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進屋悶坐了一會,也就冷靜下來了,卻仍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碧玉到門口就放慢了腳步,聽了下,裏面沒有聲音,以為沈清蘭躲在床上流淚,輕手輕腳的進去,卻發現她坐在桌前發呆。
“小姐?”她輕輕喊了聲。聲量很小,弱弱的帶着猶豫。
沈清蘭發現了她的小心翼翼,微動眼睫,長舒口氣。又輕揉着眉心,“你去打盆水來,我再梳洗一下,咱們去方家。”
碧玉愣了下,您這副模樣了,還記得去方家啊?再一想,也好,有方小姐在,不愁小姐不開心,笑一笑,鬧一鬧,事情就過去了。
她趕緊去準備溫水和幹淨的帕子,捧來伺候沈清蘭梳洗。等到一切打理妥當,沈清蘭除了眼睛還是紅的,其他地方重新洗過,又幹幹淨淨、白白嫩嫩了。
面對着這樣安靜沉默的小姐,碧玉看着心疼,卻又不敢說出口來。
沈清蘭沒帶翡翠,和碧玉一起去的方家。
原本計劃的是先逛街再到那兒去。如今興致缺缺,自然沒了逛街的興致。一出門就直奔方府,沒太久就也到了。只是不巧得很,方筎音不在。
“怎麽回事?”碧玉看小姐疑惑着,就特意多問了句。
門房婆子正閑得無聊,見有人搭腔,自然樂意回答。絮絮叨叨的說,“舅老爺沒了,昨夜裏三更來報喪的,今兒一早,太太帶着小姐和少奶奶都回娘家去了,說不得要七八天才能回來呢。”
撲了個空,沈清蘭只好讓車夫往回走。順着回家的路行去,她看着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色,情緒更加的低落。
碧玉只得又提起舊方案,“小姐,咱們還是去逛逛街吧,回來這麽久,還沒好好逛過呢。”
沈清蘭遲疑不語。
左右沒有事情做,雖然沒有興致,但是散散心也不錯。
碧玉看她有點動心了,又道,“小姐,剛才出來時,婢子還答應翡翠,給她買個糖葫蘆呢。”
沈清蘭也知道,她這麽說只是想陪自己散心,到底點點頭,又念叨了一句,“這都幾月了,還吃糖葫蘆,拿回去該化了。”
碧玉見她同意,很高興,“化了婢子就自己吃掉,給她留根小棍子。”
沈清蘭忍不住笑了。
看她心情舒爽起來,碧玉也高興得很,腳步都輕快起來。
下了馬車步行,主仆二人出出進進的瞎逛,沈清蘭沒看上什麽,碧玉倒是七七八八買了不少。
一只小鳥從頭頂飛掠而過,沈清蘭擡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鳥,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碧玉拉着她進了一家鋪子,賣真絲制品。
沈清蘭看到架子上搭着一條條的絲巾,愣住了,早上自己還在甜蜜的嫌棄衛長鈞送的絲巾太醜,和碧玉說要自己再買,不過兩個時辰,心境已恍如隔世,再看到這些絲巾,只是發愣。
碧玉也沒想到随手拉進來,恰好就是賣絲巾的,趕緊又往外拉。
“婢子沒啥想買的,小姐,咱們換個鋪子看吧。”
掌櫃的聽了,呵呵直笑,“小姑娘哪有不喜歡絲巾的,這個季節,最适合戴了,我這裏買的花樣多,看看就喜歡了。”
碧玉沒吭聲,因掌櫃的是位老者,她不好意思頂嘴。
沈清蘭微笑,“老伯說的是,我們瞧一瞧。”走了過去。
碧玉只好跟着。
真絲手感中等,但勝在花色多,尺寸與款式也各式各樣,在家裏戴個新奇還是不錯的,見客則不夠檔次,別說比不得沈清蘭原來的,就更不如顧夫人送的那條了。
沈清蘭看了一遍,沒什麽特別喜歡的,卻也挑了幾條,準備給幾個丫頭分一分。
從鋪子裏出來,已是午時,原是想着去方府做客,現在沒有管飯的地方,還是得回家。
“小姐,馬車還在前面街口等着,咱們走過去吧。”
剛拐過街角,沈清蘭就聽到身後一聲馬嘶,回頭望去,只見一騎跑過,到剛才那個絲巾鋪子前時,馬上人偏頭,突然勒馬,不等馬停穩,已然飛身躍下,閃身進去了。
沈清蘭愣愣的望着。
那是衛長鈞。
衛長鈞很快從鋪子裏出來,站在鋪子門口茫然若失,四下環視。
沈清蘭心口一跳,拽着碧玉倉皇後退,縮在牆角。
衛長鈞默默馬臉,翻身上馬,一陣馬蹄聲後,很快就不見了影。
沈清蘭站在那裏,心裏空落落的。
碧玉詫異,“衛三少爺這是去哪裏玩?郊外踏青嗎?”
沈清蘭搖頭,“回去吧。”心裏已經猜到,他走了,回營了。
果然,一進院子,就見翡翠撲過來,“小姐,小姐,您見着衛三少爺了嗎?”
碧玉一驚。
沈清蘭已經否認,“沒有。怎麽了?”
翡翠道,“衛三少爺接到信鴿急報,趕回軍營去了,他臨走時來找小姐,可惜小姐不在,他得知小姐去方家了,說去方家找您,怪哉,他竟然沒去找您?還是方家人沒有往裏傳話?”她還在認真的思考,“不應該呀,宜威将軍登門,誰敢攔在門外呀?”
衛長鈞不是沒去方家,也不是被攔在門外,他肯定是去了,只是自己不在,所以他才會騎馬滿大街的找,一想到他匆匆奔進店鋪,又垂頭喪氣的出來,沈清蘭心裏鈍鈍的難受,她後悔剛才明明看到他、明明知道他在找自己,卻躲了起來。
他滿腔熱忱而來,卻又失望而去,以後,再也不會來了吧……
她一下子心痛得難以忍受,好像五髒六腑就糾成一團,被一柄生了鏽的刀子慢慢磨,磨得血肉模糊。
她突然撇開兩人,一口氣沖進屋裏,将頭抵在門口,恣意流淚。
碧玉和翡翠吓得魂飛魄散,飛快的跟上去,拍了拍門,沒拍開,知道她就在門後,便隔着門小聲的開解。
沈清蘭什麽也聽不見,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算平靜下來,開門放人。
碧玉和翡翠都快瘋了,一把将她抱住。
碧玉痛哭,“小姐,您要是真放不下,就去求太太吧,太太疼您,會同意的。”
沈清蘭給她擦淚,自己反而笑起來,“你傻不傻啊,我還沒這麽哭過呢,他走了,已經過去了,別想了。”
“可是小姐難受。”
“胡說,我才不難受呢。”沈清蘭吸了吸鼻子,又笑,“母親挑的人,哪一個都比他好。”
碧玉和翡翠對視一眼,“……”
“好了,我餓了,翡翠去廚房看看。”
沈清蘭中午狠狠吃了一頓,吃完就歪在榻上睡了一下午,連郭姨娘來看她,都沒睜眼。
郭姨娘坐在她身邊,一會摸摸額頭,一會摸摸手背,憂心忡忡的問碧玉,“摸着也沒發燒啊,怎麽睡得這麽沉??
碧玉知道小姐沒睡,就是心裏亂,不想說話,只得道,“許是中午吃得多了,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