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親
嗯?
林智音林夫子?是他以為的那個嗎?
張寡夫也不嫌天氣熱了,轉過頭上下打量兩人一眼,這窮酸樣兒,難不成是林家的親戚?
張寡夫暫且收了臉上的不耐,狹長的眼睛眯着下巴高傲的一點:“是啊,林夫子家就在這裏,你們是什麽人,找林夫子什麽事兒?”
兩人一聽頓時一臉喜色,只聽男孩興奮的聲音:“太好了爹,找到表姐家了!”
表姐?
張寡夫耳朵不禁抖了抖,“林智音是你表姐?”真是親戚啊。
男孩驕傲的說:“是啊!”
張寡夫眼珠轉了幾轉,馬上換成一副笑臉,扶着兩人手臂親熱的說:“嗨,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方才是我不對,脾氣沖了點兒,可別跟我一般見識,你們剛來吧,呦,這大熱的天兒真是受罪了,快快,我帶你們過去。”
雖然奇怪這人态度的轉變,但兩人也沒有多想,再加上确實又累又渴,知道要找的地方就到了,正高興着,也就沒計較太多,又興奮着能見到親人,心裏還挺感激這人的熱心。
“麻煩你了。”
“嗨,這有什麽麻煩的,都是一個村兒的,互相照應嘛。”
張寡夫客氣道,故意避開林父那邊,直奔林家去,路上問起了兩人來因。
原來,林父有一個同胞弟弟,日子過得困苦,後來嫁給了姓王的一戶人家,日子過的也是緊巴,才生了一個兒子妻主就撒手走了,孤兒寡夫的受盡了別人欺辱,王氏本也沒想着投奔哥哥,他知道哥哥過的也不好,在加上大老遠的也不方便,雖然想念,但這時的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就沒動過念頭,只是有一次突然聽鄰居說他那大侄女出息了,還當了夫子,家裏日子越來越滋潤,看着自己苦命的兒子,又被人說動幾句,他不禁動了投奔的心思。
先找村裏會寫字的幫着寫了封信請人遞了來,也算打個招呼,哥哥一定很高興,他們兄弟那麽多年沒見了,想念的狠。
“唉,到了,姜睿在家嗎?”到了林家,張寡夫知道林父不在家直接高聲呼喊姜睿。
王氏帶着兒子,激動的看着門裏,哥哥家果然好過了,粉白高大的圍牆圍着兩層的房屋,厚重的大門,一走進去,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條,養着雞鴨等家畜,樹下拴着頭母羊,兩個小羊羔圍着趴在地上,一灣活水繞過整齊的菜地花叢通向後院,帶來一絲清涼,一派生機勃勃景象,比他們村裏正家還好看,看着就知道日子過得不錯。
王氏緊緊攥住兒子的手,心裏激動不已,他不是對別人家有想法,再好那也是別人的,他是想着有這樣的親戚兒子能找個好人家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不像他,一輩子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王光平簡直看呆了眼,真漂亮的宅子啊,和這裏相比他們家那間茅草屋都不是人住的地兒,表姐家的……豬都比他們家住得好。
想到這,王光平臉上突然漲紅,好似不小心誤入了哪家人家的後花園般手足無措,格格不入,不知道該怎麽辦,心裏既臊又惱,恨不得扭頭就走,偏偏雙腳長在地上一般挪不動,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破舊的衣角。
“在家呢,怎麽了?”林智音和林諾還睡着,姜睿聽到聲音走出來,見張寡夫領了兩個陌生人進了門。
王氏父子倆聽到聲音擡眼望去,不禁眼前一亮,來人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身白底繡花的裙衫,輕盈薄透,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皮膚白皙,一雙眼睛溫潤有神,聘聘婷婷走來彷如哪裏的大家公子,給這灰撲撲的村莊添了一道靓麗的色彩,兩人不禁看呆了眼。
張寡夫斜眼一撇兩人的蠢樣,雖然心裏嫉妒但還是暗裏低嗤一聲,扭頭換上了一副笑臉:“在家啊,快看誰來啦,說是你公爹的親兄弟,沒來過咱們村兒,我正好碰上了幫一把,給送過來了,咋,林夫子沒在家呀?”說着伸頭往裏瞧,林智音在樓上他那裏瞧的着,沒見着人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找了借口來卻沒見到想見的人,白費功夫了!
“在呢,多謝你了。”姜睿不太樂意與他說妻主的事兒,但此時不便與他多說,姜睿便淡淡的答了。
姜睿早就知道林父親弟要來,林父沒事就念叨着,特別高興兄弟倆久別重逢,家裏房間早早就準備好了,此時見了分外高興,忙笑着迎上來迎上來,“叔叔可終于來了,爹都念叨好久了,這是光平吧,都這麽大了,快進來坐着,我去倒茶,肯定渴了吧。”
王氏帶着兒子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風餐露宿的,也實在是疲憊不堪,農家人也沒有多客套,笑着跟進了屋,張寡夫見姜睿沒招呼自己,翻個白眼還是厚着臉皮跟着進去了,不是說林夫子在家麽,多待會兒肯定能見着的。
王氏一坐下還匡了一下,我的媽,這凳子也太軟了,半個屁股都陷進去了,他有些坐不慣。不過是真舒服,這啥布料啊,摸着這麽好,四下裏環顧一周,哎呦喂,這些個家夥什兒一個個都叫不出名字,跟屁股下的東西一樣沒見過,看着就是好的。
這得多少銀子啊,哥哥家真是好過了!
