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面不改色地走進去,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講了一節課,她覺得嗓子有點幹,于是把杯子擰開,仰頭喝水的一瞬間,透過面前層層疊疊的書和資料,她看到他還在說着什麽,而且說話的對象還是教導主任。
奇怪,現在坐下來看他,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不同于這個年齡的學生的氣質,但具體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沒幾秒,她便聽到梁主任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度,他用明顯生氣的語氣對他說:“請你們以後不要再來了。”
然後沒好氣地對一旁的梁泓說:“回去上課。”
說着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林楚楚看到那兩人消失在門口,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只留下滿腦子的疑惑。
不過她也沒多想,本來也跟她沒什麽關系。況且對方還是教導主任――一個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連她都有些怵的人。
林楚楚埋頭整理工作,就在聚精會神之際,一股濃郁的咖啡味道鑽進鼻子裏,她不由擡頭,便看見今早初識的那位張老師剛進門,手裏提着兩個星巴克的紙袋。
她叫張以蘭,是今年剛招進來的老師。但因為她是研究生畢業才出來工作,所以實際上比林楚楚還要大兩歲。相對于林楚楚從師範院校畢業就直接出來工作,張以蘭的故事就要坎坷得多,高考、考研、讀研、考編制,每一項都是重大考驗。
所以她今天是肉眼可見的開心,“我今天剛來,請大家喝咖啡!”
說着把咖啡放到這個物理辦公室所有人的桌上。林楚楚站起來接過她手裏的咖啡。
“林老師,以後請多多關照哦。”
“那當然。謝謝你的咖啡,太有心了。”
說起來,林楚楚還覺得張以蘭性格很好,相處起來很輕松。物理組以前只有她和梁萍兩位女老師,而梁主任的工作重點在教務方面,教學方面只是擔任文科班的物理課教學,不常留在物理辦公室。所以她有時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現在多了個女老師,她也能多個伴了。
上午最後一節課,林楚楚在自己的班上課。她踏着預備鈴往教室走,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面喧鬧異常。走近了,她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真的嗎梁泓?z神來找你了?”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z神來我們學校了?”
“我的天我來晚了幾分鐘錯過了什麽?”
“z神是誰?”
“不是吧?瞧瞧你剛剛那花癡樣兒,z神是誰你都不知道?”
……
林楚楚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被提及次數最多的那兩個字。她疑心自己聽錯了,又仔細分辨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快跟這些孩子有代溝了,還神啊神的,現在的小盆友都這麽中二的嗎?
“好了,”她拍拍手,“我們開始上課。”
這個班有的學生是上一年她教過的,而更多的是不認識的學生。因此林楚楚強調了一下紀律和要求,又選了課代表,這節課便只剩一半的時間了。
“真空中兩個靜止的點電荷――”正講到這兒,忽然間下課鈴響了,一時間教學樓一陣騷動。林楚楚看到班裏的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甚至還聽到有人小聲抱怨“又要拖堂”,覺得有些好笑。她也沒把知識點說完,直接留下兩個字:“下課。”
誰都沒想到這位年輕女老師這麽爽快,後排有男生蹦起來,喊了聲“老師萬歲”,然後抱着飯盒沖了出去。
林楚楚向來不喜歡拖堂,況且這還是上午最後一節課,她理解他們想要吃飯的急切心情。
那天中午林楚楚和張以蘭一起去吃飯。學生窗口排着長隊,教師窗口倒是一點都不擠。
她們在教師窗口看了看,菜色還挺豐富,張以蘭在林楚楚的建議下要了幾個菜,兩人端着餐盤找了個位置坐下。
“林老師,你今年教幾個班?”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不用這麽客氣。”林楚楚擡頭對她笑,“我帶兩個班,一個班主任。”
“那我叫你楚楚?”她試探着問。
“好啊!”林楚楚露出一個微笑,“你教高一吧?幾個班?”
“也是兩個。說起來,真是有點羨慕你,這麽年輕有為。你是一畢業就到這兒來工作了嗎?”
