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花了半個小時，在大祭司細心恭敬的導覽下，葉菲凡終于完全摸透了南方的情況。

就如夏檀青所說的，南星基地已經不在了。

軍事要地本來就多在北方，末世後軍方的力量很快控制住北方的局勢；但南方卻只有微薄的軍力，在末世後立刻潰不成軍，最後只能由集結的幸存者勉強弄了一個臨時避難所，也就是後來的南星基地。

缺乏強而有力的中心領導，龍蛇雜處的南星基地一直處在崩潰邊緣。南星基地一共經歷過三次的崩潰，第一次是因為屍潮、第二次是變異獸群、到了第三次是自己人內哄，這才徹底摧毀了茍延殘喘的基地。

南方的情況的确比北方慘，這裏沒有軍隊、沒有法律，好不容易誕生的異能者絕大多數都選擇逃去北方，一切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态。但事實上，最糟的情況就那樣，已經無法再惡化了；倒是這裏的人們經過一次次的巨變，身心都漸漸适應下來，除了那個無時無刻都在學嬌歌叫的大祭司外，其他人還是正常地過着農耕漁獵的生活。

病毒爆發後的一年，早在南星基地崩潰前，就有幾十萬的幸存者居住在基地外的山地丘林裏，并在那裏建立了許多分散獨立的村落；原本都是各過各的、老死不相往來，但在嬌歌出現後，變異動物的危害減少，村落之間來往變得方便，信仰意外成為連結各村落的管道。

各村落中間設有一個主要的教寨，那裏最靠近嬌歌栖息的森林，是信仰的中心。

教寨裏只有一座教壇和一比一的嬌歌石雕像，當時包圍葉菲凡的教徒便是來自主寨的護衛；護衛大多數是異能者組成，他們似乎相信異能是來自于羽翼神的賜予，所以都選擇留在這裏侍奉神明。

教寨周圍連結着幾百個小村落，有點類似衛星城市的結構；教寨是領導中心、村落則負責生産；靠近河山、地勢崎岖的村落負責漁獵；地形平坦、富有沃土的村落則負責農耕，最後在将生産所得拿去教寨的市集交換，以物易物，整個南方已經退化成一種原始社會的型态。

但真正讓葉菲凡驚訝的是這裏的主食；這裏的人除了吃作物和家畜外，竟然也包括變異動物！

據大祭司說一開始村落還未形成，變異動物到處肆虐，很多人餓到受不了，便偷吃了一些死去的變異動物，最後毫不意外都成了喪屍，但自從羽翼神降臨，賜予他們庇護，他們已經不再畏懼黑暗的力量！

大祭司再度開始一連串歌頌，習以為常的葉菲凡自動省略羽翼神出現後的話，她重新整理了一遍，暫時推測南方人的适應能力在不斷的巨變中突飛猛進，能活下來的人大概都已經對病毒免疫了。

葉菲凡和村民拿了一具已經腐爛不能吃的變異豬，在衆人敬畏崇拜的目光下，直接扔去喂給多多和布布。兩只餓壞的狗立刻風卷殘雲，把那具屍體連同骨頭都啃得幹幹淨淨。

那景象太過兇殘，有養豬的人家還擔心屍體吃不飽，甘願送上幾只健康粉嫩的活豬，就是請葉菲凡務必要把兩只狗喂飽一點，最好飽到一片肉都吃不下，看到肉就想吐。

為了要讓愚民們得知聖女的降臨，大祭司堅持要帶葉菲凡走過幾個大村落，葉菲凡正想用光圈摸清附近的環境，自然爽快地同意了。

普遍都是木屋和農田，葉菲凡看不到什麽湖光山色，所以都是點點頭沒有多說話；不過讓她感到有趣的是除了基本的栅欄和防護外，這裏的人會把嬌歌的排洩物塗在村莊周遭，試圖用氣味吓跑附近的變異動物，據說效果相當不錯。

葉菲凡沒有說出自己是盲人的事，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像是在放空；而一旁的大祭司以為聖女心不在焉，便自動合理化成對方必須時刻與羽翼神保持聯系，現在就是在一邊巡視、一邊向羽翼神報告狀況。

經過一番腦補，大祭司表現得更賣力了，恨不得在葉菲凡身上插上一根“聖女在此，愚蠢的人類通通給我跪下”的旗子，于是不到一天的時間，聖女的威名就傳遍了大小村落。

葉菲凡在發現這些村人和教衆對她沒有任何敵意和威吓後，也很快卸下冷淡的防禦，換上平日那副恬淡親和的模樣，雖沒說多熱情，但至少不再面無表情，而是在他人說話時會點頭微笑。

于是大家也立刻補上一連串想象，瞬間誕生出聖女大人慈悲為懷、普渡衆生的形象，聖女之名再度遠播…….

