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慧慶公主蕭寶貞和親北疆, 遠嫁大漠, 梁國使臣送公主出使北疆, 文武百官十裏長亭相送,幾位皇子奉旨送公主出京。
十裏長亭送行的人黑壓壓的一片, 蕭寶貞平常籠絡的達官顯貴,自從慧慶公主失勢,便不敢跟公主走太近, 奉旨前來送行。
天空灰蒙蒙地,飄着小雨,顧如約看着慧慶公主坐在車裏,一襲大紅在灰暗的蒼茫的官道格外醒目,蕭寶貞沒有遠離家鄉悲悲切切, 哭哭啼啼, 在馬車上揚手。
顧如約走到車下,說;“公主, 一路平安!”
蕭寶貞探出頭來, “顧如約,對你我很抱歉, 但我不後悔。”
顧如約輕輕一笑,“公主,我理解, 我們各自的立場不同, 都有自己最重要想守護的人, 身不由己。”
“顧如約, 珍重!”
“祝公主一切順遂!”
慧慶公主的馬車啓動,在衆人目送下,慢慢走遠,朝着不能預知的未來的路前行。
明敬公主蕭榮華緩緩揚起手,小聲道;“保重,寶貞!”
明敬公主蕭榮華是聰明人,不理朝堂之争,反而前世活得最久。
顧如約跟傅念卿上車回京城,送行的人群除了幾位皇子又送皇妹一程,其他人都上車,上馬回京。
送行的人多,沒有人出一聲,天空陰霾,氣氛壓抑,皇子們儲君之争,朝臣都站了隊,看到蕙慶公主的下場,又誰知自己的明天如何。
馬車朝京城行駛,耳畔傳來車轍碾壓地面沉重的聲響,和雜亂無章的馬蹄聲。
傅念卿有幾分傷心,“這半年變化太大了,晉王回了封地,懷王又要出京去封地,現在就連慧慶公主都遠嫁北疆,大家慢慢都散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傅念卿看顧如約表情很平淡,剛蕭寶貞離別,她沒有傷感,便不提慧慶公主的事。
過一會,顧如約問;“你現在怎麽樣?”
“不孕吐了,一日有時吃五頓餐飯,成了飯桶了。”
“能吃是個好事,你現在是兩個人,飯吃兩個人的份。”
“五嫂,我現在什麽也不想,什麽都看不見,做聾子瞎子,盼着快點把他生下來。”
“這樣就對了,糾結是跟自己過不去,你不久就做母親了,這世上有個弱小的生命需要你保護。”
“我們夫妻相敬如賓,說句話都是多餘的,昨日他突然到我屋裏來,原來是跟我商量讓我安心養胎,王府內宅的事讓她代管。”
“你如何回答?”
“我說別說代管王府家事,就是把王妃位置讓給她,我也沒意見,他生氣甩手走了。”
“夫妻越來越生分了。”顧如約道。
“我們現在是相敬如冰了。”
“怎麽高興便怎麽活吧,不用太委屈自己了。”
委屈求全,失去了自我,活着不快樂,也改變不了什麽,以傅念卿的個性憐憫同情傷自尊。
“我從前還顧忌面子,上次慶王娶她給足了她體面,消了我的面子,全京城還有誰不知道慶王真正喜歡的心上人是魏側妃,我什麽都不在乎了。”
“不管慶王心尖上的人是不是你,你是慶王妃,側妃也是妾。”
“是的,她這個側妃在我面前的禮數一點不能含糊,既然他們不給我臉,我也不做那賢惠人,王府有王府的規矩,就是慶王也不能插手內宅之事。”
“我贊成!”
傅念卿是正妃,肚子裏的孩子是慶王嫡長子,這地位也是不能動搖的。
傅念卿狠起來了,慶王也頭疼,不能拿她怎麽樣。
馬車到了慶王府門前停住,侍女攙扶着傅念卿下車。
馬車重新啓動,顧如約思忖,送蕭寶貞跟北疆和親,皇上的這步棋自以為得計,也許犯了個最大的錯誤,低估了慧慶公主的本事,慧慶公主年輕美貌,膽識過人,到北疆和親,可能對親兄懷王是個助力。
街道兩旁落葉紛飛,深秋季節,冬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蕭毅的生辰快到了。
顧如約開始繡香囊,她女紅不好,繡得很慢,非常仔細。
沉香看主子每日坐在窗下一針一線地繡,說:“主子,不如找個針線好的人繡,主子不用費力做這勞什子。”
顧如約看自己畫的花樣子,一對并蹄蓮,說:“送晉王的東西怎麽能假手別人,繡品好壞是一份心意。”
蕭毅生辰還有半月時,顧如約的香囊繡成了。
她又用了兩日縫制,一個香囊完工了,拿在手裏看,下足了功夫繡的香囊能拿得出手,她挑揀中藥材裝入香囊,連一封家書和幾件給蕭逸新縫的衣袍一起派人送去西南封地。
庭院裏的梧桐樹的剩下最後幾片葉子,光禿禿的,屋裏生了炭火盆。
蕭毅的書信從西南送來,依然是簡短寥寥幾筆,一切安好,你送我的香囊不離身雲雲。
朝中動蕩,風雨欲來。
梁帝蕭淙上朝理政,自從狩獵受了驚吓,身體大不如從前。
晉王府主院上房的大紅猩猩氈門簾掀開,北風吹入一地的雪花,顧辭走了進來,顧如約笑着說;“今日下學早。”
“明日立冬,先生早點下學。”
顧辭身後跟着的甘草接過他的書包,“辭哥快烤烤火,手凍了不能寫字了。”,
顧如約說;“一會吃晚膳了。”
沉香打水,顧遲洗手,說:“姐,過年遲哥太學能放假吧?”
