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陽光照得灼灼生輝。他淚流滿面地向天呼喊:“什麽普家的霸業,是者家的霸業吧。普家只不過是将死的老烏龜。可憐父親一生英明,死了卻要戴綠帽子。……”
廖大享聽不下去了,砸碎了一壇酒,匆匆回到家裏。他憤怒的心裏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者龍山,殺了萬氏嫫。在諸多殺法中,廖大享想到了下毒。
廖大享不是一個心狠的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想到了毒藥。普艾古諾是他的老朋友,朋友不在世了,家裏卻出了如此的大事,他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其實,他的心也一直忐忑着,那幾天,他無法咽下一口飯,無法入眠,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的面前便會出現萬氏嫫的身影。她背叛了普艾古諾,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她背叛,她就該死。
廖大享生日的那天,專門請了臨安城的做菜師傅,将生日宴會打點得豐盛豪華。第一次在宴會上設計害人,廖大享的心裏忐忑不安,就像是赤足走在火炭上舞蹈。桌上都是貴客,大家謙讓着,客着,不像是喝酒吃飯,倒像是謙謙君子會。
者龍山擁着雍榮華貴的萬氏嫫,與廖大享一起坐在主桌上。萬氏嫫笑意盈盈,面如桃花的臉蛋時不時貼在者龍山的臉上,二人的親密令大家頗為難堪。大家悶聲不響,默默地喝茶,咕錄錄地抽着水煙筒。菜上齊了,廖大享悲壯地走進早就排練好的悲劇裏,而且充當起了主角。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說了一些感激的話,便號令大家一起幹杯。者龍山、萬氏嫫也将酒杯端在了手裏,廖大享控制不住狂喜的心,巴望着二人。酒是下了毒的,只此一杯,便足以要了二人的狗命了。、萬氏嫫徐徐将酒送到嘴邊,紅紅的雙唇啓開了,大有一飲而盡的樣子。然而,這時,她忽然一聲恐惶的驚叫,将酒杯重重地丢在桌子上。順手拿起一根筷子,驚慌地指着餐桌上的一盤白斬雞大喊:“紅斑,紅斑……”
大家驚訝望去,白斬雞的頭部果然有一片紅斑。這在彜族人的心裏,是被視為兇兆的,意味着同桌中一定有人貌合神離,心存殺機。者龍山見此,“嗆啷”一聲把刀拔了出來,喜盈盈的盛宴剎間空氣緊張起來。
“來人。”萬氏嫫吩咐道,“将雞的眼球小心挖去。”
一個精壯的守衛應聲跑過來,将雞的眼球小心摳去。令大家更為恐怖的是,雞的兩眼之間的隔層既厚又暗,兩眼洞突兀,這在彜人看來,主大兇。
廖大享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的臉變得生硬起來,就像一棵驟然間老了的松樹,失望的神色一塊一塊向下剝落。
萬氏嫫面帶怒容,眼睛釘子一樣刺在廖大享的臉上。她好象很傷心地說:“我倒底哪兒對不住你,讓你這樣費盡心機地害我?這倒底是為什麽?”
廖大享嘆息一聲說:“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老土司。你太令我失望了。”
萬氏嫫驚訝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她對不起老土司。她的心軟下來,呼之欲出的殺氣立即消散了。她說:“看在老土司的面上,看在你救過我的面上,你……你離開阿迷,遠走高飛吧。”
然後又對普古鲊說:“安安靜靜地做你的知州,多好。為什麽這樣對待你的母親。”
普古鲊望着眼前這位曾是自己父親的至親說:“不用問為什麽,你勝了,你就是王,我敗了,我就是寇。是殺是剁請便吧。”
萬氏嫫道:“這幾句話倒還像是老爺們說的。沖這一點,我也不想殺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萬氏嫫說完,轉身往外走去。立在一邊的者龍山卻猛然躍起,一刀刺進廖大享的心窩,黑乎乎的血濺了萬氏嫫一臉一身。萬氏嫫氣呼呼地責問:“為什麽?為什麽殺他?”者龍山冷笑一聲,說:“難道你沒聽說過‘養虎為患’?”
此後不久的一天,普府又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萬氏嫫要招贅者龍山為婿了。這消息聽起來的确令人吃驚,而且風似地在阿迷傳開了。普古鲊是普府中較晚聽到這個消息的,他起初愣在那裏,不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當他确信以後,一個人蒙着被子大哭一場。如果說萬氏嫫嫁給者龍雲尚有情可言,招贅者龍山簡直就是無恥了。萬氏嫫原為者龍山之嫂,将大哥擠走,坐了土司位置,如今竟又要霸嫂為妻了。天下有這樣無恥的事嗎?
