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怯怯的站在人堆裏頭沖他望着,少年似發覺她的目光轉身朝她一望,那一望裏夾雜着太多的意味,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着小獸般的防備,卻凜然的如同傲視的雄鷹。
她知道,在這個少年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一般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卻是她此生都無法體會的。
心,第一次像是掉進了無底的洞,從此空落落的像是在一直掉一直掉,她害怕看見他的眼睛,卻又在期待,她奢望總有一天那深不見底的瞳仁裏頭有她的存在。
本以為這個無父無母的少年會在天山與她一同長大,她會用她天山派掌門之女的身份從此無孔不入的鑽入他的生活,卻不知命運卻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憧憬之人卻是最遙遠之人。
那年,他九歲,她六歲,她親耳聽到了父親與軒轅時弘的秘密,他的父母被殺,而她的父親,也正是兇手中的一人,那時,小小的希冀被生生遏止,她告訴自己,那個人,她不能深陷。
後來,他十五,她十二,她親眼看到他殺了自己的父親,殺死了教會他各門各派武功心法的雙生姐姐,也殺死了護着她逃跑的娘親,那時,她斬斷情絲,雙手染滿巫毒,告訴自己,那個人,是仇人。
再後來,他長大了,她也長大了,他用姐姐教的武功心法成為了武林中望而生畏的強者,以天下無匹的武功入了天山門,而她也因在毒術上的脫俗造詣成了天山派掌門的入室弟子。
她從來都知道他入天山只不過是想借掌門之力救軒轅府裏那位雙生妹妹的性命,卻沒料到天下聞名的毒巫門卻解不了困了青竹多年的毒,她再次看到,他毫不留情的揮劍殺了他們共同的師傅,殺了許許多多曾同吃同住的師兄弟。
卻獨獨放過了她。
最後,她假裝柔弱示好騙得他最後一絲內疚下了天山派獨有的三日軟骨散,那時,她與他最後一分兒時的情誼也生生銷毀,從此再見便是刀刃相向。
她沒有說當日為何她渾身是毒卻下了最為無害的一種,也沒有說為何她本可以輕松尋到她所下毒之人所在,卻要等到三日他毒清之後才找上門,更沒有說,在她心底,那片情絲她揮劍斬了再斬,卻如平原春草,能斬,卻除不了根。
莫夕顏此刻已經幾步移到了軒轅的身邊,她向他投以一個抱歉的目光,不管怎麽說,她們都是妨礙到了他救妹妹,如果沒有她們,或許這會他已經攜着人出了府了。
“哥哥……”青竹一張小臉滿是淚痕,早已沒有了方才的清冷溫淡,她半睜一雙朦胧的雙眼,琥珀色的眸子浸着淚水在清晨的陽光裏閃着華玉般的光芒。
“哥哥,你不必為青竹而活,是青竹拖累了你……”
“咣當……”
青竹話未落,軒轅卻已将劍擲到了地上,在她詫異的目光中,他雙眼平淡無波,卻隐着深深的悲傷:“我答應過爹娘照顧好你,卻從來沒有實現過承諾。”
章節目錄 第191節: 你救哪個呢?03
“咯咯咯,師兄果然重情重義……”展寰兒掩嘴輕笑,眼神中的落寞一閃而過。
軒轅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理睬她。
紅衣女子不以為意,又是一陣低笑,轉頭看向另一抹紅色,“軒轅莊主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幫你了了這多年的心願?”
“帶下去。”
軒轅時弘懶懶的揮揮手,立刻有家丁上前将刀架與莫夕顏和軒轅的脖子上,大聲吆喝着帶他們往內庭而去,莫夕顏淡眉一皺,卻無奈身邊的人都沒什麽反應她也不好過于嚣張。
臨走時刻,她彎腰撿起了地上軒轅那柄早已染的鮮血的劍,炎珂在他們手上,眼下所有的一切她都只能啞巴吃黃連。
“炎珂……”受制的黑衣男人閉目輕喃了一聲,青竹自小在軒轅府長大,或許他不會對她如何,只是,炎珂生性不喜受束縛,若是惹怒了他……
……
“放開她。”軒轅時弘見人已經帶走,即刻推開手中受制的軒轅青竹,卻把狠絕的目光投向了展寰兒。
“莊主真是不近人情,寰兒可是幫你了好大一個忙呢……那軒轅,莊主不是一直在愁抓不了他嗎?”
“你想如何?”
