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要在平安夜離開溫暖的屋子和女友和你到冰冷的停屍房檢驗一具女屍的身份？”

約翰·H·華生抱怨着和他的老搭檔夏洛克·福爾摩斯從車上下來。

但是夏洛克沒有心思回答華生的話。他急迫地走進巴茲醫院，匆忙的腳步帶動風衣下擺微微揚起。華生看着夏洛克的背影，眼底浮上一層擔憂。他輕輕嘆了口氣，快步跟上。

茉莉·霍普比夏洛克和華生來得還要早一些，為了夏洛克能及時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她不得不僅僅換了衣服就開始驗屍，以致于夏洛克推門進來的時候，她的眼影還沒有來得及擦掉。

茉莉匆匆攏了攏頭發，一邊向屍體走去，一邊說，“她的面部毀容非常嚴重……”

夏洛克面無表情地聽完了茉莉的報告，“讓我看看她的身體。”

茉莉愣了一下，然後依言照做，“OK.”

夏洛克上下打量了女屍幾遍，語氣低沉而篤定地說，“就是她。”

華生覺得自己似乎聽出了一絲難過的味道。

“我可不認為那具女屍是艾德勒女士。”

一個女聲突兀地插入這場對話，随後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推門而入。

茉莉看見來人時着實愣了一下，眼裏流露出即驚喜又疑惑的表情。夏洛克瞥了一眼，似乎一下子看出來人是誰，不知是輕蔑還是傲嬌地哼了一聲。華生對敢反駁夏洛克的人非常好奇，他打量着進來的人: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白色的醫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金色的頭發在腦後盤成圓髻，臉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那藍色比一般人淺，帶着點透明的剔透。很少見的漂亮瞳色，而且眼角微微上挑，非常勾人。

等一下，這雙眼睛好熟悉……華生陷入了回憶。

女孩淡淡的看了一眼三人不同的反應，并沒有摘下口罩或者自我介紹的意思。她一邊翻動着手上的文件，一邊解釋她的觀點，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有點含糊。

“雖然這具女屍已經面目全非了，但起碼還可以找出三點證明她不是艾德勒女士。”女孩一邊說着，一邊踱步到女屍身邊，“第一，這具女屍雖然面部毀容嚴重，但是頭骨保存還比較完整。我給她做了一個頭部掃描并且和她照片上分離出來的頭骨模型做了比較，吻合度只有65％。我還順便拔了她一顆牙齒做了一下檢測，無論從磨損程度還是光澤度都與艾德勒女士應有的數據出入很大。哦，對了還有她胃部食物的分析報告，十分鐘之後出來。”女孩說到這裏飛快看了一眼夏洛克，語氣有點調侃，“放心，我沒有給她做腹腔解剖。如果某些人希望，我還可以把牙給她補回去。”

夏洛克沒有接話，走到屍體邊轉了一圈，“手是一個非常容易暴露人信息的地方，如果我想隐藏死者身份，一定不會留下她的手。第二，艾琳·艾德勒有帶戒指的習慣，而這具女屍手上并沒有戒痕。女屍右手雖然保養良好，但是中指有早年長時間寫字而導致的指關節變形，艾琳不會讓自己身上就有這麽不完美的地方。還有，一槍斃命死亡方式卻故意将臉弄得面目全非，很顯然在掩飾什麽……”

“或者說是故意留下完整的身體在向某些人暗示些什麽。”女孩轉到夏洛克身邊站定，接下了話頭。眼神滿滿都是戲谑。

“再說我第三之前，請原諒我的冒昧……”女孩“啪”地合上了文件夾，眼睛裏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檢查出來，這具女屍還是一個處女……以艾德勒女士的閱歷來看，我恐怕這是不可能的，至于□□修複手術……抱歉，我的意思是再造手術，我檢測結果是她并沒有接受過。”

說完，她把文件夾遞到夏洛克面前，“我只比你們早到一個小時，暫時只能看出來這麽多了。”

華生覺得有點恍惚，這姑娘簡直就像女版夏洛克·福爾摩斯！居然有人能和夏洛克同場飙推理能力這簡直不科學！

夏洛克接過文件夾卻沒有看，女孩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一般人會根據給他們留下印象最深的特征來識別一個人……”

“而你剛才僅僅根據身材做出如此武斷地推測，那麽我可以推測要麽是你的智商已經掉到了平均人水平，要麽就是你跟她上、過、床了。”說着，女孩轉到背對另外兩個人的位置，面對着夏洛克摘下了口罩，露出精致豔麗的容顏。“鑒于你剛才總結的第二點，我可以排除第一個猜測，那麽墜入愛河的大偵探？福爾摩斯先生，幾年不見，你和我記憶中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簡直快判若兩人了。”

