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菲凡所在的安養小區還真的不小,平地就住了将近萬名的居民,還不包括四周山上的別墅區和外地來的年輕員工。
葉菲凡的公寓很靠近山上的別墅區,将小區分成東西兩塊,也就是在裏層的邊緣地帶,要到大門口還真需要一段距離,起碼走路就要花上個十分鐘。
跟嬌歌短暫道別後,葉菲凡換上了一件幹淨的灰色運動服,把劍綁在腰間,就帶着兩狗一鳥離開了公寓。
好不容易沒有被葉菲凡用繩索和籠子束縛,多多卻依然像往常一樣,一直緊跟在葉菲凡身側,俨然随身保镳模樣;布布就比較活潑了些,一路上蹦蹦跳跳,還追逐着飛在前頭的青黛,不知死活地用爪子撲牠。
青黛也不是吃素的,最後幸好是葉菲凡發現得早,避免了布布成為獨眼變異犬的慘劇。
有意拉長與牠們獨處的時間,葉菲凡一路上都帶着牠們往小巷鑽,重現以往散步的情景,路旁是鄰家栽種的花花草草,它們一點也沒被末世的氣氛影響,依舊開得香氣濃郁、蓬勃向陽。
兩條狗東嗅嗅、西聞聞,好不自在;而青黛一下就在花叢間沒了蹤影,最後葉菲凡只能一邊拉着兩條狗,一邊剝開樹葉花朵尋找青黛的身影,最後發現青黛正躲在一朵杜鵑花裏頭,效法蜂鳥吸起花蜜。
青黛經過變異後,雖然體型和外表沒有多大變化,但葉菲凡還是在幾次親密的觸碰下發現了不尋常之處。
首先是青黛翅膀上的羽毛越來越細小,隐隐朝向蜥蜴的鱗片轉化,接近成一種光滑的平面,使牠在瞬間俯沖的速度極快,宛如一顆子彈;另外,青黛的鳥喙也變得又尖又細,拉長成一種類似蚊子的吸管,能在堅硬的表皮上快速鑿洞,并吸取裏頭的營養。
葉菲凡把牠從花裏”請”出來,才帶着幾只小夥伴重新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皮膚感受到的溫度正慢慢散去,太陽快下山了,大腦自動放映了幾張從記憶中抽取的夕陽和紅霞,葉菲凡光回憶着就很滿足了,走着走着很快就接近了約定好的旅館。
葉菲凡把到處亂跑的布布叫回來,牠正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變異鼠,左右甩着玩,聽到葉菲凡的聲音,立刻沖回去,順便上繳戰利品。
不過布布還是聰明許多,在交出變異鼠前,就已經被咬斷了牠的脖頸,以免活着的獵物不老實傷到主人。
葉菲凡拿牠沒辦法,只能拎着一具鼠屍,牽着兩條大狗,肩上搭上一只鳥,”全副武裝”地來到了旅館門口。
吳麗蘿在大門口守着,一見到她來,雖然高興,但還是要求葉菲凡先把兩只變異犬綁在門外,鳥也不能入內,先打發到其他地方去。
葉菲凡沒有不高興,乖乖照作,畢竟對方是站在她們生命安全的考慮。等葉菲凡做好這些後,吳麗蘿才打開門,高興地上前給她一個擁抱,并告訴她現在裏頭的狀況。
開口就迎來了一個大消息——她們發現了一個新的幸存者,是旅店老板的女兒,名叫程荞恩。
小區的病毒爆發時,程荞恩躲在存藏肉類的小冰庫裏,硬是躲過了一劫,但三個月來都一直躲在冰庫裏?光啃着冷凍肉和冰塊維生?
程荞恩是這麽說的,吳麗蘿看她憔悴委靡的模樣,不像在說謊,所以想等葉菲凡過來看看。
“她有異能。”在吳麗蘿解釋的時候,葉菲凡已經用光圈掃了整棟旅館,所以一下就确定了。
葉菲凡對自己的探查結果很滿意,忍不住微笑道:”異能一直在釋放熱量保護着她,她整個人就像暖爐一樣,去摸摸看她的皮膚吧。”
程荞恩長得什麽樣,葉菲凡自然看不到,但還沒走進旅社大廳,她就感覺到一種斷斷續續的波動,很脆弱、很不穩定,讓葉菲凡聯想到一只垂死重傷的小動物,不用睜眼看也知道對方這三個月來受到了多大的心理和生理折磨。
旅館分成三層,大概是因為租給從外地來打工的年輕人,旅館設計的有點像青年旅社,一樓是布置溫馨的交誼廳,二樓和三樓都是房間,共有七間,每一間有四張床位,另外附一衛浴設施。
确定門鎖好了,葉菲凡二人繞過了櫃臺,往後頭的交誼廳走去。
“菲凡!”
