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如此,各地風土人情大有不同。”沈清蘭含笑,“略有遺憾的是,時值嚴冬,一路皆是風雪,若是換個季節,定然更加迷人,嫣芸将來有機會也可以到處去看看,嫣芸,你想去哪裏?”
徐嫣芸抿着嘴想,更像是抿着嘴羞澀地笑,臉頰也微微透着紅,她輕輕地回答,“去哪裏都行,去京城就更好了,我聽說,那裏樣樣都好看。”
沈清蘭笑,“天子腳下,自然不同凡響,嫣芸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因為穆華景在那撒了張網,她自己也很想去京城,不僅想去,還想在那定居,不僅想自己定居,更想父親、母親、兄長以及嫂嫂……都在那裏定居,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想去京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徐嫣芸低頭,不知是看被雪浸潤的鵝卵石呢,還是看她自己繡着粉色芍藥的鞋尖,輕輕地應了一個“好”。
這個奇怪的反應讓沈清蘭不由得揣測起來,這其中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妙趣嗎?還是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又将徐嫣芸打量一番,得出結論,十有八九是這小姑娘心裏念着人就在京城,或者将來要去京城。
就在沈清蘭轉動心思想打趣兩句時,徐嫣芸突然主動開口了,“我聽說,姚太太以前去過京城。”
姚太太啊……
她何止是曾經去過京城,她就是在京城長大的!
沈清蘭讷笑,“你怎麽知道?”
“聽我二哥說的。”一聽到徐鳴玉,徐嫣芸又精神起來,“二哥去過一次菡萏園,他說菡萏園的布局頗有京城風韻,他就問了姚太太,姚太太告訴他,因為以前去過京城,喜歡這種風格,所以在建造菡萏園的時候,刻意模仿。”
沈清蘭目瞪口呆。
她絕對相信姚太太對自己說的話,雖然她從來沒去過京城,也從沒有親身體驗過京城的物華天寶、地靈人傑和都城氣派,但莫名的覺得姚太太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雍容、雅致、嬌韻、妩媚、大氣、爽快……自認為這就該是京城的氣質。
何況,那些破費心思的點心、那園子裏不動聲色的細節,都絕非是一個“去過罷了”的人肯用心至此的。
她早就好奇過姚太太的娘家身份,也聽說關于姚太太的閑話與猜疑,說會州無人知道她姓什麽,無人知道她的來歷……看來,姚太太是在刻意隐瞞、甚至說謊糊弄。
真是個有秘密的人。
“原來如此。”沈清蘭心裏已經翻來覆去想了許多,對着徐嫣芸卻沒露出分毫。
可轉念又心生困惑,既然姚太太瞞着千萬人,怎麽獨獨就把這秘密告訴了自己?除了在盧家見過一面,說了幾句話,沈清蘭思來想去,自己與姚太太從未有過交集,她憑什麽就對自己這麽信任?
沈清蘭越想越蹊跷,看來,還得盡快再去一趟菡萏園。
“沈姐姐,西角上那株臘梅開着嗎?”徐嫣芸摸了摸小路旁灌木葉上的冰層,好奇的問。
沈清蘭愣了愣,西角的臘梅?沒見過呀。
“沒注意,走,咱們看看去。”
徐嫣芸笑,“這園子大,姐姐沒往那邊去過吧?我去看過兩次,記得那梅樹挺大,花開得也多,黃燦燦的挺好看。”
沈清蘭順勢把話題又拉回王家,“你與王小姐同去賞梅的吧?大多數的園子裏都是紅梅、白梅,文人雅士都愛它們或嬌豔熱烈、或純潔無瑕的顏色,臘梅倒是少見。”
“這……不是,我自己去的。”徐嫣芸似乎回想起什麽,微微蹙眉。
沈清蘭詫異地看她一眼,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上次去盧府,一般來說,女客登門,家裏有年齡相仿的小姐,肯定是小姐出面接待的,沒有小姐,少奶奶也可以,再沒有,就沒法了,跟着長輩在太太、夫人跟前坐一坐吧,也有坐不住的,就帶着丫頭自己走走看看打發時間,比如那天在盧府,盧家有個二小姐,然而二小姐“病了”,做客的小姐們就各自散開,三三兩兩自去逛園子。
徐嫣芸當初來王家做客,王小姐又怎麽沒陪呢?也是病了嗎?
沈清蘭好奇,但沒問。
西角就在眼前,兩人停步,徐嫣芸“咦”了聲,轉着圈地尋着,“奇怪,梅樹呢?”
西角空蕩蕩的,哪有什麽梅樹?不但沒有梅樹,連矮灌木、草地都沒有,白茫茫的蓋着雪,紅牆雪地,簡單又幹淨,除此外,什麽葉沒有。
徐嫣芸嘟囔,“明明就在這裏的,我都來了兩次,都看見了啊。”
沈清蘭笑道,“許是後來砍伐了吧。”可問題是,牆角一株梅,好好的砍它做什麽?
徐嫣芸遺憾又抱歉地看沈清蘭,畢竟是她主動說過來的,一個客人,表現得比主人還像主人,結果來了卻撲空,她顯得尴尬,怕沈清蘭不信,趕緊解釋。
“怎麽要砍伐呢?要不是死了,肯定不是死了,去年秋分前後我還看見過,長得挺好,不像是枯萎,沈姐姐,我是真見着了,就在這裏!”徐嫣芸跑到空地中間,拿腳試探,“這裏,這裏,這個地……哎喲。”
她一邊說,一邊提着裙子伸出腳往前點,誰知積雪之下竟有個尺餘深的坑,她不知道,一腳就踩了進去,差點埋到膝蓋。
沈清蘭趕緊去把她拉上來,笑道,“瞧這大坑,怕不是砍了,而是連根挖了,你鞋子裏進了雪,咱們趕緊回屋去,仔細化了水要着涼。”
兩人再次回屋,翡翠端了火盆過來給她烤,碧玉送來熱茶。
徐嫣芸還在想着臘梅,大概是被勾起了什麽心事,突然輕輕的、長長的地嘆了口氣,主動聊起了往事。
“王小姐挺喜歡那棵臘梅的,我兩次看到她在臘梅樹下彈琴,還會剪幾支開得正盛的回去插瓶,沈姐姐,你說,是不是因為王小姐太喜歡這棵樹了,所以王大人把樹給連根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