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嬷嬷年近四十, 是元德皇後進宮後的貼身侍女,蕭瑢降生時, 因宸王妃身子弱元德皇後不放心, 便放她出宮做了蕭瑢的乳母,如今暫管着昭和院。
她在來之前先見了宸王妃,明白眼前這位姜側妃前路遠不止于此, 心中便有了計較。
“郡王放心,老奴定會全心協助側妃。”
姜滢淺笑着客氣道:“有勞嬷嬷費心。”
隋嬷嬷屈膝還禮, 眼底帶着幾分不明的深意。
說起來, 這位姜側妃還是娘娘保住的。
齊家出事時, 娘娘就快不成了,得知陛下欲下旨滅齊家九族後,娘娘拖着病體去求了陛下, 最終聖旨上是滿門抄斬。
可惜齊家那位傾城絕豔的姑奶奶還是死在了齊家。
齊家的血脈只剩下一個小姑娘。
而今, 當初被娘娘保下的小姑娘嫁到了宸王府, 若娘娘泉下有知, 定也是感慨萬千。
“新府宴不急這一兩日, 待三日後老奴再同側妃商議。”隋嬷嬷笑的萬分和氣道。
這新婚燕爾的,她可不願來惹人嫌。
蕭瑢輕笑道好。
姜滢領會隋嬷嬷的意思,嬌羞的微微垂首。
隋嬷嬷離開後,二人用了晚膳,又下了兩局棋才沐浴就寝。
軟被中,姜滢只露出半張臉在外頭,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
她很清楚她應該趁此機會多與他親近, 籠絡住他的心, 可昨夜…她也屬實有些怕了。
如今那處都還隐隐作疼。
軟被掀開一角, 令人喘不過氣的屬于他的冷香将她緊緊包裹, 姜滢下意識閉上眼,放輕呼吸。
他滾燙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間,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将她整個人攏在了溫暖的懷抱中。
姜滢羽睫輕顫,卻乖巧的縮在他的懷中,未有丁點反抗。
可她等了半晌他都沒再動。
她緩緩睜開眼,長睫掃在他貼身的裏衣上。
“不想睡?”低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想做別的?”
姜滢慌忙閉上眼:“沒有。”
愉悅的低笑再次鑽入耳中,擾的她心神不寧。
若非還疼着,她倒很是想做些別的。
“乖,睡吧。”蕭瑢低頭在吻在她的額上,溫聲道:“別的…明日再說,今兒你身子受不住。”
姜滢的臉頓時就紅了個透。
怎麽說的倒像是她有了雜念似的。
她沒吭聲,默默地往他懷裏蹭了蹭,将他當成天然暖爐,漸漸睡去。
每到冬日裏青袅都會往她床上放暖袋,如今倒是不必了,只挨着這人她便覺得渾身暖呼呼的。
這一覺睡的極其安穩,直至天大亮姜滢才悠悠轉醒。
身旁已經無人,她手探了探不見溫熱,想來他早已起身。
青袅聽的動靜上前打帳,打趣道:“姑娘難得睡到這個時辰呢。”
姜滢聞言一愣,她坐起身朝外邊看去,已有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
她在四方潭那幾年,每日天未亮便要早起習武,日複一日的便養成了早起的習慣。
回到姜家後最多也就晚半個時辰,像今日這般睡到太陽升起的,的确是難得。
姜滢眼神閃了閃,才來宸王府兩日就睡了兩日懶覺。
昨日是情有可原,可今日…
“快替我梳妝,去給母妃請安。”姜滢急急下榻,朝青袅道。
青袅忙拿了外裳給她披上:“姑娘慢些,別着了涼。”
“郡王起身時吩咐過,姑娘不必每日去同王妃請安。”
姜滢動作一頓,眼中微訝:“這如何使得,還是快些過去才是。”
大戶人家都很重規矩,更何況是宸王府,她若不去請安像什麽話。
青袅剛要開口,蕭瑢便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他剛從練武場回來,勁裝下顯得腰細腿長,渾身還似冒着熱氣兒般,姜滢不敢多看,颔首喚了聲:“郡王。”
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穿窄袖束腰勁裝,少了平日的儒雅,多了幾分朝氣,像是哪家英俊的少年郎。
姜滢也是這時才恍然想起,他去歲才及冠,與少年郎的确沒什麽分別。
“醒了。”蕭瑢剛從外頭回來,怕将寒氣帶給姜滢,便沒有靠近床榻,去洗手架一邊淨手一邊道。
姜滢因他這話臉色微赧,她試圖解釋:“我,我平日都起的早的…”
她的話才說一半,蕭瑢便朝她看來,眼裏帶着幾絲疑惑:“是嗎?”
