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城牆上士兵朝城下繼續大聲喊;“晉王聽着, 只可換一人, 另一個女人殺了祭旗?”
兩軍打仗, 祭旗的人砍下頭顱,挑在旗上, 激勵将士。
城下的西南衆位将領義憤填膺,如果不是王妃在懷王手上,早就殺向陳州城。
蕭逸脊背冒了一層冷汗把衣衫全濕透了, 頭頂傳來士兵的聲音,叫嚣着, “晉王,決定好了嗎?”
蕭逸身旁的陳承忠氣得咬碎鋼牙,衆位将領恨不得立刻沖殺攻打陳州城。
兩軍對峙,等待交換人質,然後便展開一場生死厮殺, 城上城下的将士都等着晉王的決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晉王一人身上。
拿葷王只能換城牆上的一個女子,換走的女子能夠活命,剩下的女子如果不被祭旗, 可能死在虎狼般的将士手裏,殺紅了眼的将士, 恐怕連全屍都落不下。
仰着頭太久,太陽熾烈, 蕭逸眼前白花花的, 城牆上晃動着兩個女子的身影, 視線模糊,蕭逸揉揉眼睛。
多年兄弟,只有蕭逸了解三哥蕭祜,平常表現出來的僞善,真正的性情殘暴肆虐,不念手足情。
幾十萬大軍,都在等待,等待晉王發話,等決一死戰。
良久,蕭逸沒有說出一句話。
顧如約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烈日當空,莫名渾身發冷,手指尖冰涼,她看見馬上的蕭逸,雪白的戰袍醒目到刺眼。
蕭逸的猶豫其實時間很短,顧如約卻感覺很漫長,她擡頭望着天空,天真藍,活着真好,可她的生命快走到盡頭。
如果今生沒有遇見該多好。
自己很失敗,重活一回,不過比前世多活了幾年。
蕭逸的猶豫,是對自己有幾分不忍,或者心裏愧疚,他不是等薛貞檸許多年,今日二人相見,中間卻隔着自己,難道自己非要等蕭逸親口說出,才能死心嗎?臨死前還要再傷一次嗎?
等蕭逸做出選擇,自己難免受辱,也罷。
何必在等,等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顧如約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在千軍萬馬當中一眼便能認出出色的男子,來世各自安好。
顧如約收回目光,突然伸手抽出身旁一個士兵腰間的短刀,鋒利的刀尖對準胸口猛然刺入,突然發生的這一幕城上城下的人都驚呆了。
這一幕就在眼前發生,蕭逸眼睜睜地看着顧如約最後朝他看了一眼,一抹凄美的微笑,鮮紅的血染紅了雪白紗衣,觸目驚心,
顧如約慢慢地倒地,意識恍惚了,一刀插在胸口,心竟然一點不覺得疼。
蕭逸肝膽欲裂,幾乎同時栽倒到馬下,晉王身旁的衆人頓時亂成一團,“晉王殿下!”
城上蕭寶貞最先反應過來,沖過去,抱住倒在地上的顧如約,“五嫂。”
一絲鮮紅滲出顧如約的唇角,蕭寶貞顫聲問:“五嫂,你還有什麽話說?”
顧如約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給….我…..留個全屍。”
體面地走。
蕭寶貞哽咽,“五嫂,對不起,”
皇位的争奪歷來就是這樣殘酷,押上全部,身家性命,卷入其中身不由己,蕭寶貞幾次截殺顧如約,出手狠辣,當顧如約真正死在她面前,蕭寶貞親眼所見,萬分難過的。
她跟顧如約之間是對手,又有相互欣賞和惺惺相惜。
顧如約微弱的聽不清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緩緩地合上眼睛。
此刻,懷王蕭祜撕開溫情的面紗,露出他殘暴的本來面目,一直以來三皇子蕭祜在父皇和衆兄弟朝臣面前,都是性情溫厚,兄友弟恭。
懷王蕭祜命令,“砍下人頭祭旗。”
這場戰争,關乎生死存亡,懷王蕭祜背水一戰。
蕭寶貞攔住上來取顧如約人頭的士兵,“我不許你們動她。”
蕭寶貞對蕭祜央求說:“三哥,她已經死了,就留她一個全屍,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算妹妹求你了。”
妹妹的面子不能不給,蕭祜道;“好吧!把她弄下去吧!”
蕭寶貞命人把顧如約擡回懷王府。
那廂城牆上士兵已經把薛貞檸放了下去。
兩軍陣前懷王說出的話不能食言,而且要換回葷王。
晉王蕭逸已經昏厥,牙關緊咬,一幹将領圍着,呂道賢下命,“把葷王放回去。”
葷王被繩索捆綁,被扯到城下,城牆上的人把他拉了上去。
這慘烈的事件發生時,容安站在蕭逸身旁,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顧如約,連顧如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表情都沒逃過容安的眼睛,顧如約在他眼前倒下時,容安猶如萬箭穿心,仿佛那一刀紮在自己胸膛,撕心裂肺。
容安臉色煞白,一瞬間心便掏空了一般。
當場面混亂,突然,城下西南陣營裏沖出一匹馬,晉王昏厥,沒有發出攻城的命令。
陳承忠早已義憤填膺,振臂高呼,“将士們,為王妃報仇!”
