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陣陣, 菊香怡人,二人結束曲拂方的話題後, 久久靜默。
姜滢沒有與男子單獨相處的經驗, 屬實不知此時此刻她該說些什麽,見蕭瑢不語,她幹脆也就沉默下來。
其實, 她挺想問他,對她他是作何打算。
原本她該與他一道進京, 此時應早已進了宸王府, 可因父親調任, 他将她留在蘇州與家人一道進京,之後不論怎麽進宸王府,都比原本要體面許多。
但她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姜滢又低頭看了眼腰間的玉佩。
她原先的配飾在他給她系上他的玉佩後, 她便取下收好了, 如今她的腰間只墜着他贈予的玉佩。
玉佩是白雲樣式, 不論是質地, 還是底下鑲嵌的玉珠穗子, 都是上上品。
這些倒不是最緊要的,重要的是這塊玉佩是他今日的配飾,還是長久戴過的。
若是後者,她如此配着便很有些招搖,福如寺香火鼎盛,來往貴人頗多,若是被人認出來….
好像也沒什麽緊要?
她人未到, 傳言便先至, 如今京中應當無人不知曉她是明郡王的人, 所以佩戴他的玉佩應也沒什麽不妥。
只是不管傳言如何, 還是得要過明路才更穩妥。
“有件事我想與你商議。”蕭瑢突然道。
姜滢連忙收回心神,柔聲道:“郡王請說。”
與她商議?
以他們如今的處境,不管他所說何事,她都沒有拒絕的餘地吧。
蕭瑢側身,低頭看着她:“這樁婚事上,你如何想?”
姜滢茫然的看着他:“啊?”
婚事,哪樁婚事,誰的婚事?
蕭瑢很有耐心的盯着她。
姜滢這才恍然明白,心中無比訝異。
他們的婚事?
他是在問她有什麽要求?
可是…不過妾室,何談的上婚事二字,便是宸王府,也不過是一頂轎子就将她接去了。
她是自己求到他跟前的,若非他幾番擡舉,她最好的結果便是做他的姨娘,又哪有什麽資格提要求。
頂多,接她的驕子華貴些?
“我…”
姜滢本想說她沒有想法,但對上蕭瑢深邃的目光時,出口的話便成了:“妾但憑郡王做主。”
她在位份上的确沒有太大的想法,只求得他幾分真心,能為齊家翻案,其他的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更準确的來說,在婚事上她沒有為自己打算過,甚至也沒有想過為母兄讨回公道後,她該何去何從。
她如今滿心滿眼只有報仇,兒女情愛并不在她的規劃中。
“你覺得,側妃如何?”蕭瑢瞧她半晌,問道。
這話無疑将姜滢砸的暈頭轉向。
她茫然的眼底添了幾絲驚愕。
側妃?
姜滢臉上顯現出幾分真心實意的倉惶和迷茫,原來他幾番為她周全名聲,是想娶她為側妃。
側妃可是要上皇家玉蝶的…
這與她想的全然不符!
她接近他從頭到尾都是帶着目的的,便也從來沒想過在名份上要求什麽,更不想占了他的妃位。
如此,若她将來離開,也不至于太過矚目。
“嗯?”
蕭瑢見她久久不答,遂道。
姜滢回過神,慌忙垂下頭:“郡王,側妃位,會不會…不妥?”
蕭瑢皺了皺眉,片刻後擡手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有何不妥?”
姜滢眨眨眼,忐忑道:“姜家門庭小,若是側妃怕要招人非議。”
“哦?”蕭瑢饒有興味道:“那叫你父親再努把力?”
姜滢:“……”
“妾,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她非議父親,便是她父親拼上一條命,這輩子也夠不上他宸王府。
蕭瑢眼底笑意更濃。
姜滢這才發現他在故意逗她,遂小嘴一癟,控訴的瞧他:“郡王拿妾玩笑。”
蕭瑢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幫子,頓覺手感極好,又捏了兩下。
姜滢:“….”
她是越來越看不清這個人了。
時而溫潤如君子,時而冷厲又惡劣,如今還會逗弄人了。
他是有千面不成?
“此事就這麽定下了。”
正妃的位置他自己做不了主,側妃尚可以周旋。
蕭瑢意猶未盡的又捏了幾下才松開手。
“我未娶妻,也未有妾室,通房,後院只你一人,一應事宜便暫且需你掌管,你覺得如何?”
姜滢:“……”
她覺得不如何!
母親去的早,她九歲又入了四方潭,回來後閉院不出,何曾學過這些?
叫她去打打殺殺她倒是行,管家?