王光平臉皮薄,沒敢四處亂瞧,也不好意思問免得顯得自己沒見識。半個屁股小心翼翼的沾着沙發邊兒坐下,默默感受着這裏的富足與舒适。
張寡夫來過,沒那麽驚訝,不客氣的坐在一邊也等着喝茶。
姜睿撇他一眼,與王氏父子倆寒暄幾句便要出去。
剛拐過一道牆,一道身影正好堵住去路。
“慢着點,有人來了嗎?”
林智音正睡着就被下面吵醒了,見姜睿不在,看看身邊睡的小臉紅撲撲的兒子,又替他抹去腦袋上的汗珠,她便起身下樓了。
姜睿見了妻主一臉驚喜,拉着她過去,小聲說:“叔叔和表弟來了,你快來見見。”
叔叔?表弟?
林智音睡了半天腦袋還沒清醒過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爹不在家?”
姜睿笑着看妻主難得的愣神,“嗯,爹這時候應該是出去了,可能是串門去了。”
兩人走回堂屋,林智音果然見了父子兩人,有些局促的坐在沙發上,張寡夫坐在另一邊,她微不可見的皺皺眉,快步走過去。
“叔叔可來了,侄女都要望眼欲穿了。”
王氏見了個年輕女子走來,長身玉立劍眉星目,頗有威儀,臉上笑着與他說話。
他情不自禁的搓搓手,有些怯怯又有些激動,“這是智因吧,我都沒見過你,都這麽大了,娶了夫郎也成家了,真好。”言語裏都是農家人的憨厚與初來乍到的畏縮。
林智音看出他的窘迫,語句溫和的寒暄幾句,王氏慢慢放松下來。
王光平自一見到林智音起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符,眼裏再也看不見別人,他眼中來人風度翩翩,面如美玉,一雙眼睛幽深中透着氤氲,像是一個漩渦要把人的魂魄吸進去,一頭黑發慵懶又随意的束在腦後,雖然笑着卻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王光平從小在山窩窩裏長大,何時見過這樣的仙姿玉顏,頓時看住了話都不會說了,直到她眼睛清冷的掃過來才如夢初醒,臉如紅雲,羞答答的喚了一聲,“表姐。”林智音只是點點頭,守禮的沒有多看。
“叔叔您先坐着,喝些茶降降溫,我去找爹來,他知道您來了到了一定很高興。”
張寡夫自林智音出來眼睛就黏在了她身上,喜的眉飛色舞,想着找機會搭上話,就聽她說要去找林父,他想也沒想,自告奮勇的說:“呀,我剛好像看到林大叔在村口呢,我這回去正好路過,幫你叫一聲林大叔吧,你就別去了,陪大叔說說話。”他自以為善解人意,矜持又體貼的說。
林智音想想也對,看看外面毒辣的日頭,還沒伸出去的腳就收回來了,笑着道:“那就麻煩你了,喝杯水再去吧。”
張寡夫見她對自己笑了,頓時如墜雲端通體舒暢,打了雞血一般,林夫子真是體貼人,怕曬着了,還讓喝杯水,嘤……好感動。
他內心激動,面上還一副賢惠樣,“不喝啦,我這就去了,也好讓林大叔能早點知道消息。”
林智音目送他離去,扭頭又笑着照顧王氏等人,姜睿忍着笑陪在一邊,妻主可真壞,不過,他喜歡。
聊了會兒,王氏目光轉到了姜睿的肚子上,猶疑道:“這是……”姜睿肚子只是微微鼓穿着寬松的衣服不是很明顯,王氏也拿不準他想的對不對。
姜睿嘴角噙着笑,低頭溫柔的摸摸肚皮,靠在妻主身邊。
林智音随王氏目光看過去,一笑,目露溫柔:“這是侄女的第二個孩子。”
兩人都是好顏色,女才郎貌,站在一起,彷如珠玉相印,光彩奪目甚是相配。王光平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舒服,陰郁的看了姜睿肚子一眼,抿抿嘴低下了頭。
王氏的猜測成真,他也跟着高興,擦擦眼角的淚,感嘆道:“真好,真好。”
王氏發自內心的為他們高興,林智音能感覺到,臉上更加溫和了,陪着說話。
村子就這麽大,林父得了消息急匆匆趕來,兄弟兩人相見,不禁抱頭痛哭,兩方兒女又是一番勸解。
“咱們這麽久沒見,你一定要多住些日子,房間都準備好了,就我隔壁那間,咱們好好說說話。”林父擦着眼淚,握着弟弟蒼老的手,他日子過得好,女兒女婿都孝順,眼看着就要抱孫女了,沒什麽心思,因此看起來人都年輕不少,臉上皺紋也不多。
再看看弟弟,滿臉的滄桑,手上的老繭厚厚一層,背微微佝偻着,若不是那雙眼睛與記憶中一般林父都要認不出了。他從未見過的侄子都長的這般大了,眼看着就該說親了。
他心裏酸楚,打定主意要弟弟侄子多住些日子,待知道他們過的日子十分不如意,更添了一層心疼。
林智音對父親的決定沒有疑義,他高興就好,反正家裏又不是沒有房間,多養兩個人也沒什麽,姜睿更是妻主說什麽就是什麽,兩人都讓王氏父子倆安心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