陳承忠等武将一馬當先,西南大軍不等下令,如潮水一樣殺向陳州城,吶喊聲震天動地,“為王妃報仇!”
蕭逸在一片攻城的喊殺聲中醒來,不顧衆人攔阻,上馬就沖向陳州城。
西南的将士攻城,懷王軍和北疆兵馬死守城池,雙方戰鬥激烈。
懷王守城軍隊居高臨下,西南大軍攻城沒有成功,退了下來,又發起進攻。
蕭逸甩掉戰袍,周圍人看晉王雙眸通紅,露出嗜血的殺機。
薛貞檸被人救回西南軍陣營,驚魂稍定,朝蕭逸奔過來,蕭逸提着劍,恍若視而不見,薛貞檸有幾分害怕,喚了聲,“五哥。”
蕭逸沒看她,提着寶劍沖出去,衆人看晉王失去理智,攔阻不住。
這時,城牆上出現一排弓箭手,朝下放箭,密集的羽箭射出,攻城的士兵死傷一批人。
薛貞檸追趕他,一把扯住蕭逸衣袖,“五哥危險。”
蕭逸用力甩開她,薛貞檸跌倒在地,被人拉了回去。
迎面而來的密集的羽箭,蕭逸不躲不避,只用劍撥開,城下攻城的将士死傷一片。
呂道賢急忙喊;“快,保護晉王殿下。”
西南軍看晉王身先士卒,全然不顧城牆上如雨點一般的箭,拼卻性命一樣。
将士們士氣鼓舞,重新發起新一輪的進攻,西南軍勇猛異常。
顧如約被人送回懷王府,懷王妃楮氏聞聽下人報,急忙趕到,驚見躺在床上的顧如約渾身是血,吓得渾身哆嗦,問送回的士兵,“她這是怎麽了?”
一個懷王軍中的小頭目答道;“晉王妃自盡了。”
楮氏一陣眩暈,差點跌倒,身旁的丫鬟急忙扶着她,楮氏顫顫巍巍地道;“快,找大夫來。”
王妃有命,士兵不敢違背,又沒有懷王的命令,都站着不動,楮氏急的動怒,“本王妃的命令也敢不聽,等我告訴懷王,砍掉你們的頭。”
還是方才回答的那個頭目,對一個士兵說:“快去找軍醫過來。”
那個士兵去軍營裏請軍醫。
楮氏看顧如約面如白紙,失血過多,嘴唇上的血色全褪盡了,合着眼,已經沒有一絲氣息。
楮氏摸了摸她的手,手的溫度冰涼。
這時,月奴聞聽從內宅跑出來,看見滿身是血躺在床上沒有知覺的顧如約,驚呆了,大叫一聲,“主子!”
撲倒床邊跪下,手顫抖着不敢碰衣裙被血水浸透的顧如約,哆嗦着,“主子怎麽了?”
一旁懷王軍的低等将領,那個小頭目,目不轉睛地盯着月奴看。
月奴趴在床邊哭,沒有主意他。
這個懷王軍将領盯着月奴半天,突然問:“你是月奴?你家裏有個大哥?”
月奴正趴在床邊哭,聞言回過頭,淚眼朦胧中,看見身後站着的将領,恍惚不敢相信,試探着問;“大哥!”
城牆方向喊殺聲傳來,晉王大軍幾次發起進攻。
陳州南門城牆上,少部分西南軍将士,已經攻上城牆,在城牆上,雙方展開血戰。
少數攻上城牆的西南将士中,其中身材颀長,清隽儒雅的男子殺紅了眼,寶劍閃着寒光,順着劍尖往下滴血,正被一群懷王軍将士圍住。
懷王蕭祜高喊,“放箭!”
一排排弓箭手對準少數攻上城池的西南将士,兩軍雙方厮殺得難解難分,弓箭手放箭,西南軍将士和正在厮殺的懷王軍将士紛紛中箭倒地。
容安身重數箭,又連着砍殺十幾個懷軍兵将,最後頹然倒地。
容安被擡下去時,已經氣絕身亡。
已經失去理智蕭逸目睹容安的身上插着無數只羽箭,幾近瘋狂地開始攻城。
蕭逸現在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就一個畫面,一把匕首插入顧如約的胸膛,鮮血流出。
對蕭逸這種玩命的打法,跟一個瘋子打架,懷王蕭祜生出幾分恐懼。
本來陳州城池堅固,易守難攻,就算糧草斷絕,死守城池也能堅持一兩個月。
蕭逸本來跟施宗彥約定好時間攻城,蕭逸先開始攻城,這時西北軍也從兩翼發起進攻。
天黑之前,固若金湯的陳州城,被蕭逸硬是撕開一道口子,晉王大軍潮水般地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