夏洛克噎了一下，他并不想解釋他和艾琳之間那點事，但是除此以外，他根本沒有辦法反駁她的話。因而他只能假笑了一下，回敬道，“你和我記憶中的印象也大相徑庭，Iris。”

被稱為Iris的女孩笑容燦爛，“能在福爾摩斯先生珍貴的大腦中占有一席之地是我的榮幸。而且，我們上次見面實在八年之前了。就連怪胎都談戀愛了，我有些改變再正常不過了。”她雖然稱夏洛克為怪胎，不過語氣只是揶揄。

“Shirley！”茉莉驚喜地喊了一句。

“我在呢，姐姐。”雪莉轉身走到茉莉面前，神色溫柔而誠懇，沒有半點剛才嬉笑怒罵的恣意。

華生詫異目光在兩個女孩之間游移，這才發現雪莉和茉莉除了瞳色和發色五官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雪莉太過美豔，沖淡了這份相似。

他忍不住插嘴，“等一下，到底是Shirley還是Iris？”

“我的名字是Shirley·Hooper.但是福爾摩斯先生不喜歡我名字的發音……碰巧他又認識我的姐姐，所以只能另外稱呼我。”雪莉飛快地搶在夏洛克之前解釋了華生的問題，“我最喜歡鳶尾花。所以是Iris.”

夏洛克抿了抿唇，因為被搶白有點不高興。

茉莉深深地看着雪莉，眼淚突然決堤，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我好想你。”

雪莉輕聲安慰：“好了，姐姐，不要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她頓了頓，摟着茉莉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的眼線還沒有擦呢，哭花了多難看。”說完又拉開了和茉莉的距離，歡快的說：“而且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現在休年假，明年聖誕之後再走。”

“年假？”茉莉驚喜得有些不可置信。

雪莉一臉無辜，“好吧，準确的說是處分。我不小心把兩個當地兵弄成了傷殘……在衆人的争取下，我僅僅被處分遣送回國一年。”

茉莉有些憂慮，當然不是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美國大兵，她關心的是自己的妹妹。“只是遣送回國嗎？你從醫這些年連這點準頭都沒有了嗎？”

雪莉表情更無辜了，“我就是有準頭才只是給他們做了一個物理閹割。誰讓他們那麽龌龊來着。”

茉莉為自家妹妹的彪悍沉默了一下，華生也忍不住咳了一下，感覺某個地方有點隐隐作痛。

“哦，算了吧，你們真的相信她的說辭？”夏洛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戳穿雪莉，“兩個阿富汗的士兵妄圖侵犯英國國籍的無國界醫生，再加上艾瑞絲動手的隐晦，她根本不可能被判罪。”

“是的，但是我受到了驚吓，所以申請回國修養一年。”雪莉理直氣壯地說道，絲毫不覺得自己輕易就改變口風有什麽不對的。

夏洛克哼了一聲，很明顯沒有接受雪莉的理由，但是卻沒有再次戳穿。他知道只要她想，理由總是能編下去的。

茉莉不在意這些，只是純粹為自己妹妹回來而高興。她随手抹了抹眼淚，“我先去收拾一下東西，你等我一下，待會兒一起回家。”

“好。”雪莉笑得眉眼彎彎。

茉莉走到門口，又仿佛突然想起來一樣，回頭問了一句，“夏洛克，你今晚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夏洛克揚聲回道：“沒有了。Thanks,Molly.”

“我覺得我似乎見過你。”華生努力回憶着。

“是的。”雪莉一邊說着一邊脫下了醫生袍，茉莉的眼線肩膀上留下了一小塊污漬。“我記得你，約翰·H·華生對嗎？阿富汗戰場上的一名英國軍醫。你當時右肩中槍，我給你取子彈的時候身邊麻醉藥不夠了，所以只用了标準劑量的三分之二。為了防止留下後遺症，我讓人特別注意你術後的恢複狀況，順便問了一下你的名字。你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了？”談到醫病，雪莉神色嚴肅正經。

“非常感謝你的救助。”華生語帶感激，“我恢複地很好。”

“不客氣。這是所有醫者的職責。”雪莉的态度非常謙遜，這讓一旁的夏洛克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如果半年多的瘸腿也算很好的話，他簡直活蹦亂跳的。”

華生連忙道，“那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

夏洛克趁着雪莉和茉莉還有華生敘舊的功夫看完了驗屍報告，不得不承認，她寫得非常完美。他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他現在也不想反駁——關于這是不是艾琳·艾德勒的屍體問題。

