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朵雪花(八)
在大可敦的督促下, 塔木洪最終聽從母親的建議,将跟随了自己好幾年的胡子刮了個幹淨。
他今年也就二十出頭,留了滿臉大胡子少說把年齡往上拉了七八歲, 跟弘闊可汗并肩站一起,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親兄弟。
隴北男人将胡子視為榮耀, 基本一到年紀便開始蓄須,再加上他們自幼以肉與奶為主食, 個頂個生得人高馬大,再配上這一臉絡腮胡,站在一起真真分不出誰是誰。
弘闊可汗被了了剃了個禿頭, 連帶着眉毛也沒了, 等胡子一刮,整個腦袋圓溜溜光禿禿,除了眼睫毛找不出一根毛來, 偏偏這還不夠,了了要他全身都得脫個幹淨,弘闊可汗忍着憤怒與不甘, 眼一閉心一橫!
反正全剃了,穿着衣服也沒人瞧得見, 至于頭發,到時戴頂帽子遮掩,應當不惹人注目。
隴北這邊蔬菜水果比肉還珍貴, 弘闊可汗是個典型的肉食性動物, 只愛食葷不愛素, 常年吃肉又不天天洗澡, 沒有體味那是不可能的,同時身上毛發濃密, 褲子一脫,那兩條腿跟套了條黑毛褲一般,忒地難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弘闊可汗臭着臉弄幹淨了自己,問了了:“現在你滿意了吧?需要我脫下來給你檢查嗎?!”
他就是随口一問,沒想到了了竟點了頭,弘闊可汗怒道:“你還有沒有個女人樣?豐國不是最注重禮教?豐國皇帝知道你是這個樣子嗎?!他是怎麽教的女兒!”
了了冷冷地看着他,弘闊可汗意識到自己竟敢如此大聲與她講話,不由氣短敗下陣來,手攥在褲腰帶上半天不敢松開。雖說他能出聲調戲了了,作勢要耍流氓脫褲子給她看,但前提是他知道豐國女人膽小如鼠,無比注重女男大防,誰知了了坦然要看,這下位置颠倒,仿佛他成了取悅她的玩意兒,于是這手怎麽也松不下去。
了了沒在他褲子的問題上糾結太久,她對男人的身體不感興趣,同時她不明白,為何人類世界中,掌握着生育功能的女人反倒處于下風,不能繁衍後代的性別應該算是殘缺才對,不是嗎?
她對弘闊可汗說:“皇帝從來不教女兒。”
難道弘闊可汗會教他的女兒?
當然不,事實上男性統治者們從不會在子女的教育上親力親為,他們只負責一瞬間的顫抖,懷胎十月不用,九死一生不用,甚至于與孩子相處的時間都不算多,如豐國皇帝,孩子多的恐怕他自己都認不清,弘闊可汗也一樣。
弘闊可汗很想把了了趕出去,卻又怕她出去大開殺戒,思來想去,不知了了究竟意欲為何,便問:“你到底想做什麽?豐國皇帝已将你送來和親,顯然是不再需要你,将你抛棄。既然如此,你留在隴北,我保證奉你為座上賓,日後你若是有看順眼的隴北勇士,悄悄收進帳子,我絕無半分不滿。”
隴北不像豐國對貞潔過分看重,除卻弘闊可汗娶了兩個可敦以及有幾名妾侍外,大多數隴北人都是一妻一夫,而且二十歲前婚配者少有,大王子塔木洪,二王子努爾提,都沒有妻子。
弘闊可汗喜歡了了,是喜歡征服她的感覺,既然她不能被征服,那就要安撫她,努力尋求和平共處的可能。
在這種情況下,公主在帳子裏養幾個身強力壯的勇士算什麽呢?
了了:“我想跟你談個交易。”
弘闊可汗謹慎地問:“什麽交易?”
了了眼睛一眨不眨,她過于專注盯人時,常會令對方感覺到說不出的恐懼發毛,哪怕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弘闊可汗也不例外。因為她的黑眼珠較常人更大更黑,朝某個人一看就不眨眼,沒有表情冷冰冰的模樣着實有幾分吓人。
“我要回豐國。”
“回,回!”