“是啊。”林楚楚點頭。
她讀書早,腦瓜子又聰明,成績常年名列前茅。高考成績也是妥妥的985,當時父母都覺得女孩子出來教書是最好的選擇,她也沒太多想法,便報了國內佼佼的師範院校。畢業後就直接來了這裏工作。
“對了,今天那個――”張以蘭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那個梁主任,是在跟誰說話啊?我看她好像特別生氣的樣子?一上午都不茍言笑的。”
林楚楚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不過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今天見了兩次的那個面容。想來,估計是跟梁泓的一些私事吧。
離學校幾公裏的地方,某獨棟別墅內。顯示屏前的男孩子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手指飛快操作。鍵盤和鼠标聲交錯,還伴随着他們口中利落幹脆的游戲術語,一起盤旋在別墅二層的訓練室內。
似乎是遇到了危險,又似乎是到了比賽的最關鍵部分,他們每個人都全神貫注目不斜視,仿佛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但其實,他們維持這樣全神貫注的姿勢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并且看起來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
只是突然間,他們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耳機裏的槍聲消失殆盡,同時大廳的燈光也在一瞬間全部熄滅,整棟房子完全陷入黑暗中,不見一點亮光。
黑暗的大廳裏安靜了兩秒,然後角落裏有人無奈地開口:“艹啊,馬上吃雞了。”
另一個人:“我靠吓我一跳,突然一黑我還以為我打游戲把眼睛打瞎了。”
“哎哎哎,把髒話收一收啊,”坐中間的陸澤淡淡開口,“改不了這口癖你是想正式比賽的時候被剪輯成視頻讓全世界聽見你罵天罵地麽?”
“停電了……隊長,怎麽辦?”他們在這兒兩年了,還從來沒遇到過停電的情況。
陸澤走到門外,打開手機手電筒,發現并不是簡單的跳閘。他又環顧四周,發現旁邊的那幾棟別墅也全部淹沒在黑暗中。
于是陸澤走回去,雙手插兜,對他們說:“什麽怎麽辦?現在就算馬上來電重連游戲我們也早就被打死了好嗎?打電話讓張經理來處理,至于我們,當然是――”
他故意拖長聲音,身旁幾個人用放光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出去吃飯。”
“耶!”
“隊長我愛你!”孫泰大喊。
陸澤掃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對男的沒興趣。”
“嘁,”孫泰雙手環抱,“也沒見你對女的有興趣啊。”
一行四個人,坐着陸澤的車前往吃飯地點。大快朵頤一頓,最後當然是由他們之中年薪最高的隊長買單。吃人嘴短,其他三個人乖巧地回到車上,卻聽陸澤在打電話。
“張經理,基地來電了嗎?”
“還沒有,電力局已經來搶修了,說是線路問題,可能要後半夜才能來電。”
挂了電話,陸澤對副駕駛及後座的人說:“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再回去。”
“不是吧?”孫泰皺着眉頭看他,“你別告訴我你要去網吧?”
陸澤:“有問題嗎?”
孫泰:“太可怕了。”
他們的隊長,每天雷打不動訓練九個小時――這還是最低标準。哪怕是遇到停電這種人力難以控制的事情,他依然要去網吧把沒訓練夠的時間補回來。
陸澤遞過去一個眼神,意思是催促他們下車。孫泰靠在副駕駛座上,無奈道:“算了算了,怕你單排孤單,我陪你吧。”
陸澤看透一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應付直播。你這個月還沒直播吧?”
因為戰隊跟直播平臺簽了協議,因此他們職業選手也是有直播任務的。練手與維持熱度兩不誤,對隊員們來說也無所謂。只不過每個月沒達到要求的直播時長的話是要被扣工資的。
找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網吧,為了防止被網吧裏這些網瘾少年們認出來,兩人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後二話沒說便上了游戲。
約兩個小時後,打了四五局,打得酣暢淋漓,陸澤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電競選手長期坐着,很容易有各種各樣的職業。陸澤才二十歲,坐久了也會覺得腰不舒服。
他兩手撐着後腦勺,活動着頸椎。忽然間,他聽見網吧那扇玻璃門上的電子玩偶發出機械式的“歡迎光臨”聲音,于是他順着聲音看了過去――
可能是玩游戲的人腦子都比較靈光,盡管他們只見了匆匆兩面,但他還是沒費功夫就想起了她是誰。
只不過,網吧……陸澤掃了一眼面前的幾十臺電腦坐着的人,有胡子拉碴的,有坐沒坐相的,有打游戲被隊友坑到口吐芬芳的,還有正在吃着泡面的……
千姿百态。
怎麽看,這都不像是她一個人民教師會來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NINEI的1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