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裝言情]《絕色女人》作者:路人滿【完結】
2009-12-25完結
文案:
一個從南京來的明代女人,在賣笑中笑看風塵,先嫁土司為妻,南争北鬥,欲霸雲南,後土司被暗殺。她改嫁另一強人,在雲南掀起一個大波濤。
清朝末期
01、她從南京逃難一個月,終于來到夢想的地方撕殺聲漸漸遠去了,地上的斷臂殘肢被馬蹄踐踏得一片模糊。藏在草堆裏的江南女子橙子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心裏莫名地空落。她一路從秦淮河畔逃來,這一幕她看得太多了,撕殺、砍頭、放火、搶掠,似乎整個世界都在上演着這種弱強食的場景。
這樣的場景與橙子曾經生活過的秦淮河畔相去甚遠。1640年前後的秦淮河畔,粉柳依依,樓臺隐隐,濕潤的空氣中飄着酒香和樂聲。世界在這裏變得有些奇怪,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浪漫氣息籠罩了這處江南的名勝繁華之地。薛濤、陳圓圓、柳如是、董小宛、李香蘭、卞玉京,當然還有橙子,這些香氣氤氲的名字與禮高樂壞、奢侈糜爛的明末時代一樣讓人印象深刻。她們都是出類拔萃之輩,雖然身陷風塵,但是她們活得比普通人更有尊嚴。她們經常與江南士林中的精英人物舉行聚會,或飲酒賦詩,或尋幽探勝,或品茗賞花,談論最多的話題是古琴的真僞,歷史名人的人品,名書家作品的妙處,以及國運興衰,朝政得失。後來,陳圓圓嫁給了吳三桂,董小宛跟了冒辟疆,柳如是愛上了錢謙益……惟有橙子獨品落寞滋味。雖在燈紅酒綠的陪伴下,卻絕少知心人。這時,已是明朝末年,朝庭腐敗,枭雄四起,天下陷入戰亂之中。橙子只好告別秦淮河畔的畫舫,只身融入逃難的人群,一路向雲南走來。
雲南!光聽一聽這個詞就會讓人醉了,更何況還有四季如的風光。
然而,這裏的亂象竟一點不比江南差。
來雲南之前,橙子想這裏地處邊疆,肯定不會像內地那樣亂的。這也是她之所以遠奔雲南的理由之一。然而,一路走來,一路持續聽到的都是雲南傳來的片斷消息,縱使以橙子所聽到和所能了解的程度,她也很清楚雲南的土司,與大海那邊有個叫昆明的地方的主宰沐天波之間正醞釀着一股危機,也有許多人大聲叫喊着闖王李自成提出的“均田免糧”這句話一路走來。橙子其實很喜歡這句話,人人生而平等,有一個天國一樣的國家該叫人多麽開心。
不久,路上又傳來消息說,雲南有兩個土司已經将矛頭指向對方,誰都想在這亂世之中擴充自己的地盤。兩天後,她就聽到在一場激戰中,一名土司被另一名土司打死的消息,被打死的土司的部份手下已逃往深山,積極醞釀着慘烈的報複行動。
在路上,她還碰到了一幫從雲南逃向內地的難民,經詢問,原是一批明洪武年間由江浙一帶遷往雲南屯田的同鄉人的後裔,他們的口音雖然變了,但舉止、衣着尚保留着江南遺風。橙子告訴他們,江南更亂,不僅李自成的部隊橫沖直撞,聽說北方的滿人也聚起了十萬大軍,直壓山海關。這幫人聽了面露難色,他們原準備趨亂跑回老家居住的,既然天下大亂,四海如此,還不如再回雲南算了。雲南固然常有激戰,但邊疆是穩固的,個別地方的人尚過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他們回頭與橙子一起又往雲南趕去。
路上仍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關于雲南的壞消息,但更壞的消息卻從內地傳來。有人說,整個杭城幾乎化為灰燼,食物極度匮乏,一種怪病蔓延流行,死亡人數多得使杭城四周的水源到處都遍布着由潮水沖上岸的浮屍,逃難來的人說:“屍體都被埋到泥沙裏了,此外,還有許多人幾乎都是餓死和吓死的。”
橙子左思右想地盤旋這些可怕的事,覺得冥冥之中這些苦難都是其來有因的,老天爺一定願意看到這樣的下場。無論往後要發生何事,人的命運全是由他老人家一手安排的。
她想,她之所以逃往雲南,也是一種宿命吧。
聽得外面沒動靜了,橙子從草堆裏探出她那顆沾滿雜草的頭。這是一張姣好的面孔,眉似彎月,杏仁一樣的眼裏似乎永遠盈着一層薄薄的水膜。如果不是因為長年奔波,幾天沒洗過臉,她的光華肯定會讓這裏的一切都暗淡下去了。
其實,這裏的一切已經暗淡下去了。這條血跡斑斑的狹窄的街上,完全被死人、死馬以及各種兵刃充塞,濃重的血腥氣濃得幾乎化不開,讓人有作嘔的感覺。橙子看到的唯一活物,是一條失去兩條腿的灰狗,碩大的頭顱上沾滿的是黑血,兩只藍色的眼珠子,驚恐不安地望着滿街的死屍。
死屍?這真是令人奇怪的一個詞。人死了不再是人,竟成了屍體。人最終都會變成屍體的,她也會。橙子想,她變成屍體的時候是不是也一樣如此的恐怖?