艾琳在騙他。夏洛克思索，但是是為了什麽？他突然問道： “你覺得艾德勒為什麽要詐死？”

“啊？”華生愣了一下，一邊思索，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覺得……”

“那樣看她詐死是死給誰看了。”雪莉打斷華生，語速快的給夏洛克有的一拼。“依照麥考夫給我的信息，我想是死給你看的才對。福爾摩斯先生，她想從你身上圖謀些什麽。現在唯一的辦法是靜觀其變，手機在你手上，謀劃被識破，我想艾德勒女士現在應該非常後悔下了那麽一步爛棋。”

“你說的沒錯……”夏洛克喃喃自語。

“夏洛克？夏洛克！”

夏洛克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向華生，“什麽事？”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我的女友還在貝克街等我。”華生的語氣有點憂慮。

雪莉笑了笑，“我想你需要很多功夫來安撫你的女友了。”

華生憂心忡忡地說，“希望我還有這個機會。”

“現在。”夏洛克說完，大步朝驗屍房外走去。

麥考夫守在門口，看見夏洛克走出來，笑眯眯地說，“滿意我給你找的助理嗎？我想她能給你很大的幫助，無論身心。”

“簡直不能更滿意了。”夏洛克語氣不善，“不過我已經有華生了。”說完他也不管麥考夫的反應，繼續往前走。

“華生可沒有本事把你罵醒。”麥考夫自言自語道。

雪莉跟在夏洛克身後從驗屍房裏走出來，路過麥考夫身邊的時候随口說了一句，“Happy Christmas，麥考夫。”

“Happy Christmas.”麥考夫微笑了一下，可是他習慣了假笑，這個笑容并沒有多少誠意。

雪莉也不以為意，她匆匆跟上夏洛克的腳步。

夏洛克剛坐在車裏，就聽見雪莉叫他，“等一下，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擡眼看她。

天正下着雪，雪莉在醫生袍下面只穿了一件紅色的圓領毛衣，不畏寒冷似的露出大半嶙峋的鎖骨。她其實比茉莉要還要瘦，但是她的窈窕的身材很好地掩飾了這一點。

“什麽事？”他問。

雪莉快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彎下腰，“夏洛克，其實你還是有一點沒有變，習慣從細枝末節推測出整個脈絡。我剛才想說的第二點是她身上幾乎沒有其他傷痕，一槍斃命。想想看，福爾摩斯先生，一個能讓你吃虧的女人，在失去庇護之後，沒有逃亡，毫無抵抗地被人抓住，幹脆利落地被殺死。這可能嗎？”

雪莉緩了口氣，繼續說：“你看，事情比你想象的要簡單的多。你的推理方式确實非常過人，但是有的時候它就是在耽誤功夫，或者說有些情況下你這樣推理僅僅是出于你的自我表現欲。”

華生覺得夏洛克今天的臉被打的啪啪作響，簡直前所未見。

夏洛克皺眉，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雪莉搶先道， “福爾摩斯先生，既然你不相信我的理由，那麽用你的基本演繹法推測一下，我為什麽要國？”

“你比八年前起碼瘦了十磅……”夏洛克開始分析。

“十二磅。”雪莉打斷他，“這構不成理由。無論經歷怎樣的苦難，我都不會後悔過我當初的選擇。”

夏洛克噎住，他不知道。

“因為……我喜歡你，夏洛克，所以我是回來追求你。”雪莉咬唇笑了笑，突然湊近一把按住夏洛克，低頭吻上他的嘴唇。

這不算是一個親吻。

雪莉的嘴唇冰涼，夏洛克一開始感覺就像雪花落在嘴唇上，溫柔得令人有點恍惚又涼涼的真實。但在下一刻，唇上傳來的刺痛讓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雪莉用力咬了一口，直到淡淡的鐵鏽味蔓延到嘴裏才退開。

整個這個過程不到五秒，在夏洛克反應過來伸手推雪莉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他的嘴唇。

雪莉捕捉到他短暫的遲疑，稍微退了兩步，雙手抱胸，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唇角上還帶着一抹鮮紅的血色，看上去妖豔而驕傲，“從你的反應我想可以确定你并沒有和艾德勒女士上、過、床了。”

“瘋子。”夏洛克近乎惱羞成怒地關上了車門。

華生已經看呆了。

沒想到有生之前還能看到夏洛克被全面碾壓調戲的畫面。

“瘋子？”雪莉目送着夏洛克坐的車遠去，擡手抹掉了嘴唇上的血跡。她看着手上的血色，勾唇一笑，低聲呢喃：“不瘋魔，不成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大家都覺得很蘇……阿景死也要删文，絕不能有黑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