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夢不準備放過,繼續笑道,“大姐姐還不肯承認呢,你看你,耳朵都紅了。”
沈清菀,“……”耳朵确實紅了,臉色卻是煞白的,她盡量平靜地把湯勺放下,笑了笑,“二妹妹吃飽了?”
“沒有呀。”沈清夢像是決心咬住沈清菀不松口了,“就是擔心大姐姐嘛,陸府的園子這麽大,也沒有……隔斷,大姐姐連着出去兩次,都這麽久,莫不是迷路了?”
在座人各自臉色微變,興許來做客的女眷們都會注意到陸府園林式的格局,卻絕不會說出來,更不會把這種話當衆用在懷疑自己的姐姐上。
一時間,雖然無人議論,但可想而知,心裏已經沸騰。
沈家的姐妹之情,真有趣。
沈清蘭心中大怒,出門在外,她總要顧及“一家血脈”,給對方留個情面,但不代表不記仇,更不願意一言不發任其羞辱,就算不罵得她灰頭土臉、顏面掃地,也總要把這盆髒水抖落、洗盡才行。
她正準備拿話頂回去,卻見林氏用眼神跟她搖搖頭,她憋着氣不痛快,但還是聽了母親的話,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林氏沉着臉,她比沈清蘭更想當衆先給沈清夢一耳光,但畢竟沈清菀和沈清夢都不是她的女兒,有邱氏在這裏,她再生氣也要等一等,等邱氏的反應。
還好,邱氏平時再糊塗,這時候還知道對錯,忙斥沈清夢,“夢丫頭,羞得胡言亂語!姐妹之間開玩笑也要分場合。”
語氣雖是嚴厲點,卻是實打實地給沈清夢墊了臺階,只要她随口答一句“母親我做錯了”,即可化解尴尬,可她像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寧可自己被人唾棄,也要潑別人一身污穢。
“母親,我沒有開玩笑呀,真的沒有。”她委委屈屈地眨着眼睛、卻又撅起嘴像是倔強地自我維護,“您忘了,大姐姐第二次出去找四妹妹,我當時也擔心四妹妹,後來也追出去了,可是大姐姐跑得好快呀,我一出門就看不見了,又不好意思直接回來,就四處亂轉,結果……”
沈清蘭的心瞬間急遽下墜,跌落深淵,她記得沈清菀只找過自己一次,沈清夢卻說還有第二次,可想而知,“第二次”其實是陸新明所約,用的借口卻是自己,沈清菀當時未必知情,可誰也沒料到的是,沈清夢居然會跟着。
沈清蘭絕對不相信沈清夢是真心擔憂自己和沈清菀,她極有可能是早有壞心要陷害沈清菀,或者只是察覺到不對,故意跟着探明真相,無論如何,都不是善意。
“二妹妹,你……”
沈清菀首當其沖,已經又驚又怒,臉白如紙,渾身戰栗,她腦子裏亂哄哄的、耳邊嗡嗡直響,眼前則一團花花綠綠,似乎下一瞬間,眼裏就要滾落下來。
“大姐姐。”所有姐妹都圍了過去,繼而對沈清夢怒目而視。
其他人都驚呆了,這是什麽情況……
就在這氣氛微妙而緊張的關鍵時刻,從進門就病蔫蔫、一語不發的盧予瑤突然輕咳兩聲,說道,“沈二小姐,沈大小姐只是迷路後焦急,不小心認錯了人,把我當成了沈四小姐,這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你何必非要說出來呢?”
在場人,“……”盧太太皺了皺眉,沒說話,其他人就更好奇了。
敢情沈清夢之後還有個盧予瑤?沈清蘭和沈清菀不知該悲還是該喜,但沈清夢确實傻眼了,她真沒想到自己“螳螂捕蟬”,還有個盧予瑤“黃雀在後”,心有怯意,又不甘心。
“盧二小姐,其實……”
“其實,你自己也迷路了呀。”盧予瑤淡淡一笑,“這園子大,我也曾迷過路,沒什麽丢人的。”
沈清夢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然後勾唇一笑,“盧二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多謝誇獎。”盧予瑤聲音嘶啞,并且帶着喘息,只說了四個字,就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大家都被她驚天動地的咳嗽吓住,七嘴八舌地詢問她的病情,無非是“這都大半年了,怎麽還沒好利索?”之類,盧太太面帶憂愁,笑容苦楚。
沈清蘭望着盧予瑤頸上盤着的絲巾,默默難受。
陸夫人見盧予瑤似是嗓子難受,但她盛暑仍是系着絲巾,便知道必有隐情,便吩咐下人去煮一盅羅漢果枸杞湯來,特意叮囑少放糖,清清淡淡的給她潤肺。
盧太太也沒想到陸夫人這麽好,忙道謝。
胡夫人幽幽嘆息,“唉——好好的小姑娘,瞧瞧,都給折騰成什麽樣了啊,我這個外人瞧着都心疼。”
這話不太好聽,雖然像是關心和惋惜,但被胡夫人嬌俏曼長的語氣說出來,總覺得還有點別的意思,盧太太眼皮抖了抖,沒作聲。
沈清蘭耳朵靈,聽到“折騰”二字,莫名覺得這個詞用得引人深思,何謂折騰?何人折騰?
因為盧予瑤幫沈清菀在先,自己生病在後,這麽一段插曲後,沈清菀的事就被大家遺忘了,沈清蘭悄悄松了口氣。
唯有沈清夢很不甘心又奈何不得地咬了咬牙,不是喝酒就是喝茶,她身後的丫頭不是木棉,只是個陸府的小丫頭,自然沈清夢每喝一口,她就趕緊續上。
快散席時,對面的沈清夢突然“哎喲”一聲,緊蹙雙眉佝偻捧腹。
衆人都是一愣,,然後問怎麽回事,邱氏坐在她旁邊,一把拖住,不知所措的追問,“夢丫頭,你怎麽了?”
沈清夢擰眉哼道,“我……腹痛。”
陸夫人畢竟是主人,忙喊下人,“扶沈二小姐下午休息,速去請大夫來診治。”不管沈清夢的腹痛是否與自己辦的宴席有關,她都必須妥善安置。
邱氏見陸夫人厚待自己女兒,比起對盧二小姐的病弱不甚在意,欣喜不已。
沈清蘭則想到衛長鈞說的讓她們早點回去的話,心想這正是個機會,悄悄戳沈清芝的胳膊,裝作撫摸衣袖,不經意地挨過去,在她耳邊飛快又低聲地說了句,“回家!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