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寧臺三個字在衛長鈞心上潺潺流過,清波蕩漾,他想起不久前,他還和那個姑娘在臺上玩雪打鬧,她清越如鈴的笑聲、她豔若桃花的雙頰、她微微有些淩亂的頭發……她的神采飛揚與平時的嬌俏可愛、知書達理很不一樣,卻是徹徹底底的讓他沉迷。
他低頭含笑,心都被回憶中流淌出來的柔情蜜意淹沒,情不自禁恍惚了一下,瞬間後清醒過來,只見衛夫人和衛雲珠都訝異的盯着自己。
“……”他輕咳一聲,掩飾道,“三妹妹說什麽?”
衛夫人面色複雜,沉吟不語。
衛雲珠輕蹙着眉,撒嬌,“三哥,你都不聽我說話,我都重複兩次了,你還沒聽見呀,上元節你陪我去望寧臺看燈呀,楊小姐說……”
楊小姐?衛長鈞狠狠擰了下眉,不等衛雲珠說完,就撂下一句話,“不去。”拉門就出去了。
“母親——”衛雲珠張大嘴看着門開門關,三哥就消失了,眨眨眼,回過頭撲在衛夫人懷裏,委屈的道,“三哥是不是讨厭我呀。”
衛夫人還在出神,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随口安慰女兒,“你三哥什麽性子你還不知?他哪裏懂這種小女孩家家的情致?還不如讓他去部署城防呢,那他就樂意了。”
衛雲珠一想有道理,展顏就咯咯笑起來,央道,“看燈也不僅僅是小女孩呀,母親要不要也去瞧瞧?望寧臺在城外,天黑後恐怕路不太好走,到時候坐個轎子去。”
“終歸是年輕人才玩這些,你想去就去吧,我還是和你舅母在府裏自己挂燈籠欣賞吧。”衛夫人微微一笑。
“是女兒思慮不周了,母親和舅母在一起,賞燈賞花,彈琴下棋,比女兒要高明多了呢。”衛雲珠嘻嘻一笑,立即圍着拍馬屁,緊接着,小嘴又噘起,一副為難的樣子,“只是,聽說那裏雖然熱鬧,但沒有哥哥陪着,只有兩個女子,我還是有些害怕,想去又不敢去。”
“我給你出個主意,再約幾個人一道,讓新明陪同,有他在,就不怕了。”
衛雲珠,“……”
沈清蘭知道今夜特殊,壓根不準備去探望邱氏,雖然林氏走之前那麽交代,她也知道,不過是說給紅荷聽的,因此,等林氏一走,她就更衣洗漱,歪在榻上看書消磨時間了。
她洗了頭發,濕漉漉的長發從軟榻的扶手後垂下,燈光一趙,宛如一匹絲滑閃亮的緞子,翡翠搬個小杌子坐在旁邊給她擦幹,嘴裏碎叨叨的念着,“大晚上的非要洗頭發,着了涼,明天要頭疼一整天呢,太太知道了,還不得責罰婢子和碧玉呀,到時候,您去兜着呀。”
沈清蘭失笑,哄道,“好好好,我給你們兜着,母親一時半會不會回來,趕緊擦幹就好了。”先前萬幸把林氏糊弄過去了,但她等會回來必定還要來找自己說話,萬一注意到發髻上有挑揀不去的細草,肯定生疑。
她催促翡翠加快速度,剛剛收拾利索,林氏就回來了。
果然,直接來到她的卧室。
“母親,大伯母好些了麽?”
林氏冷笑,“何止是‘好些’?簡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恨不得跳下床蹦了!”
沈清蘭瞠目結舌。
“她讓之銘把陸公子帶去她那了,所以才叫你過去,唉,沒想到之銘也會摻和一腳,不過,只有我一人過去,他們倆就沒露面,但我還是看出了端倪,稍坐了會就回來了。”
沈清蘭沉默片刻,小聲問,“母親覺得……陸公子不好?”
林氏挑眉,看着她笑,“這倒不是,近來也接觸幾次了,我覺得這孩子不錯,雖說一前有些輕浮名聲,但本性不壞,與你大哥還有幾分相似。”
沈清蘭不知說什麽好,林氏居然拿陸新明和沈之逸比,可見是真心認為陸新明可取的,既然這麽看重,又怎麽……
林氏似乎看出女兒的困惑,神秘的笑了笑,并不解釋,只叮囑她,“出去玩瘋了,早點休息吧,姑娘家的也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大街上玩雪?要是被人認出來,閑言碎語又不得消停。”起身走了。
沈清蘭默默的想,大街上玩雪就閑言碎語不得消停,要是被人看到我和子淵跑去城外玩雪,後果又會如何?
“碧玉怎麽還沒回來?”她閉上眼問,有些困了。
“婢子出去瞧瞧。”
林氏回房,趙媽媽過來詢問。
林氏輕輕嘆氣,“那孩子還是很懂事的,邱氏讓他過去,又過來叫蘭姐兒,意思很明顯,是要私下裏給他們倆制造個見面的機會,但我隐約聽到他和之銘說話,說還是去陪陪老安人,強拉着之銘從後門走了,我原本都已經決定選顧家那孩子了,現在,又有些猶豫。”
趙媽媽笑,“太太當年就應該再生一位小姐,眼下也不必這般為難了。”
一句話說得林氏笑起來。
邱氏此刻笑不起來,上午幾次着人來叫沈清蘭都說不在家,晚上再去叫,美嬌娘沒叫來,反而叫來一尊大神,往這屋裏一坐,接下來的戲就全沒了,更郁悶的是,好不容易送走大神,才發現,兒子和“準侄女婿”也都不見了。
她灌了口水平複氣息,招來杏桃打聽兩人的去向,才知道是去老安人那裏了.
“何時去的?”邱氏驚問。
杏桃據實答道,“二太太剛過來,大少爺和陸公子就走了。”
邱氏忙道,“快去廚房,即刻開席,就擺到老安人那邊。”接着又吩咐紅荷,“老爺也快回來了,你去府門口候着,把陸公子過來的事情先說一遍,讓老爺心裏有數。”
紅荷應着,剛要走,她又叫到跟前,往一個方向使眼色,低聲道,“先去看看夢姐兒在做什麽,悄悄兒的。”
紅荷答應,很快去而複返,回答,“二小姐在抄經。”
邱氏松口氣,略一沉吟,“你去把芝姐兒叫過來,說我找她有急事,你就直接去迎接老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