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大驚,“二太太不會相中陸公子了吧?”
沈清蘭心裏亂糟糟的,經過披風一事,她現在已經不那麽讨厭陸新明了,但也談不上多有好感,總覺得這個人過于輕浮,不是個可托付一生的人,如果母親有意向,該怎麽辦?
碧玉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震驚,“陸公子告辭了,二太太竟然跟着一起出門,兩人單獨說話,婢子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就趕緊跑回來。”
翡翠道,“都單獨談話了,怕是還有後文。”
兩人都緊張而擔憂的看着沈清蘭,沈清蘭低頭喝茶,“別看我,一會我問問。”
說這話時,林氏就到了門口,看來沒和陸新明說幾句。
“母親,您找陸公子說什麽啊?”沈清蘭特意表現的嬌柔純真些,不希望她這個時候把自己當作年近十五的大姑娘看。
林氏掃了眼兩個丫頭,就知道她們倆會偷聽報信,不過都是為了女兒,她也沒責備,“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當然了,我确實準備找他。”
“……”沈清蘭瞠目結舌。
林氏斂色,嚴肅的說道,“陸公子今天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向只當他是個不學無術、靠着父母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罷了,不想談吐頗為風趣大方,也很有些見識,倒是我從前小瞧了他。”
沈清蘭聽得發愣,一則沒想到陸新明這麽大本事,轉眼把林氏拉攏過去;二則有點慌,怕母親一激動就把自己送了出去。
知女莫若母,林氏瞅她一眼,就知道她的擔憂,嗔道,“你急什麽,好人家又不是只有陸家一家,我女兒是這麽好娶的嗎?”
沈清蘭一窘,旁邊兩個丫頭先笑起來。
林氏也笑,不過話鋒一轉,又誇上了,“以前聽說陸公子行事沒個正形,我今天看着卻是踏踏實實,他特意單獨與我說話,說得倒是直白,不過看着很誠懇。”說罷,又特意瞅她。
沈清蘭猜出陸新明說了什麽,跳過去刻意不問,“那您找他,是為的什麽?”
“還能是什麽?不得謝謝人家?”
沈清蘭恍然,這是謝他為自己說謊的事。
母女倆又說了些話,好在,最後林氏也沒有說出中意陸家、已經在考慮中的話來。
因為浣洗房的下人都打發出去了,翡翠抱了換洗的衣裳,自己去院子後頭打熱水洗,碧玉陪着沈清蘭在屋裏絮叨。
沈清柳過來坐了會兒,驚驚惶惶的說起沈清菀,“我剛去看大姐姐,剛醒呢,大概是傷口很痛,臉色很不好,也不說話,杜鵑一直在哭,四姐姐,你說,祖母和母親會不會把杜鵑賣出去啊?”
沈清蘭想起來,沈清菀的割腕對外只說是不小心被杯子劃傷,常理來說,主子受傷,服侍的丫頭是重罪,怪不得沈清柳會擔心,由此也可見,杜鵑的人品不錯。
“杜鵑對大姐姐忠心,她也不是故意的,這是意外,祖母和大伯母不會重責她的。”
沈清柳輕輕嘆口氣,像是松了口氣,眉頭還是皺着,又道,“我聽到母親和霍太太又打起來了。”
沈清蘭心念一動,問,“為的什麽?”
沈清柳像是猶豫了下,還是回答,“說的是大姐姐和霍少爺的親事,沒戲了,具體的原因我沒聽到,四姐姐,你說,是因為大姐姐手上受傷會留疤不好看嗎?”
“……”沈清蘭默然好一會,才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大姐姐那麽好,會找到更好的人家的。”
沈清柳展顏,“我覺得也是。”
第二天,人牙子帶着十幾個小女孩、婦人來,陳媽媽親自去挑了八個,快要過年了,裏裏外外的事太多,沒有下人可不行,好歹先買幾個,一邊用着一邊調教。
邱氏也顧不上只盯着沈清菀的手,年貨七七八八的送進府來,吃的穿的用的玩賞的,樣樣都要過她的眼,一整天下來,連水都沒喝一口。
好些東西進了府,再按人頭一樣樣分到各個小院子,邱氏是親自送到沈清蘭這邊來的,東西給的尤其多。
林氏退卻了兩次,最終還是收下了,但沒全部發到各人手裏,大部分原封不動的存在空屋,等她們離開時,再歸還邱氏。
霍太太母子沒有動靜。
沈清蘭也不擔心,有老安人發了話,她們姐妹倆又撕破了臉,斷然沒法再留,她惦記着沈清菀的傷,親自去廚房炖了一盅黨參黃芪乳鴿送過去。
恰好沈清菀醒着,坐在床頭看書,面容清淡,眉尖微蹙,不知是為書中內容困惑,還是心中有憂。
沈清蘭心疼,突然覺得為難,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萬一大姐姐心裏怨着自己呢?
還是杜鵑先說的話,“大小姐,四小姐來了。”
沈清菀擡起頭,笑容如舊,她放下書,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招呼,“四妹妹,快進來。”
沈清蘭心口一暖,全身都輕松起來,“大姐姐在看什麽書?”
“你瞧瞧。”沈清菀把書推到床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大哥找來的話本。”
沈清蘭把食盒交給杜鵑,拿起書翻了翻,笑,“佚名雜談,看着挺有趣,大姐姐看完了,也給我看看。”
沈清菀笑着答應,目光落在食盒上,這時杜鵑已經把白瓷小盅端出來,打開蓋,香氣撲鼻,她笑,“祖母總誇四妹妹廚藝好,想不到我還有這口福,早知道……那杯子就該早點碎。”
沈清蘭怔住,眼眶頓時濕潤,嘴角扯出個尴尬的笑,“大姐姐……”
“四妹妹,對不起。”沈清菀握住她的手,“讓你受委屈了。”
沈清蘭哽咽,淚水撲撲的落滿一臉,她自小在申州長大,雖說前頭有兩個哥哥,但男孩子寵妹妹的方式畢竟不同,到了分寧,每天應對沈清夢和沈清芝,煩不勝煩,在沈清柳面前做出個姐姐的樣子,唯有在沈清菀這兒,享受到有個姐姐的好處。
霍立所為,同時傷害了姐妹兩個,沈清菀卻親口向沈清蘭道了歉。
沈清蘭一下子覺得,這件事過去了,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