想到這一切,與者龍山一樣年紀的普古鲊的肺幾乎要氣炸了,心中像有萬箭一樣鑽着。
普古鲊的樣子很不滋潤,神情憔悴萬分。在阿迷城人們的議論聲中,普古鲊的心裏也在做着激烈的鬥争。他一閉上眼睛就會出現人們恥笑與不屑的神情。他的腦子裏甚至還會出現者龍山在萬氏嫫身上相擁相吻的畫面,他試圖将這樣的畫面驅走,可是他做不到。從那時他就恨恨地想,一定要殺了者龍山這個狗崽子。
34、萬氏嫫和者龍山被送入了洞房
然而,實踐證明,普古鲊要殺者龍山是十分不容易,這不僅僅因為瘦高的者龍山力大如牛,而且十分聰明,前兩次謀殺不成,便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因為有了者龍山,普古鲊就有了心事,他整日裏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是晚上,者龍山伏在萬氏嫫身上運動的畫面便又會再次出現。普古鲊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怎麽一閉眼就會想起這事呢?根據弗洛尹德的說法,普古鲊顯然患上了心理疾病,但普古鲊自己不知道啊,他惟一知道的是,不殺者龍山這個王八崽子,他的這個病就不會好。
普古鲊忍受着這種煎熬,依然心事重重的樣子,家裏的仆人一望見他的那張苦臉便嘆氣。然而人們不久又驚奇地發現,這個愁眉不展的普家少爺突然神大變,變得笑容滿面了。這一天正是者龍山正式入贅普家的前一天。普古鲊容光煥發,甚至派人到臨安城訂了兩個花瓶做賀禮。
在這段時間,萬氏嫫對兒子的變化也是非常留意的,他雖然不是她的親生,但畢竟他是普家的惟一傳人,再怎麽氣憤兒子無能、不理解她,她都不能幹對不起普家列祖列宗的事。普古鲊憂愁的時候,萬氏嫫也是憂愁的。當然,她從內心深處是理解普古鲊,先是來了一個後媽,後又來了一個後爹,這事擱誰身上誰都急的。
吃過早飯,萬氏嫫望着意氣風發的者龍山嘆了一口氣說:“不知古鲊如何了,我真擔心他又會弄出什麽事來。”
者龍山毫不在意:“憑他是翻不了天的,你不要擔心了,還是說一說明天的事吧。”
萬氏嫫将眼睛移向門外的一株葉子花,花兒正豔,幾乎将整個門頭都覆蓋了:“嗯,明天的事我都吩咐好了,按計劃進行就是了。”
語音剛落,一個仆人興高采烈地從門外撞進來,因為高興,連禮也忘了行了:“普夫人,普夫人,普少爺今天出門了,還滿臉的笑,小人還聽說他還派人到臨安為您訂了賀禮。”
“真的嗎?”萬氏嫫驚喜地說,“我就知道他是聰明的人,會想通的。”萬氏嫫說着,長舒了一口氣。
者龍山也笑了,伸出手臂摟住萬氏嫫的腰,仆人低下頭趕緊走開了。
第二天早上,普家的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身着盛裝,鄰近的土司也都趕到了,他們與其說是來赴宴,倒不如說是來看熱鬧更恰切些。雖然每人都說着“恭賀新婚”,但心裏多是不屑,連嘴上挂着的笑都顯得那麽意味深長。但土司們卻也不得不佩服萬氏嫫的遠見,普家兵與者家兵合在了一起,将會是滇東南地區最強的隊伍。
普艾古諾曾經的追求者李小姐也趕來參加這一空前絕後的贅婚大禮。李小姐還是那樣婷婷玉立,只不過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但更讓萬氏嫫吃驚的是,李小姐穿了一身道袍,這說明,李小姐離開了紅塵出家了。萬氏嫫吃驚之下,不深深感動,李小姐對普艾古諾的愛太專一、太癡了,與她相比,萬氏嫫自嘆弗如。
今天的儀式上,真正萬氏嫫祁盼的是普古鲊。其實普古鲊早早就到了,他送的賀禮——一對魚水相嬉青花瓶擺在了顯眼的位置。普古鲊滿臉風,好象是他娶媳婦一樣,望見萬氏嫫便跪下磕頭,喜得萬氏嫫連忙将他拉起來問長問短。當面對者龍山時,普古鲊同樣表現得熱而又有禮貌,吃飯時,兩人還相互碰杯,連幹了三大杯包谷酒。
因為是入贅,儀式隆重而熱烈,到處是舞者狂熱的舞蹈,歌者和祈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