姜滢忙點頭:“嗯,是。”
她沒有想睡懶覺的。
蕭瑢頓了頓後,似是明白了什麽,徑自一笑,繼續淨手:“可我聽說,先前,姜老太太與姜夫人都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我還以為…”
他拿起帕子擦手時,眼帶笑意的朝姜滢看來。
話雖未完,姜滢卻讀出了他的未盡之意。
他不信。
姜滢默默地的低下頭,一時竟也無法辯解。
就像他認定之前在珠翠閣打架的有她一樣,都‘證據确鑿’,她的反駁蒼白無力。
蕭瑢眼底笑意加深,他折身去外間的爐子上烤了烤手,才走向姜滢。
彼時,青袅剛給姜滢系好腰封,正要戴玉佩。
蕭瑢伸手,青袅愣了愣後,識趣的将玉佩放在他的手上,退至一側。
姜滢看了眼侯在屏風後的幾個侍女,還未來得及開口阻止,蕭瑢便已俯身給她佩戴玉佩:“別動。”
姜滢只得乖乖的站着。
她心想着,本該她伺候他穿衣,結果她睡遲了不說,還要他給她佩戴玉佩,萬一傳到了王妃耳中,認為她不知規矩如何是好。
然侍女們透過屏風隐約瞧見這一幕,各個臉上都是十足的興味。
真是想不到,郡王竟還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母妃常年都起得晚,你若要去請安,母妃還得早起,若是因此身子不虞,父王一定會立刻把我們趕出府。”蕭瑢十指穿梭在姜滢的腰間,聲音溫和道:“郡王府雖說是早些年賜下來的,但如今尚還沒有裝飾好,此時被趕出去,我們可沒地兒住。”
姜滢呆呆的看着蕭瑢:“….”
她一時無法分辨他說的是實話,還是唬她的。
蕭瑢見她不信,戴好玉佩後,喚了聲:“阿禮。”
以往阿禮都是伺候在屋裏的,如今有了女主子,他便侯在了外間,聽得傳喚他忙走了進來,恭敬的請了安。
“你同側妃說說,我方才可有誇大其詞?”蕭瑢拉着姜滢走到梳妝臺前,道。
阿禮在外間就聽見了主子們方才的談話,自然曉得蕭瑢的意思,笑着回道:“是。”
“禀側妃,主子并無虛言,在咱們府中地位最高的是王妃,若是誰惹了王妃不快,王爺可不會心慈手軟,那是說罰就罰的,趕出府也不是沒可能。”阿禮極其認真道。
姜滢聽得有些恍悟。
她是知曉宸王爺與宸王妃感情深厚,後院除了王妃再無旁人,但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瞧見又是另一回事。
她屬實未曾想到,宸王對王妃竟如此愛護。
父親與母親也是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卻也還是納了妾。
雖說是因子嗣單薄,祖母以死相逼,周氏與柳姨娘有身孕後父親再未踏足,可終究還是有了旁人的。
在她的記憶中,父親總是陪在母親身邊的,母親臉上的笑容好似從未間斷過,以往她一直羨慕父親與母親之間的感情,可如今相比起來,宸王爺與王妃這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要更令人向往。
但也更加的奢侈,畢竟這世道如此,能做到宸王這般的,屬實不多。
“現在可是信了?”蕭瑢壯似不經意的拿起梳子立在姜滢身後道。
姜滢剛想要點頭,便發現她的發絲被蕭瑢握在了手裏,她吓了一跳,忙看向鏡子:“郡王?”
他要給她梳頭!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別動。”
蕭瑢輕聲道。
不同于姜滢的揣揣不安,阿禮笑的一臉欣慰,屏風後的侍女更是恨不得進來看主子們的熱鬧,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青袅默默地掃視一圈後,稍稍放了心。
但…蕭瑢并不會梳女子的發髻。
姜滢一頭柔順的發絲,在他的手裏格外的不聽話。
可明郡王越戰越勇,沒有丁點要放棄的想法。
阿禮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
有點丢人是怎麽回事….
青袅的唇越抿越緊。
會不會弄疼姑娘。
倒是姜滢卻越來越放松,她透過鏡子看着身後一臉認真的人,心中那處不為人知的黑暗裏,滲進去的光又亮了許多。
她何其有幸得良人如斯,只是不知,她能擁有他多久。
姜滢唇角若有若無的劃過一絲嘲諷。
她竟愈發的貪心了,能擁有就已是她的幸運,竟還去貪那長長久久。
果然,人總是不容易滿足。
終于,蕭瑢放過了那一頭青絲。
他神色不虞的将梳子遞給青袅:“你過來。”
姜滢看着鏡中那雙微沉的眸子,忍不住莞爾一笑。
他竟自己跟自己氣上了。
明郡王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下一刻,她便在鏡中對上了那雙眼。
姜滢忙斂住笑意,讨好的眨眨眼,她沒有笑話他的意思,真的。
蕭瑢被哄的面色稍霁,挪開視線立在一旁緊緊盯着青袅的動作。
虧得青袅心理素質尚可,手竟也沒抖過一下,不然遭罪的還是姜滢。
待梳妝完後,去往飯廳的路上,姜滢輕聲問蕭瑢:“你為什麽想給我梳頭。”
蕭瑢淡然道:“我幼年曾看父王給母妃梳頭,一時心癢想去試試,被父王拒絕了,父王說他的妻子輪不到我來梳頭。”
“父王還說,我只能給我的妻子梳頭。”
姜滢當即怔住,猛地偏頭看向蕭瑢。
他的…妻子。
蕭瑢卻似是什麽也沒發現般,攥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用了早膳,我們去賞梅可好?”
作者有話說:
新婚三天過了,就走劇情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