她做不來…
蕭瑢似是看出的她的抗拒,遂又道:“當然,你若不願也行。”
“母妃的意思是,我已過弱冠,娶了側妃後便要住郡王府,若你不願替我理家,那還是住在宸王府即可,只不過每日晨昏定省…”
蕭瑢沒再往後說,姜滢的小臉就已經皺成了一團。
她以往倒不曾考慮過這個…
蕭瑢淺笑着等她的答案。
她在魏宅住了幾日,他自知道她的作息,若他不去,每日皎月閣辰時才宣早飯。
也正是因此,他主動同母妃提出婚後搬去郡王府。
他的府邸是他受封那年就賜下的,因未娶妻他一直沒有搬過去,如今只娶側妃,按規矩本不必搬府,但他認為她應不會習慣住在宸王府。
他知曉她因身體原因,姜家老太太與夫人早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在宸王府,如此便很不合規矩,但她身子弱,經不起這般折騰。
所以,還不如就此搬去郡王府,她能自在些,也能好好養身子。
果然,姜滢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蔫噠噠點頭:“我願意。”
蕭瑢:“願意什麽。”
姜滢咬咬牙:“…妾願意替郡王分憂。”
蕭瑢眼底笑意不減:“那便有勞側妃了。”
姜滢悶悶道:“妾的本分。”
說罷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一熱:“還…還沒成婚呢。”
叫早了。
蕭瑢愉悅的低聲一笑。
與往日笑意不達眼底不同,這一次他眼角上挑,唇邊也彎出一抹極好看的弧度。
姜滢一時看的挪不開眼。
他笑起來,真好看。
仿若漫天冰雪驟化,暈出耀眼奪目的彩虹,照進了心間。
“如此,可心安了?”
蕭瑢溫聲問道。
姜滢先是一怔,而後才反應過來她方才所思所想盡數落入了他的眼中,心中不由生出些難為情來,紅着臉點頭:“嗯。”
蕭瑢見人連耳尖都紅透了,便好心的放過了她:“回去等消息吧。”
姜滢連忙躬身行禮:“妾告退。”
蕭瑢剛嗯一聲,姜滢便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花園。
盯着那道倉惶離去的背影,蕭瑢眼底的笑意久久未散。
走出金燦燦的菊花小道,姜滢才擡手貼了貼臉頰,試圖淡去那異常的滾燙。
水汀說的很有道理,禍害兩個字的确襯明郡王那張臉。
姜滢回到姜家歇腳的寮房後,一行人便準備下山回府。
周氏心細,一眼就看出姜滢腰間的玉佩換了,但因公子姑娘們都在,她便也沒有詢問。
福如寺有一百零八石階,馬車上不得山,便都停在了山腳下。
姜家人來時,只停着幾輛馬車,眼下山腳的空地都已經停滿了。
“福如寺果真香火鼎盛。”
姜蔓盯着一眼望不到頭的馬車長龍,驚嘆道。
姜笙姜澈眼底也難掩訝異。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寺廟有這麽多的香客。
姜滢卻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馬車大多都不是空的,裏頭有人。
她默默的随姜家衆人往姜家的馬車走去,離馬車越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便越多。
饒是心大的姜蔓此時都發現了不對勁。
她輕聲道:“我怎麽感覺,她們好像在看六妹妹?”
姜滢心下一嘆。
把好像去掉。
京中關于她和明郡王的傳言已滿天飛。
她這幾天打聽過了,明郡王向來不近女色,守禮自矜,得無數貴女傾心不改,他卻從未有過半分回應,這一切都與蘇州的傳聞全然不符。
初始她對水汀所言深信不疑,時至今日她便覺得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與他相處幾次,不論怎麽看,他都不像是會被色|欲熏心之人,相反,他好像在這事上很重規矩,幾次動欲卻都未曾碰她。
這樣一位身份貴重,潔身自好,容顏絕世的皇長孫,可想而知會惹多少姑娘家芳心大動。
可偏偏最後卻是家世不顯的她,與明郡王有了糾纏,哪怕是妾也足以掀起不小的轟動。
更何況,他方才許了她側妃之位。
姜滢感受到那一道道灼熱的視線,不由想着,若他許她為側妃的消息傳出去,她怕是會被這些眼神生吞活剝了。
突然,姜滢腳步一頓,幾乎就在那一瞬間,一股力道朝她身旁的姜蔓撞來,姜蔓猝不及防下朝她撲來。
姜滢早有準備,且這點力着實也動不了她分毫,但她還是接住姜蔓往後踉跄幾步。
面上是恰到好處的驚慌。
“你就是姜六!”
一道蠻橫的聲音随之傳來。
姜滢扶着姜蔓站穩擡頭看去,便見一位華服少女在一堆人的簇擁下,擡着下巴,眼神兇狠的盯着她腰間的玉佩。
原本姣好的面孔,因添了多種情緒而顯得有些猙獰,姜滢無聲一嘆,怪不得她會被認出來。
原來他贈她的玉佩是罪魁禍首。
所以,它并非只是他今日的配飾,而是他經常随身攜帶的,麗嘉否則,面前的少女又如何會認得出來。
“你是何人,怎如此無禮!”
不待姜滢出聲,姜蔓便将她護在了身後,厲聲道。
那少女聞言才這似回過神來,狠狠瞪向姜蔓:“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敢質問于我!”
這話一出,姜洛白與周氏面色同時一變,姜洛白不便與少女争執,周氏便上前将姜蔓拉到身後,語氣溫淡:“這位姑娘有何事?”
作者有話說:
比心心
放心,咱1v1,蕭忍忍只會娶女鵝一個噠,後面是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