正當橙子驚慌四顧時,從街的西邊那一片黑乎乎的大山裏,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又突然傳來。馬蹄“闊闊”地響着。橙子知道,這是疾飛的快馬踩在死屍的骨胳上發出的聲音。這種聲音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以至多少年後她成為馳騁疆場的女傑,馬踏人骨的聲音仍令她難忘,甚至可以說是這種聲音,刺激了她的興奮,讓她無所畏懼,一往無前。
馬蹄聲越來越近,橙子急忙像烏龜一樣迅速縮回已經探出的頭。她感到渾身軟得像開水煮過的面條,草堆裏又粘又稠的空氣充斥胸膛,她感覺自己簡直快要窒息死了。
馬蹄聲在橙子藏身的草堆前停住了。橙子從草縫中看到,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從馬背上跳下來,用胳膊夾住馬鞭,叉開雙腿,竟掏出褲裆裏的黑家夥,在當街上對着死屍撒了一泡尿。然後,将黑家夥抖了抖,放回原處。橙子的臉驀地燒起來。她雖然是一個風塵女子,對這種東西非常熟悉。但她還從沒見過當街撒尿的人。她羞澀地想,這個人真不知羞恥,當真是南方的蠻人呢。
“真她媽痛快!”那人撒完尿後,扯着嗓子喊道。橙子腦子裏忽然閃現出自己六歲時的情景,六歲的橙子與同歲的表哥一起游戲,比跑步,捉迷藏,比翻跟頭,比手勁……然後,表哥挺着頭,站到樹後撒尿。她也挺着頭,站到樹後撒尿。表哥的小水槍尿得遠遠的。而她卻順着雙腿流下來,尿濕了褲子,淌進了繡花鞋。父親知道後,用那雙經商的手狠狠地在她臉上印下記號。當時她沒有哭,直到十年後她才感覺到疼痛。
對兒時情景的聯想,讓橙子感覺到了一種興奮不安。她想喊叫,卻感到喉嚨幹渴,眼睛發潮。她出神地默默觀察着這個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他無疑不是漢族人,兩耳上挂着的銀墜子說明了這一點。這人黑黑的,像個鐵塔,但眼大嘴闊,相貌倒是堂堂。橙子是南京有名的歌,對男人有一種獨到的觀察力。想到剛才那男人大大咧咧的樣子,橙子的心怦怦直跳。
男人躍上馬飛馳而去,街上又恢複了寧靜。過了一刻鐘,街上開始有人走動了,衙門的官吏聚起一幫子人将街上的屍首打掃幹淨。一團毛茸茸的霧滾過來,吞沒了草堆,吐出了橙子。
橙子打聽明白,這地方叫西山,屬雲南地界,離臨安州城僅十裏之遙了。橙子心情激動起來。這麽說,她從南京逃難一個月,終于來到夢想的地方。這是多好的地方啊,這裏四季如春,鮮花遍野,大象與人一樣在大街上漫步,到處是開屏的孔雀。差不多如天堂一般。
橙子回想一路逃難的艱辛,一下子淚流滿面。
02、這個可惡的二流子,竟然一上樓就要吻她的嘴這是崇祯三年三月的臨安,與中原幾乎差兩個月的天氣,橙子一路走來,泥濘的驿道上透着刺骨的風寒,河溝裏的水結了薄薄的冰。她手上的凍瘡幾乎潰爛了,耳朵凍得厚了好幾寸。
這下好了,臨安州城暧如陽,紅彤彤的葉子花将人家的院落都遮蔽了。雖不像江南般的小橋流水,但小桂湖的澄明幾淨仍然讓橙子激動了好一陣子。
橙子到臨安後,仍做歌,她那喃喃的江南吳音,秀麗的容貌,超凡脫俗的氣質,白晰的皮膚,幾成臨安城的絕色。更有她的聰明靈秀、舉凡針神、曲聖、食譜、茶經,無不知曉,使她很快就在臨安城出了名。每日追逐者衆多,木制的歌樓都要快被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