“莊主無非是想除了這個後顧之憂,軒轅是死是活,只要不再出現在您面前那便是無關緊要的了,倒不如,莊主賣我個人情,将他送與我如何?”展寰兒嬌笑一聲,一只手撫上炎珂細膩的面容上,那只黑褐色的蠍子即刻迎着她的手爬了起來。
炎珂被捂着嘴,對這只黑蠍子心裏倒是沒多大的害怕,只是被爬的癢癢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當即扭着身子就想掙開展寰兒的束縛。
軒轅時弘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提了內力,眼底深處滿是陰沉。
“軒轅莊主不必顧慮,寰兒與他早已沒了同門之情,我要他,不過是因為他經脈骨骼奇特,實乃天生的練武奇才,這樣一個千年難遇的體質若是就這樣死了,豈不可惜……倒不如送了我拿去試毒。”展寰兒說完話,就将毒蠍子收進了衣袖,似乎很是自信眼前的紅衣男人定然會答應自己這般。
“你好毒的心。”安靜的膳房裏忽然傳出一聲淡若蓮花卻字字含恨的女聲。
衆人循聲望去,青竹擡起一張煞白的小臉,琥珀色的眸子裏含滿了眼淚,她咬着唇,因為太過用力甚至沁出了一滴滴的血珠。
她這一生算是過的極為辛苦,十年的人質生活,讓她從此與自由無緣,可這世上,若說最辛苦的,卻是她的哥哥。十年前爹娘遇害,那個男人為了避世人之嫌,更為了順利接管爹娘留下的巨大家業,撫養了他們這一對兄妹。
這十年來,他們一個養在府裏,一個流放在外,牽制着爹娘産業上的親信,更相互牽制着她與哥哥。哥哥在師門不斷遇刺她是知道的,就像她在軒轅府每月都被喂食小量的毒藥他也知道的一般。四年前,他終于帶着她離開了軒轅府,卻因為毒發無藥而治又送了回來。
“青竹,若你輕生,我至死都不會原諒你。”
那是那夜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而此後,一別竟是四年。終于,在今日,他又為她所累,甚至,還會害了他的性命!
章節目錄 第192節: 你救哪個呢?04
“他來的太早……”青竹單薄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若不是被家丁所制,幾乎要站不穩腳步。
“咯咯咯,軒轅姑娘還是莫要想的太多,更千萬別有輕生的念頭。”展寰兒看着已然已經在崩潰邊緣的青竹笑着提醒。
“如今能牽制我師兄的,除了你,恐怕還有她。”女子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捂着炎珂嘴的手轉瞬撫到了脖頸上。“縱是你一個想不開自盡了,他也必然為了這個姑娘不敢妄動半分。”青竹聽聞驚訝的看向展寰兒牽制着的炎珂,眼底透着一絲懷疑。
炎珂嘴上的禁锢不在,猛吐了一口氣,也瞥向了不遠處那個與她們一道吃饅頭的溫淡女子,兩人對望半響,她覺得有些難為情,不由的沖她讪讪一笑。
這一笑還凝固在唇角,那邊琥珀色的眸子忽然微微閉上,人也軟軟倒了下去。
“哎……”見她忽然暈了,炎珂着急的一叫。忽然眼前紅光一閃,一股淺淡的蘭花香味飄過,她已被人從展寰兒的手裏撈了出來。
擡頭,正是那張邪魅的臉,他低頭輕喚:“意兒……”
炎珂此時正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正考慮着自己是不是應該跟着已經被押走的軒轅他們一道給關起來時,忽然手上一緊。
軒轅時弘拉過她的手,幾步往門外走去,正到門口,他回頭對着展寰兒道:“如你所願。”
炎珂着急掙脫,卻又聽得他說,:“等過幾天,青竹将軒轅時邺的家産全數規到我帳下時,再帶走。”
“莊主果然心思缜密,那寰兒可要多叨擾幾日了。”
“自便。”
話畢,軒轅時弘不再說話,朝洛兒使了個眼色,斷了一只手腕的洛兒立即恭敬的點頭,俯身将昏倒的青竹扶起一道帶離了。
“喂……”炎珂被拉着一直走一直走,終于在進一間院落前她受不了了,猛然甩開了他的手。“喂,你這人是不是太奇怪了,我又不認識你,幹什麽一上來又是拉又是抱的……”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幾歲,眼角已經有了幾絲小細紋,一雙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殷紅的唇角此刻再也沒了一分笑意。
他眼中閃過一絲悲痛,雖轉瞬即逝卻如滔天巨浪般将她淹沒,朝她看了半響,才語氣淡淡的說:“你不是意兒……”
“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