“當然,不知道放幾日假。”
顧如約盤算,蕭毅不在京城,自己過年回娘家過,等除夕宮宴後,回娘家住一個月。
“遲哥來王府過年。”顧辭高興地說,他跟顧遲投緣,哥倆極親。
顧如約說;“過年你遲哥當然是要回家去的,到時再商量。”
“回揚縣外祖家裏,太好了。”顧辭高興地說。
沉香進來說;“王妃,莊子上送來過年的嚼過,”
莊子上年根底孝敬東西。
晉王府莊子上管事的吳誠拜見王妃,從懷裏拿出清單呈上,顧如約看了一遍,
有鹿、獐子、狍子、暹豬、湯豬、青羊、家湯羊、活雞、鴨、鵝、野雞、、熊掌、鹿筋、海參等,還有田地裏産的糧食。
顧如約說了聲,“你們一年辛苦了。”
吳誠老實,“不辛苦,習慣了,呆着倒難受。”
顧如約命好好款待莊上來的人。
快過年了,晉王府的人少,慶王送來一些野味,對顧如約說;“五嫂,野味我給五哥送了。”
“千裏迢迢,你還惦記你五哥。”
“五哥過年也不能回京,兄弟們見不到面。”
“念卿怎麽樣了?我最近沒看見她,你們府裏人多,年底她忙着府裏的事,我也沒打擾她。”
“她很好,多謝五嫂記挂着,五嫂,您又要添小侄子了。”蕭暐平淡的口氣突然變得欣喜起來,“成玉也懷孕了。”
“魏側妃什麽時候懷上的?”
顧如約對傅念卿和魏成玉的稱呼上,分出孰輕孰重。
蕭暐倒沒注意她稱呼上的分別,語氣的親疏。
高興地搓着手,“太醫剛确定成玉懷上。”
“恭喜五弟!”
蕭暐提到魏成玉懷孕,很興奮的樣子。
蕭暐內宅的事,顧如約不好插嘴,魏成玉的孩子,也是蕭暐的孩子,蕭暐跟蕭逸兄弟情深,蕭暐現在的日子心滿意足,顧如約盼着他好,可想到傅念卿又生出惆悵。
顧如約把莊子上送來的雞鴨魚、狍子鹿肉給蕭暐拿去一些。
顧遲學裏提前放假,先趕回家陪父親去了,約好顧如約正月初三回娘家。
顧如約自從留在京城做人質,就沒有離開過京城,娘家住在楊縣,屬于京城管轄範圍。
除夕一清早,天空紛紛揚揚飄起小雪,屋裏銀絲炭燒得通紅,窗外冰天雪地,屋裏溫暖如春,顧辭推門進來,他今日穿着一件紅緞團福棉袍,個頭竄起不少。
顧如約梳妝打扮,甘草為她梳頭,顧如約從梳妝鏡裏看見他,說;“慶王殿外送來炮仗,說給你放着玩。”
顧辭坐在榻邊,不老實地晃着腿,“姐,你要進宮嗎?”
“今晚皇宮家宴,我進宮回來晚,你放炮仗注意點,讓跟你的小厮看着你放,慶王殿下送來的炮仗威力大。”
“姐,我等你回來放炮仗。”
顧如約帶着沉香,乘坐馬車進宮。
皇家家宴,帝後後宮嫔妃,皇子公主王妃驸馬等參加。
梁帝蕭淙從狩獵後身體時好時壞。
除夕民間是一家團圓的日子,過年,梁帝蕭淙看上去氣色不錯。
帝後并坐,過年楊皇後看起來有了精神。
顧如約留意到,一個名分是貴人的後宮嫔妃,座位往前進了一大截。
後宮嫔妃們給皇帝敬酒。
殿上宮娥彩衣飄飄,歌舞升平。
一團喜慶,帝後笑容可掬,神态慈祥。
顧如約看出梁帝和皇後強顏歡笑。
目光又收了回來,落在那個九嫔之首的嫔妃身上,顧如約知道這個徐嫔,是十五皇子蕭旸的生母,身份不高,原來只是個貴人,年底嫔妃進位,她從貴人一躍成為九嫔之首,不能不引起所有人的注視。
十五皇子蕭旸今年九歲,上面有成年皇兄們壓着,沒顯出什麽特別突出的地方。
徐嫔不得寵,老實本分,聽宮裏人議論說,十五皇子蕭旸年紀小,對生母很孝敬。
梁帝蕭淙身體不好,就有老臣奏本,請立太子。
梁帝可能在考慮,一直沒有提起立太子之事,在這個敏感時期,徐嫔母子受到梁帝的重視,所有人覺得突然。
顧如約夾了一筷子菜肴,細細品着,思忖着,皇帝對幾位成年皇子失望之餘,把眼光放在未成年皇子身上,未成年皇子可以按照他的意願培養。
不失為一個理智的選擇。
可是這要梁帝蕭淙壽命夠長,太子平安順遂長大,羽翼豐滿後,繼承皇位。
那這幾個成年皇子的角逐成了一場空。
梁帝蕭淙是不是太低估了他的幾個成年兒子。
父子相似的個性,幾位皇子強勢,能答應嗎?
顧如約嗅到了空氣裏某種不安的成分。
顧辭在王府等她回去,顧如約沒有提前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