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把刀,深深朝連勳心裏紮進去,紮的那顆幾個時辰前還喜悅狂跳的心鮮血淋漓,紮的他如浸冰水般疼痛刺骨。
仿若是個天大的笑話,誰曾想,他竟成了這笑話的主角。
若不想嫁,何苦要答應他,何苦讓他空歡喜一場?
“哈哈哈。”連勳笑聲忽起,聲音傳徹院落,卻難以抹去裏面含着的凄涼與自嘲。“我以為,我全心付出,你終有一天會看得到,沫兒……”驀然,他笑容即止,盯着夜空深處的眼眸變幻莫測最終定格成了深寒。“你以為我會放你逃掉?”
……
翌日。
百慕國朝堂,景陽殿上,天子熙治皇帝龍目透着為難:“連愛卿若是不喜歡将軍之位,那朕再把首相位置還與你罷了,何須提辭官一說。”
将這守衛百慕江山的重任擱在他肩上也有五年了,确是難為了他一介文官。
“皇上,臣去意已決。”連勳淺眉微擡,“望皇上恩準。”
“連愛卿……”
“望皇上成全!”連勳語氣堅決。
熙治皇帝望着躺下年輕的男子許久,嘆了口氣:“這樣吧,朕且容你擱置朝官,卸下将軍一職,待你幾時回朝,再将這官銜還與你,如何?”
連勳一愣,半響,一揮下擺雙膝跪地:“謝主隆恩。”
章節目錄 第113節: 挖牆角是不厚道的01
“沈姑娘,外敷傷藥我已交給了不屈公子,而內服的方子,我也給了管家,吩咐他每日配齊由下人煎煮,時辰方面都寫的清楚了然,當下,我們也該告辭了。”
沐辰彥為沈嫣然換上新的白紗布,收起案上一叢被傷藥浸的褐黃的舊紗。療程到了第三日,紗布上已經不見血水了,而方才換藥時,也見面上雖還附着道道紅痕,可恢複原本面貌,指日可待。
“這麽快就走了?”嫣然一驚,纏滿白白紗布的臉上,兩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可沒有沐公子親自處理,我……我不放心。”
“小姐不必擔心,外藥只需再敷上個三天,即可揭了臉上的紗,屆時,紅腫仍未消退,小姐再喝上半月的藥,定然會恢複的如以往一般。”
話畢,他起身,端了案幾要走,行到門口頓足,側頭道:“至于酬勞方面,寧州臨海,沈府家大業大,除了一般出海行商的生意往來,在寧州及桑納國之間,還有一個島嶼是屬于你沈家的吧?”
“你如何知道?”嫣然驚呼,那島嶼雖說是供着出海行商的船隊提供供給與歇息的地方,接待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路人。可卻從來沒有人知道那島的一切産業均是沈家所有,島嶼與沈家更可謂是沒有半點聯系存在。
世世代代就連沈家也只有嫡親才知道的秘密,何以他會知道?
“我知道沈老爺事物繁忙如今人不在府裏,這報酬一事還請小姐日後代為轉達了,回沐王府後,我就會派人去接手。”
屋外,雖是豔陽高照,可耀陽卻蒙在一片厚厚的雲層裏,沐辰彥擡首,幽潭似的眸內不知名的情緒深不見底的,擡手撫過胸口一處硬物,目光一沉,大步離去。
……
“姑娘不如往後就住在沈府?”