葉菲凡一進去,就聽到此起彼落的歡呼聲,顯然大家都聚在這裏。
邱靈珊主動上前,在葉菲凡耳旁小聲告訴她程荞恩目前的狀況,她是護理老手,一下就安撫住精神狀況已經不太穩定的程荞恩。
但畢竟突然遭遇這樣的變故,加上已經三個月未與活人接觸,程荞恩似乎暫時失去說話能力,只能比手畫腳、斷斷續續與衆人溝通;更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發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邱靈珊說這是選擇性失憶,最好是放着別刺激她。
葉菲凡聽完後點點頭,很符合現在程荞恩的精神波動——脆弱、害怕、拒絕任何傷害。葉菲凡倒不覺得麻煩,她可以感覺到在對方脆弱的精神背後有一股強大的異能在支撐着她。
程荞恩是天賦異禀的異能者,甚至隐隐在吳麗蘿和王筱眉之上。
思此,葉菲凡靜悄悄的走過去,她将自己周遭的光圈拉遠,把探查的能量轉化成一種柔和不顯眼的波動,有如小舟滑過水面,只留下淡淡的痕跡,配合着對方此刻的精神波動,有一種類似安撫的作用。
“………”程荞恩稍稍擡起頭。
葉菲凡看不見她的長相,腦中顯現了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大概不過才十五、十六歲吧?的确是夠堅強了。
對方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葉菲凡遵下身和她說話:”我叫葉菲凡。”
“………”
葉菲凡還沒再度開口,突然察覺到腳邊有動靜,發現是月光,她便抱起了月光,一副自然不過地将牠安置在女孩的懷裏。
月光獨特的魅力在此時派上用場,程荞恩感覺到手臂貼着柔軟的貓毛,低下頭偷看,貓咪那雙薄荷綠的眼睛漂亮得令人恍神,抱着牠的女孩不禁稍稍松懈下來。
對方還是沒有回話,但葉菲凡感覺得到她的焦慮正在減輕:”現在站在這裏的,包括我,都是與妳一樣這場災難的幸存者。”
程荞恩緊緊抱着貓咪,擡頭看她一眼,突然緩緩舉起手,在葉菲凡雙眼前晃了晃。
吳麗蘿等人微微蹙眉,覺得這樣不太适當,但葉菲凡卻笑了:”忘了說,我看不到,我是個盲人。”
“………”程荞恩依舊沉默,但葉菲凡卻感覺到了脆弱的波動有了變化。
她輕抿着淡緋色的唇片,露出淺淺如清風般的微笑,那種蘊含自本性的溫柔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即便是初見的陌生人也會被這樣的氣質打動。
葉菲凡就像一面鏡子,可以是溫柔、也可以是殘酷,這些都被動取決于外面的給予。在脆弱之人面前,葉菲凡自然也會露出一些柔軟脆弱的本質,是一種交換,也可以說是欺騙。
波動很明顯不在像之前那樣斷斷續續,顯然對方開始好奇甚至是思考她這個人。
葉菲凡接着輕聲道:”雖然我看不到,不過我還是可以感覺得到阿。”
她自然無比地握住對方的手,皮膚滑膩的接觸沒有造成任何不适,對方大概是對她好奇心大過戒心。
“很溫暖呢,一直從你身上散發出來,是這樣的溫度一直保護着妳吧?”
程荞恩身子一愣,像是被觸動到了什麽。
衆人只看見她緩緩掙脫葉菲凡的手,還沒來得露出失望的表情時,程荞恩卻沒有後退,反而是朝葉菲凡伸出了手。
在離葉菲凡鼻尖不到一尺的距離,突然,一簇火焰就這樣從她右手食指上迸出!簡直像有把打火機安在她的手掌裏,整個過程自然流暢,彷佛這是她生來就該會的!
等衆人反應過來,王筱眉反應最快,立刻驚呼出聲:”火系異能!”。
吳麗蘿立刻把葉菲凡拽開,隔出與程荞恩的”神奇魔術”一定的安全距離。
程荞恩被衆人的反應一吓,整個人迅速縮回沙發上,一副戰戰兢兢的小兔子樣。
“好…好了…。”葉菲凡被吳麗蘿勒着脖子,差點呼吸不過來,吳麗蘿見狀急忙放開她,聽她接下來的指示。
“天快黑了,大家今天都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在說,先休息吧。”
馮娉婷在搬家時出力第二多,僅次于吳麗蘿,忍不住道:”還沒吃晚餐呢!”
“我去準備……”
“我也去!”
“我看有什麽!”
大家顯然不知道要怎麽和一個有精神創傷的異能者相處,紛紛找了借口溜出去,最後只剩下吳麗蘿、葉菲凡兩人。
葉菲凡因為剛才的”勸誘”被打斷了,心底正懊惱着。
吳麗蘿倒老實,覺得自己反應太大,害一個小女生二度驚吓,想想簡直是罪該萬死,看着在沙發中呈現球狀的程荞恩,吳麗蘿不自在地掏了掏口袋,掏出了幾顆軟糖和口香糖。
色彩缤紛的糖果是小女生的最愛,吳麗蘿想得快,便遵下來,體貼地降低自己身高帶來的壓迫性。
她把糖果塞進程荞恩衣服的口袋,用一種旁人聽起來像在誘拐小孩子的語氣道:”剛才真是抱歉阿!姊姊我天生嗓門大、習慣粗魯,吓到妳了,姊姊請你吃糖消消氣好不?”
想起糖果的滋味,程荞恩微微動搖,但又不敢擡頭。
吳麗蘿只得再接再厲:”剛才你葉姐姐的話還沒講完,不騙你,我們都是幸存者,一開始跟妳一樣都吓得半死!姊姊我好一陣子被迫待在一個倉庫,吃喝拉撒都在裏面,幸好你葉姐姐來了,帶着我打怪練級,一路從山上殺到山下!多英勇阿!你剛才看到的那些姐姐也都是各各慘,所以不要一個人覺得難受,以後跟我們一起過,大不了一起慘,但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覺得孤單!”
不說內容,吳麗蘿的語氣非常認真。一向不表情緒的葉菲凡眼睛以下的表情不禁微妙起來。
吳姐姐,你确定這是在安慰人…….不是在互揭傷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