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清蘭終于把所有的信都寫完,裝入信封,讓翡翠去打聽前面宴會的情況,回來卻被告知宴席已散。
“那……宜威将軍呢?”
“宜威将軍去二少爺的院子了,應該還沒有離開。”
沈清蘭松了口氣,将信都交給翡翠,“你去一趟,把這些交給宜威将軍,就說我拜托他幫忙,如果不方便送信,都交給我大哥就可以了。”
翡翠揣着信,飛跑出門,可沒過多久又帶着信回來了,一臉的垂頭喪氣。
“小姐,婢子去晚了,宜威将軍已經回軍營去了。”
沈清蘭無奈嘆氣,“罷了,既然趕不上,那也沒法子,回頭通過信驿送去吧。”
正好春蘭過來,笑道,“小姐,太太找您呢。”
沈清蘭想着衛長鈞在的時候,林氏故意不許兩人見面,如今衛長鈞走了,她又有什麽要叮囑的?
到了林氏屋裏,驚奇的發現,不僅沈良在,沈之潇也在,三人正圍桌而坐,不知談論什麽,正說得熱火朝天。
“妹妹,快來,說你的婚事呢。”沈之潇面對着門,一眼看見,忙招手大喊。
近段時間,家裏都在說自己的婚事,聽多了,沈清蘭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變厚了,稍稍紅一紅,也不躲藏了。
她低着頭挨在林氏身邊,小聲問,“母親,你們在說什麽啊?”
林氏朝沈之潇那邊使了個眼色,笑道,“你二哥要去京城給你置辦出嫁的宅子,你有什麽要求和講究,跟你二哥說一說,免得他弄得你不喜歡。”
“二哥進京?”沈清蘭關注的是這個事,“何時進京?”
沈之潇笑,“明天一早和子淵兄同行,妹妹,你快說啊,你的房間需要買什麽,不需要什麽?”
“……沒有講究,二哥随意就好。”沈清蘭還在想着那句“與子淵兄同行”,既然二哥也去,信就沒必要非得讓衛長鈞帶了。
“二哥,你既然去,我倒有個事需要你幫忙。”說着,就把信的事說了。
沈之潇一口應下,“這還不容易,顧家兩位小姐的信,我也不是第一次送了,我這次過去,少不得要與顧公子見面,順手就給他了,至于姚太太,我不認得,讓子淵兄轉送即可。”
這也是沈清蘭所想,喜不自禁,立即讓翡翠回去取信來,交給沈之潇。
林氏又再三問了沈清蘭的要求,确認沒有講究,就讓她離開了。
沈清蘭還想跟沈之潇說一句“路上與子淵相互照應”的話,但父母都在,她哪敢說半個字?也只好抿了抿嘴,乖巧地離開。
話沒有傳到,無論如何信已經托付出去,沈清蘭總算放下一樁心事。
到夜裏,丫頭們都已入夢,小院裏靜寂無聲,幽黃的燈光垂在檐下,在風中搖曳,蕩出奇形怪狀的影子,低嘯的風聲從院子外走過,很快又遠去了。
沈清蘭卻突然睜開眼睛,輕輕喘了口氣,撫了撫胸口,緩緩下床。
她在桌旁坐下,雙臂環抱,伏在桌上,歪頭望着不遠處仙鶴引頸的燈座發呆,一點燭光在仙鶴的頭頂亮着,将整個屋子染上幽幽光亮,唯有座下仙鶴在陰影中翩跹起舞,姿态優雅。
她望着燭光發呆,慢慢将剛才的噩夢消化,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尤其是關于衛長鈞的噩夢,今夜也不知怎麽回事,居然夢到他一去不回……
她輕輕嘆氣,到底是自己思慮太重,親事定下後反而更患得患失,而每次見到他,又更失了一向穩重,羞澀多于坦然,等天亮為二哥送行,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他一次,若是見了,又該不該當着父母的面叮囑他一句?
真是糾結難安。
她把頭埋在臂彎,暗自煩惱,卻聽到一個聲音低沉溫柔的傳來,“清蘭……”
是衛長鈞的聲音!
沈清蘭下意識的回了句“子淵……”,然後就自顧自想了起來,這大半夜的,子淵什麽子淵?自己怕是還在做夢呢?她在胳膊上蹭蹭臉,埋了進去。
真是羞死人了!幸好丫頭們不在!
有一片羽毛輕輕落在頭頂,在她散開如絲緞般的黑發上滑動……
不對,不是羽毛!輕柔雖然如羽毛,但遠沒有羽毛那般細膩柔滑!
沈清蘭倏地擡頭,眼前仙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
她眨眨眼,人還在,愣了愣,又揉一揉,人依然在,不但在,還笑了。
“……子淵?”
糟糕,怎麽趴在桌子上一會兒,又做夢了呢?
“是我,清蘭。”衛長鈞在她身邊蹲下來,露出身後的仙鶴,“我這次回京,數月才能回來,想多看看你。”
沈清蘭的心怦怦直跳,這一次,居然是美夢?她眉眼彎彎地笑起來,伸手在他鼻尖點了點。
衛長鈞愣住,從未見過如此可愛的沈清蘭,于是僵硬了。
沈清蘭見他不動,膽子更大了,又在他臉上戳了戳,額頭戳了戳,還想去戳他嘴唇,到底不太好意思,就算是做夢,也會害羞的,指尖在堪堪就要接觸之間停住,她抿着唇,往回縮。
衛長鈞一伸手,将那根撩撥他的手指捉住。
沈清蘭愣住,溫熱包裹指尖,瞬間傳遞到全身,不,不是夢!夢怎會有這般真切?她試圖抽出,不成功,再抽,仍不成功……頓時吓傻了。
真的不是夢啊?
“清蘭,你是在……”衛長鈞的喉結滾動,最終也沒把話說全,輕輕嘆了口氣,松開那只淘氣的手指,再次摸了摸她的頭發。
沈清蘭癡愣地看着眼前人,想起自己剛才膽大又丢人的舉動,內心幾乎羞到崩潰,扭身捂住臉,“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衛長鈞目不轉睛地看她,“我來看看你。”
沈清蘭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烤得紅通通的、滾燙滾燙。
“清蘭,夜已三更,你怎麽還不睡覺?”
沈清蘭咬了咬唇,當然不會說實話,“……起身喝口水。”
真的是喝水麽?衛長鈞笑而不語,看了眼茶壺,摸了摸,尚有餘溫,便給她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