院落涼亭裏,沈不屈撐着腦袋,笑容溫溫柔柔,活像要拐了小紅帽的大尾巴狼,這丫頭有意思極了,想到治完病就會離開,竟然心生了一絲不舍。
炎珂老模樣,也是坐在一邊,雙手托腮,極為垂涎的望着他那招人流口水的一張粉雕玉琢的臉。
“恐怕要讓沈公子失望了,這丫頭的去留,可容不得她自己做主。”沐辰彥走近,一貫優雅的臉此刻滿是不悅。
遠遠走回來,就看見他的兩個下人正跟沈府義子坐着悠閑的喝茶聊天,放着給病人換藥的事讓他這個少爺親自來做,更可氣的是,沈不屈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來挖他沐辰彥的牆角了。
陸安一邊偷笑,若真給挖了去,少爺這下的臉面可不知道該擱哪裏了,傳了出去,堂堂天下第一的毒醫,竟然診了病還附送小美婢,屆時,陸寧的辰繼堂傳來的救命帖可是翻倍漲啊……
“陸安,你是不想拿這個月的饷銀了嗎?”話鋒一轉,冷目撇向一邊笑的像偷了腥老鼠的某人。
陸安一臉的笑意随即凝固在臉上,慢慢轉為愁苦,哀嚎道:“不要啊少爺,小的已經三月沒拿過饷銀了。”
章節目錄 第114節: 挖牆角是不厚道的02
“駕”陸安猛的一揮缰繩。
打點好了一切,主仆三人又坐上來時的馬車,辭別了沈府一衆人,緩緩而去。
沈不屈追出了兩步,沖趴在車窗邊的炎珂揮手喊那第三十八遍:“若是有一天你想通了,再來這寧州啊,沈府大門永遠為你打開。”
炎珂亦眼淚汪汪,比女人還漂亮的不屈啊,再見了~~~以後再也不能望着你流口水了
“不屈,不屈,我會想你的。”
沐辰彥黑着臉,一把拽下死死扒在窗上作望夫石的女人,當即就掀下簾子。“太陽大,本少爺不喜曬。”
炎珂最後望了一眼陰沉的天,又轉頭不解看了看一臉黑鍋臉卻別扭着的自家少爺,當下就覺得,少爺一定是水土不服,在沈府被哪頓飯吃傻了腦子……
“少爺,為何忽然急着要走?”陸安駕着車,回首輕問。
“對啊大木頭,還沒有幫不屈與那小姐成就好事呢。”不知道這木頭又接了哪裏的差事趕着去賺錢,雖然她知道就算自己抱怨也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可是至少也該等沈家小姐的傷好了再走啊……
沐辰彥揉着眉心,這一聲久久未曾再聽見的木頭,此時聽了倒一時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懷念了。
“父王親自來函,尋我回去治病。”
“沐王爺不是向來不喜少爺為醫嗎?怎麽這次親自……”
“據信上說,連勳數日前親臨沐王府,為的是托我診治一位失憶的姑娘。”
“哦……”陸安了然點頭。“連大人與少爺的交情,怕是不回去不行了呢,只是這次回去,王爺定然又要想盡法子不讓少爺出門了。”
沐辰彥靠在一角,垂目不再回答。
回去嗎?墨色深眸淡淡掃過一邊低頭安靜的炎珂,回了百慕,她勢必不會再受他約制而去尋她失散的朋友了罷,約定既實現了,他還有什麽理由留她在身邊,她若是離開了,會不會再也不回到他身邊?
會不會從此陌路,相見也如不相識了。
心中怎麽這般不情願,更或者是,不舍……
而低頭安靜沉思的炎珂心中卻是萬分興奮的,回去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去百慕國了?是不是就是可以去找小脖子了。是不是?是不是?
原來大木頭根本不是另有接下新的病例,而是要回百慕了呀!
她不相信小脖子死了,由始至終都不相信,像她那樣的禍害,怎麽就可能輕易的死掉了?等找到了小脖子,一定要帶着她站在這死木頭爛木頭的跟前,讓他瞪大他的豬眼,驢眼,雞眼看清楚,她的小脖子,分明好好的,活蹦亂跳的活着。
到時候,還要跟小脖子好好哭訴一下這一路死木頭是怎麽欺負她壓榨她的,讓那個暴力無敵女金剛揍扁他……
心中想的高興,炎柯不由彎起眉眼,笑意止不住的溢出,白皙如瓷的臉上因這興奮而染上了一層淡淡紅暈。
沐辰彥見她如此,心中的煩躁卻越來越盛,有種名為失去的感覺直入胸口,傳至四肢百骸。
章節目錄 第115節: 意外是不可避免的
哐當。
車轅忽然震了一震。
炎珂正坐在馬車前邊啃着一只雞腿,邊賞着沿途風景邊吃的不亦樂乎,忽然被這一颠,整個人沒坐穩咕嚕就朝後滾了進去。
好巧不巧,沐辰彥在後座的一角閉目養着神,炎珂這一滾,順勢滾到了他懷裏,将他撞的一聲悶哼。
車內一陣混亂後,終于聽到有人含怒的抽氣聲:“怎麽回事?”
沐辰彥語調冷冷雖然力求平淡,可此刻,他的一張臉,可謂是扭曲的将沉穩優雅破壞的一幹二淨,若是仔細聽,甚至可以聽得出他話中隐隐克制的顫抖。
“少爺,這一路碎石子頗多,前面更甚,怕是遇上山石崩塌了。”陸安向前看了一看,略沉思,轉頭繼續要說:“我去前面看看,若是太嚴重恐怕馬車就……”,忽然,他聲音一頓,看見車內的情景,撲哧笑了出來。“恐怕,哈哈,恐怕就行不了了。”
車裏的沐辰彥眸底含着怒氣,聽聞陸安的笑聲随即眯起了眸子。
陸安背後一陣寒毛倒立,趕忙身形一閃退出十幾米,邊往前跑邊回頭喊:“那我去前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