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貼到方茹音耳邊,小聲嘀咕兩句,方茹音臉更燒了,卻含羞帶臊的點頭。
回去的路上,沈清蘭問沈之逸,是否與方大人提過存書的事,沈之逸笑而不語,沈清蘭就撇嘴,“好吧,那我白和茹音說了。”
沈之逸忙答,“已經說了,方大人和方大哥都一口應諾,我一會就将書送來。”
沈清蘭笑,“我也與茹音說了,你準備送到哪裏?”
沈之逸尴尬地輕咳,也不說送到哪裏。
沈清蘭捂着嘴笑,“大哥,岳父和大舅子那邊說過的話要言而有信,不可辜負人家美意,那未婚妻就更不能辜負了,這樣吧,我給你出個主意,東西送到方家,讓他們自己安排去,怎麽樣?”
“蘭兒,你真是……淘氣。”
等進了門,沈清蘭拿了個包袱給碧玉,交代道,“等會,跟着大少爺送書的車去方家,就說我上午忘了個東西要送給方小姐,到了方家,就把包袱放在書箱上。”
碧玉直笑。
不消說,等碧玉差事辦回來,連連沖沈清蘭豎大拇指。
“小姐這一招實在高,婢子雖然一句話也沒說書要放在方小姐那,但包袱壓在書箱上,方大人就直接讓家丁把包袱連書箱一起送去了方小姐的閨房。”
晚上,沈家設宴,為世子和沈之逸、沈之潇踐行,依舊是男女分開,郭姨娘陪着大半年沒出門的齊姨娘也來了,四個女眷坐在裏間。
齊姨娘看起來仍然沒從失子的打擊中走出來,原本略有些豐腴的她瘦得纖纖一把,惹人心疼,沈清蘭挨着她坐,噓寒問暖,給她添菜添湯,她也不怎麽說話,低聲答兩句“謝謝小姐”,令人唏噓。
翌日晨,沈家燈火通明,主子們和為數不多的幾個下人都忙碌開來,為世子和兩位少爺送行,行李裝車,三人騎馬,一排立于沈府門口,個個眉目俊雅,意氣風發,鮮亮、生動,點亮了灰暗陰沉的冬季,使在場每個人都從眼底到心裏燃起一叢火、亮起一片光,明朗,充滿希望。
送行的場面千篇一律,先是三個後生一一向沈良和林氏話別,沈清蘭就站在母親身後,依依不舍的望着兩個哥哥,等到她說話時,千言萬語擠在嘴邊,也只濃縮成一句,“大哥、二哥出門在外,凡事三思而後行,處處以平安為先,莫教家中人擔憂。”
沈良颔首,“蘭兒長大了,這話說得甚好。”
沈之逸和沈之潇都笑。
穆華景注目望她,良久,才轉向林氏,“晚輩在京城等候伯母與沈小姐的到來。”
林氏笑着點頭,“好,但願有期能在京城再會。”
沈清蘭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因為穆華景和林氏的對話,還是恰好吹過一陣寒風。
衛長鈞不着痕跡的站在她身後,為她擋住巷子裏卷地而過的北風,與穆華景目光對峙。
兩人目光相對,各自一笑,磊落而堅持,倒是沈之逸和衛長鈞對了一眼,彼此點點頭,一個字都沒說。
車轅辘辘,馬蹄噠噠,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街道的晨光中。
送走遠行人,一行仍歸家門。
西去之期就在明天,但衛長鈞這個客人好像一點自覺性都沒有,主人家都要搬家了,他還沒有告辭的意思,該吃吃,該睡睡。
沈清蘭心中既忐忑,又懷着小小的希冀,想詢問林氏,又不敢開口,一邊豎起耳朵聽動靜,一邊做最後的收拾。
到了晚上,沈清蘭還是沒穩住,去找了林氏,以最後确認動身時辰為由,在她身邊長長短短的說了好些話。
林氏呢,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回答她的話,現在世子已經走了,最初的安排也作廢,眼見女兒的婚事耽擱下來,她心裏也不知滋味,好在丈夫升官,可做安慰。
“蘭兒,你的東西都整理好了?”林氏見她說來說去盡是些閑話,便知女兒過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想會州寒冷遠勝申州,就将冬天的棉襖盡數帶上了,倒是夏季的衣裙,只略選了兩三套。”
林氏點頭,“這樣最好,夏天還早着呢,等咱們到了那邊,再裁剪新的,路途遙遠,能輕便則輕便。”
沈清蘭順着話題爬,“我也這麽想呢,母親,車馬是否已經備好?夠不夠裝東西?”
“……”說到車馬,林氏突然皺了皺眉,停頓了好一會,才緩緩點頭,“共有十輛車,足夠了的。”
沈清蘭驚了一下,笑,“這是父親安排的?以前出門,父親都是盡量低調簡行,這次也是想着天冷又路遠,想讓母親多帶些東西,坐得舒服些吧。”
林氏別有意味的瞅她一眼,“是宜威将軍安排的。”
“……”沈清蘭心裏像是掉進去一顆糖,一點點化開,甜味越來越濃,又不敢被母親看出來,抿着嘴,吸了吸鼻子,低頭假裝喝了口茶,才說,“哦,那他……真是一番好心,對了,母親,咱們明天一早就走了,他……”
林氏停下手邊的事,看她。
沈清蘭頓時說不出話來,像個露了餡的餃子,準備趕緊跑步。
幸好沈良進來,解了尴尬。
“父親,您喝茶。”
沈良呵呵直笑,“蘭兒也在。”接着對林氏說,“宜威将軍已經與我說了,這一路同行,大家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林氏驚道,“這怎麽好意思?”
沈良笑,“不妨事,說來也巧,宜威将軍駐軍所在就在會州城北,也是會州的北大門,說起來,我這次調到會州,将來與宜威将軍還有不少協作之處呢。”
林氏錯愕,“……”
沈清蘭的心怦怦直跳,只覺得父親的話被放大了無數倍,一遍遍回響耳邊,震得她面紅耳熱,有心再聽一聽、問一問,又怕被林氏看破,慌忙告退了,好在林氏也正處于驚訝中,沒理會她的微妙變化。
是夜,沈清蘭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半夜裏又爬起來,打開一口箱子,将裏面放着的大包袱、小香囊摸了又摸,懷揣着對未來的希望,漸漸心境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