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倆低聲說了些翡翠生病的事,碧玉就主動禀報白天調查的結果。
“婢子去看了兩位姨娘,兩人正對坐吃點心,說說笑笑,氣氛極好。”
沈清蘭不僅訝異,她這一年來,很少再見到齊姨娘的笑臉,還以為她已經完全被失子之痛和不平之恨控制,人前人後都是同樣的冷漠、幽怨和歇斯底裏,沒想到,她與郭姨娘單獨相處時仍可和從前一樣笑語晏晏。
“這是好事,至少說明齊姨娘還可以回到從前的,或許這段時間的吃藥也有好處。”
碧玉遲疑地點頭,她曾親眼目睹齊姨娘的笑言,看起來好像個正常人,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還是不可大意。”
沈清蘭笑道,“你說得不錯,心理陰影非一日可盡驅,慢慢來,這終歸是看到了希望,郭姨娘功不可沒,對了,紅桃呢?”
碧玉搖頭,“婢子沒見着,齊姨娘說出府買藥去了。”
沈清蘭沉吟,“明天你再注意她。”
“明天?明天小姐去陸府,不帶婢子嗎?”
“翡翠還病着,你留在家裏,也好照顧她,我帶秋月去吧。”
碧玉拒絕,“這樣不妥,婢子覺得您應該把冬梅留下,冬梅做事細心周到,性子又老實,她在家照顧翡翠就很好,婢子務必得跟着小姐,您忘了,您不是還想着……嘛,這種事,冬梅做不來,秋月倒是機靈,但她以前與陸家接觸少,與小姐也默契不足,萬一出了岔子怎麽辦?可要是讓她在家盯着紅桃——別說盯一個紅桃,就是盯着府裏所有人,以她的敏銳,都沒有問題。”
沈清蘭欣然點頭,“碧玉你如今越來越辦事老練、思慮周全了,就按你說的辦。”
兩人說了會話,不見翡翠醒來,就出去了。
忽見守門小丫頭從影壁外轉過來,笑道,“碧玉,薛揚回來了,來接你呢,就在門口。”
碧玉一愣。
沈清蘭笑,“去吧,薛揚難得回來一趟,你快去吧,明天我們快出發時你再過來。”
碧玉紅了臉,嘟囔道,“婢子哪能睡到那麽晚?”低着頭跑出去了。
沈清蘭自個兒笑着回房,秋月已經等得焦急,“小姐也不知饑餓?這都什麽時辰了?好不容易回來,又和碧玉說這半天,快吃點東西吧,都涼了。”
沈清蘭自知理虧,叫秋月久等,二話不說,十分給面子的坐下就吃,明明不覺得餓,也吃了不少。
秋月這才滿意,笑道,“才吃了東西,先別歇息,仔細積食了。”
沈清蘭從善如流,在房間裏走動兩圈,覺得疲倦,打了個哈欠,忽見碧玉又進來了。
“怎麽不陪薛揚?”
碧玉往外張望一圈,關了門,低聲道,“我來送個口信,宜威将軍讓薛揚轉告小姐,明天陸府宴席,咱們都最好盡快離開。”
“為何?”
“薛揚說宜威将軍沒說,只說陸府別久留,能不留席別留席,實在走不開,吃完就走,旁的事一概不要插手插言。”
沈清蘭心中大驚,“別不是有什麽陷阱?”
碧玉搖頭,“婢子問了薛揚,他說陷阱算不上,只是有些事沈家能不沾上就不沾上,當然,有宜威将軍在,也絕不會讓沈家陷進去。”
沈清蘭心口怦怦直跳,久久無語。
碧玉提議,“不如,不去了……”
“不去?誰不去?我不去,還是所有人都不去?”
碧玉啞口無言,是啊,就算想個法子讓沈清蘭不去,其他人呢?刺史大人府上宴請,別駕府上怎可無人露面?再退一步,就算沈良和林氏也都同意不去,邱氏也不甘心吧?
“走一步看一步。”沈清蘭最後說道,她相信衛長鈞,既然沒有說絕對不能去,那就不會有極大危險。
碧玉也不知怎麽辦才好,沉默地陪在身邊。
門外傳來腳步聲和敲門聲,還有姜莺兒的詢問,“沈姐姐,沈姐姐,你睡了嗎?”
碧玉只得開門。
姜莺兒跑進來,“沈姐姐,明天去陸家,我也要去。”
沈清蘭遲疑,“莺兒,下次我帶你去好嗎?”
本來呢,姜莺兒是該同行的,除非她自己堅持不去,但剛聽到這個“不安全”的消息,沈清蘭就不準備帶她去了。
“不,沈姐姐,我要去!”
“莺兒,我只是過去看一眼,很快就回來,陸府還沒有布置好,園子裏也未必漂亮,這樣,姐姐答應你,再過兩個月,等陸家好好布置布置,把園子打扮漂亮,姐姐再帶你去,好嗎?”再過兩個月,你就回鄧州去了……
姜莺兒這次卻極為倔強,“不,沈姐姐,我一定要跟在你身邊 寸步不離!”
“……”
姜莺兒一臉的嚴肅認真,“我來的時候,就答應衛叔叔了,只要沈姐姐出門,就必須跟着,有我在,就能保護沈姐姐了!”
“……”
沈清蘭瞠目結舌,她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事,除了覺得姜莺兒單純可愛之外,還為衛長鈞的“幼稚”覺得暖心又無奈,讓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娃保護自己?宜威将軍,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莺兒,衛叔叔是在和你說着玩兒呢,姐姐這麽大了,不會有危險,何況,只是去做客,莺兒放心,莺兒在家裏就能保護姐姐。”
姜莺兒竟然出奇的執拗,“不行!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答應了衛叔叔要跟緊沈姐姐,就要說到做到!衛叔叔也不是開玩笑!”
沈清蘭沉默,嘴角不自覺地翹起,心裏暖暖的、軟軟的。
這一晚上,沈清蘭睡得都不安穩,她想該和林氏通個氣,可又找不到理由,翻來覆去了大半夜,最後熬不過困意,迷迷糊糊地入睡。
次日晨起,沈清蘭起床梳妝,秋月打水進來,驚呆,“小姐昨夜不适?怎麽這般無精打采?”
“沒有,就是還沒睡夠。”
秋月立即道歉,“都怪婢子,不該提醒小姐,讓小姐晚睡避免積食。”
沈清蘭失笑,“不管你的事,我洗把臉就好了。”自己擰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