。九喇嘛的查克拉在體內爆裂沸騰着,他發誓現在就要幹掉眼前這個大筒木彩比,不擇手段,不計代價,不顧後果——
感受到憤怒的九喇嘛極力勸道:“冷靜點、鳴人,不要失去理——”
——失去理智又如何?在現在的情況下使用九尾的查克拉又如何?他漩渦鳴人現在就要大筒木彩死在這兒,沒錯,現在就死!
感受到鳴人銳烈的殺氣,大筒木彩比表情無比享受,甚至閉上眼張開了雙臂:“看來…你終于抛下那些無聊的牽挂,下決心與我一戰了……”
他猛地睜眼,獰笑着看看向鳴人:“——來吧!來吧!來吧!讓憤怒化作力量,讓力量化作殺意,讓殺意化作九尾的力量…讓我大筒木彩比來用此身此軀來确認,區區野狐之力,是否值得成為神的掌中玩物吧!”
他失聲狂笑,振臂向天:“最後,勝利的榮光,族人的嫉恨,所有的力量,全部都,全部都——全部都将歸我大筒木彩比所——”
——笑聲停止。
大筒木彩比的頭歪了一下。
長刀沒入喉嚨,宇智波奏一甩手臂,鮮血立刻順着大筒木彩比脖頸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劃出鮮紅色血弧,霎時間熱血四濺,噴在宇智波奏的雙眼之上。
站在地面的奈良鹿丸早已用影縫将大筒木的動作束縛,又将宇智波奏高高舉起,送到了大筒木的身後。
此刻強烈的日光如利箭直射到他的身上,少年背着光,刀光映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唯有鮮紅的雙目有着灼灼的憤怒。
“奏!小心——”鳴人愣了片刻,突然放聲大喊。
大筒木彩比猛地伸出滿是虬結的手臂,一把掐緊了奏的脖頸——盡管他的頭已經斷了半截,正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垂着頭,喉嚨裏灌滿了漏風的喘息:“可惡的、宇智波小鬼——”
周圍好像忽地暗了一下。衆人都察覺到了這瞬間的違和,停下了動作。
唯有佐助望向天空,神色怆然。
不知何時而來的寒鴉此刻在天空中盤旋聚集,像不斷堆積的厚雲,在即将跌落的瞬間突然化作燃燒着黑色火焰的苦無,如飛馳的落雷般拖出銀色的亮光,極快地穿過大筒木彩比的眼,喉嚨,心髒,手臂,帶着彩比支離破碎的殘軀墜落天際,深沒入土,而手柄處仍然在不斷震動,發出強烈的嗡鳴。
自诩為神明的男人,此刻正在紅黑色的箭雨中凄厲地哀嚎着,他的□□與骨骼紛紛如紙屑一般剝落,被黑色的火焰燃燒殆盡,在空中血肉模糊地碎裂,散開,化作腥臭的血雨落在四周。
——紅色的戰俑将一切醜陋的穢物隔離在外,我被那個人抱在懷裏,然後,被擋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