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從紅月身上掙紮下來,也抱住沈清蘭的腿,笑着喊“姐姐”,然後又爬樹一樣想爬到郭姨娘身上,郭姨娘寵愛的笑笑,又把她抱起來。
沈清蘭把五彩羹拿出來,郭姨娘一邊喂一邊問,“小姐月信在身,有什麽話,仍讓碧玉過來說一聲就是,何必親自來。”
沈清蘭勾着囡囡的手指,笑道,“也不是傷病,哪有那麽嬌氣?好幾天沒見着你們了,過來走走。”
這一說,郭姨娘讪讪一笑,上次她帶着囡囡去找沈清蘭,是為了分散囡囡的注意力讓她止哭,沈清蘭讓她以後常去,她聽見了,卻沒法那麽做,因為不想讓齊姨娘多心,現在沈清蘭這麽說,她沒法回答。
好在沈清蘭也沒非等着她的答複,已經逗起囡囡來。
沈清蘭在這呆了一炷香的時間,一直沒見到齊姨娘露面,直到囡囡吃完羹,她準備離開了,忍不住問,“齊姨娘呢?”
懷裏的囡囡抖了一下,很輕微,但沈清蘭感覺到了,她沒詢問,只是更緊地抱住她,并在她圓乎乎的臉上親了親。
郭姨娘飛快地掃過兩人,不知看沒看出不對勁,笑道,“許是春天來了,齊姨娘這兩天特別嗜睡。”轉身給紅月使眼色,“去看看齊姨娘起了沒,小姐過來了,怎麽能不來見見。”
沈清蘭笑着攔住,“別叫了,我也不是外人,讓齊姨娘休息吧,春天我也犯困。”說完,還十分配合地打了個哈欠。
又說了幾句話,沈清蘭就走了,到底沒見着齊姨娘。
出了門往回走,沈清蘭心裏百味陳雜,一句話也不說,慢慢地琢磨着,琢磨琢磨就覺得長大真是無趣,不由自主地認識到許多以前根本不會去看也不會去想的人心複雜,可現在,看見了,也想到了,心裏就難受了。
碧玉跟在身邊,低聲道,“小姐,您打算怎麽辦?”
沈清蘭輕嘆,她也發愁,“齊姨娘她……可郭姨娘真心對囡囡好啊,要是送走,郭姨娘必定心傷。”不僅是這個,就算真的要送走,她還不能和林氏直說原因,可又能怎麽說呢?又送到哪裏去呢?
“小姐,總放在府裏,這麽發展下去可不妙。”碧玉隐隐擔憂,也心疼小囡囡。
沈清蘭嘆口氣,“等晚上父親、母親回來,我問問。”
午後,林氏回來。
沈清蘭聞訊到門口迎接,林氏笑嗔,“在家就好好躺着,要你接什麽?”
沈清蘭笑着挽過林氏的手臂,親親呢呢地說,“三天不見母親,思念心切,恨不能迎到法泉寺山門前。”
林氏最愛這個小女兒嘴巧,被她一句話說得心裏暖熱,當時眉眼舒展,笑容滿面,“就你會說好聽話。”
進了屋,沈清蘭又忙前忙後,端茶倒水親自伺候。
林氏笑,“你也別忙了,不就是想聽我講講法泉寺嗎?”
“母親英明。”沈清蘭拍馬屁。
林氏瞪她,眼神中含笑,“古剎清幽,寶殿宏偉,又有高僧講法,說是沒得說,回頭你自己去吧。”
沈清蘭失望中夾雜好奇,又問,“徐小姐去了沒有?”
提起徐嫣芸,林氏“喲”了一聲,嚴肅了兩分,“去了,還問起你呢,我看那姑娘對你倒是上心。”
沈清蘭聽了,心頭歉疚,去的前一天已經約好,結果自己失約,确實慚愧。
林氏又道,“你也別覺得虧欠,一則這也不是你故意失信,我已經與她說明原因;二則,她對你好,有幾分出自自身?有幾分為她兄長?你看不清楚,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沈清蘭也知這個道理,不過她不想牽扯到自己的婚事,忍不住辯解,“徐二公子并沒有去法泉寺啊。”
林氏大驚失色,“你怎麽知道他沒去法泉寺?是不是她來府裏找你了?”
“母親,您想什麽呢?”沈清蘭十分無語,“我上街見着他……”一見林氏臉色又變,趕緊補充,“只是我看見他而已!他沒看見我!”
林氏這才放下心,少不得又責備兩句“既然在家休息,又上街做什麽?要是出了什麽事,我都不在家,怎麽辦?以後我不在家,你就不能亂跑,知道嗎?會州是邊境,比不得以前在申州,凡事都要小心點。”
沈清蘭連忙哼哼哈哈地認錯,順帶着還撒幾句嬌,這是她的長項,打小就精通此項,因此讓家人憐愛不已。
知女莫若母,林氏也知道,她雖然态度好,可自己的話未必聽進去,又念叨了幾句,無奈地嘆氣,再次把話題扯回徐家。
“徐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別覺得徐二公子沒去,就沒想法,我倒覺得徐家上上下下都是這心思,尤其是徐太太,哼,那話裏話外,就差直接問你的生辰八字了。”
“那您呢?”沈清蘭小心提起心。
林氏喝着水,斜睨她一眼,笑道,“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我斷不會答應的。”
沈清蘭又笑,“那就好。”
林氏卻瞧着她的笑臉,漸漸不悅,她心裏已猜出女兒心思五六分,可這心思與她的心願又背道而馳,所以也沒什麽高興的。
沈清蘭幾次想提一提囡囡的事,但看林氏面帶疲倦,也就咽了回去,罷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她想讓林氏眯會,沒多留就離開了,臨走,林氏掏出個紅綢小香囊遞給她,“開過光的,或戴在身上,或放在枕下,能保佑你。”
沈清蘭詫異,乖乖手下,以前林氏不太信這些,但這次為了沈之逸和沈之潇在寺廟祈福三天,現在又給她帶回護身符,可見心态已變。
雖然還沒有跟林氏說,但沈清蘭回來後就開始發愁,要是把囡囡送走,又送給誰?再扔回街上這種事,她絕對做不出來,沈家也做不出來,那麽必定要為她再尋個收養的人家。
想到這裏,沈清蘭覺得自己頭更大了,沈家剛到,她才認得會州幾個人?上哪裏去給囡囡找一個能善待她的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