葉菲凡本來還想去南星基地看看，但大祭司說那是被污染的聖地，死活不讓她過去。

葉菲凡可以感覺到這位老先生一直處于精神不太穩定的狀态，所以也不與他争辯，乖乖跟着他們到“聖所”去靜養。

聖所其實就是一棟木屋，比起其他用樹葉作屋頂的小木屋，這棟木屋更結實，從頭到尾都是木板緊密排列，看起來就像一棟森林渡假小屋；裏頭的家具和裝飾也都是木制，還是十分高檔的香木和桧木，進入裏頭就彷佛在作森林浴一樣。

聖所是最靠近森林的屋子，原本是給侍奉羽翼神的侍者所住，但後來……恩。如今羽翼神欽點的聖女降臨，大祭司雖然有些瘋癫，但也不完全傻，知道某些人還是會對天降兵聖女産生質疑，索性就将葉菲凡安排到聖所去住。

她是聖女，自然由她就近服侍羽翼神，如果她平安無事，那就更證明了聖女的身份和權威！——大祭司打着一手好算盤。

葉菲凡沒想那麽多，只覺得裏頭味道很好聞，又靠近嬌歌，方便看着它，所以心情也很愉快。

女性教徒送來食物，是用塑料碗裝着的蔬菜豬肉卷，用大片的蔬菜包着豬肉下去蒸，放在生産幾乎停滞的北方是很難得的食物，但葉菲凡用光圈掃過附近，發現這裏的人已經恢複了最原始的生産工作，根本不用辛苦去外面拼死搶物資。

事實上，只要沒有屍潮和獸潮的危險，他們完全可以靠着這片山靈水秀自給自足，嬌歌來了以後，更讓這個假設變得可能，無怪乎他們甘願隔絕外界、侍奉嬌歌為神祇。

葉菲凡對女信徒出聲道謝，女人立刻紅了臉，只覺得這位聖女美麗又溫柔，不禁希望羽翼神也能和聖女一樣，不要動不動就生氣踩死信徒。

葉菲凡肚子早餓壞了，但還是記得保持吃相，一小口一小口仔細咀嚼菜卷的味道。

很久沒吃到新鮮的肉了阿。

多多和布布在木屋外的草地到處聞聞嗅嗅；葉菲凡沒綁着它們，就這樣放任兩只吃飽的變異犬四處晃，一方面是寵溺慣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讓小屋附近清淨一點——她不希望自己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着。

村民雖然渴望一睹聖女的風采，但屋外那兩只變異犬看起來實在不好惹。

葉菲凡難得有獨處一人的時候，便拿出身上綁着的晶核袋，打算趁機好好吸收一下，大幅增強光圈的力量和範圍。

裏頭裝的十七顆都是珍貴的喪屍晶核，葉菲凡忍不住傻笑，她光捧着這些晶核，光圈就比原本的放大了兩倍以上！整整半徑十公裏的範圍她都能完全掌握，不需要走兩個小時的路程到某處探查、也不需要時常刻意放大和拉薄光圈削減力量，這叫葉菲凡怎麽能不失态。

但葉菲凡并沒有想過要一次吞掉一整袋晶核，她失明前也是看過一些小說的，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自然不在話下，爆體而亡這個道理她也是懂得的，所以凡事還是慢慢來，一天一顆，循環漸進才好。

葉菲凡吞了一顆，躺在柔軟但有些紮人的草床上，閉上眼睛開始消化，然後，睡着了。

隔天，眨眨眼，陽光快被眼皮燙熟了，木屋似乎只有開幾個簡單的出風口，沒有用窗簾遮着，微風帶着細碎的嫩葉和鳥語悄悄溜了進來。

葉菲凡迷迷糊糊地醒來，有點搞不清自己在哪，直到多多撲上來給她一個臭氣熏天親吻，葉菲凡才摸着滿臉的口水，緩緩摸下床。

木屋是半開放式的兩層樓，一樓類似客廳，樓梯上去後就是整個床鋪，布置得十分溫馨精致。

門外已經放了注滿水的水盆，葉菲凡接過來洗掉多多的口水。

臉還埋在毛巾裏，她就出聲問：“有什麽事嗎？”

再次見識到聖女的“神力”，大祭司張大了嘴，深吸一口氣，無比卑微道：“聖女可有任何不滿的地方？我們會立刻為你改善。”

“不需要這樣。”葉菲凡搖了搖手，覺得一直被稱聖女怪怪的，這讓她想起日月神教的聖姑，什麽時候畫風變成武俠小說了？

不過，靈光一閃，她有了一個新想法，便跟着胡扯道：“我來的路上聽到很多羽翼神的傳說。”

大祭司擡起臉，一臉得意。

葉菲凡卻是搖頭道：“祭司應該知道羽翼神不喜歡被人打擾，外面很多人的生活都還在水生火熱中，如果知道羽翼神的存在，可能會過來搶奪羽翼神，一旦羽翼神厭倦了，那我們都會失去祂的庇護。”

“什麽！？”大祭司一聽大驚失色，立刻倉皇跪下：“聖女想着周到！是我愚昧狂妄，濫用了羽翼神的威名，請聖女代我向羽翼神請罪。”

“………”沒料到他的反應那麽激烈，葉菲凡突然有點罪惡感，

他們是真的把嬌歌當神來看，之後她該怎麽告訴他們嬌歌只是一只吃太肥變異的家養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