弘闊可汗一聽,頓時大喜過望,手一拍,褲腰帶差點沒拽住,他手忙腳亂将腰帶系好,殷勤道:“要不現在就走?我這就讓塔木洪送你回豐國,你放心,我絕不會寫信向豐國皇帝告狀,你從豐國帶來的金銀玉器種子糧食,我也一分不要,你怎麽帶來就怎麽帶走!我還可以送你些上好的皮子跟珠寶,你看怎麽樣?”
他恨不得馬上把了了送走,随後立刻起兵攻打豐國,把那該死的豐國皇帝吊起來曬成人幹!
自己不想要的煞星,往他們隴北送是什麽意思?!
弘闊可汗連珠炮說了一通,發覺了了沒有回應,再一看,她還那樣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他總算察覺自己過于激動,清了清嗓子,找補道:“這……天色太晚,我看,要不還是明兒一早動身,公主放心回去休息,我讓塔木洪連夜給你收拾!”
了了坐着不動。
短暫的沉默過後,弘闊可汗嘆了口氣:“你說吧,你想怎麽回去?要我親自送你?倒也不是不成,不過……”
“別跟我談條件。”
了了打斷對方的話,目光冷淡:“我不喜歡被人當作禮物,所以我回去的時候,要踩在豐國皇帝的頭上。”
弘闊可汗再傻也聽出她話外之意,一時間疑慮大過一切,他可是聽說,中原人講究忠君愛國,忠君甚至放在愛國前面,更別提是一國公主。讓他相信一位豐國公主想故國滅亡,打死弘闊可汗都覺得這是在放屁,公主和親,想過得好,就得故國昌盛,故國滅亡對她有什麽好處?
只是他不敢質問了了,于是問道:“公主何出此言?你乃豐國公主,享萬民供奉,受皇室榮光,可謂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此次和親,便是盼隴北與豐國永結秦晉之好,公主卻想挑起戰事,難道,公主一點也不顧及豐國百姓?戰事一起,勢必哀鴻遍野死傷無數,恕我不能答應。”
他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了一句也不信。
她冷眼看着弘闊可汗:“發起戰争的是你們,侵略算計的也是你們,與我何幹?”
弘闊可汗沒想到她竟說出如此不近人情之話,真可謂是比無情至極,對于豐國子民毫無憐惜愛護,明明他與豐國皇帝是敵人,可此時卻下意識代入了對方,倘若是自己送女兒出去和親,結果女兒卻與敵人盤算着要覆滅故國,真不如當初不生這個女兒!
“竊鈎者誅,竊國者諸侯,只要我贏了,我就是真理。”
見這年紀不大的少女,竟說出如此言論,弘闊可汗額頭冷汗涔涔,他勉強沖了了露出笑容,心裏對其愈發警惕,暗暗決定要派人死死盯緊,絕不能給她算計隴北的機會。
然而理智上,弘闊可汗明白,如果真的能夠得到這位公主的幫助,隴北吞并豐國,便不會是癡人說夢。
論兵力論勇猛,隴北男兒怎會輸給那群瘦弱的中原矮腳蝦?然隴北地處偏僻,環境惡劣,季節氣候一旦變化,行軍打仗便受影響。中原有數不清的布匹、糧食、食鹽、生鐵、茶葉……那都是隴北急缺的!
最終貪婪占據了上風,弘闊可汗心想,自己征戰沙場二十年,難道還能栽在一個丫頭片子手中?只消利用完她,攻下豐國再将她處置也就是了,眼下雖拿她沒辦法,但隴北有祭司有巫醫,哪怕她真是前來降災的冬之女神,也不可能永遠在人間停留。
“那公主想要什麽呢?”
弘闊可汗問,“若公主當真能助我一臂之力,待我一統中原,定封公主為後。”
了了瞥他一眼,“去照照鏡子吧。”
說完,她站起身來,“我不喜歡毛多的東西,三日之內,我要我目光所及之處,人人幹幹淨淨。若是做不到,我便打掉你一顆牙。”
弘闊可汗敢怒不敢言,只能暗暗在心裏咒罵,已走到營帳邊緣的了了轉過身,隔着遠距離扇了弘闊可汗一巴掌,面無表情:“我也不喜歡有人罵我。”
刀子般的寒風刮過面頰,響亮的一聲啪,比嘴巴子甩臉上還屈辱,弘闊可汗臉色難看,直到了了離去,才操起金刀,洩憤般将營帳砍了個支離破碎!
大可敦心裏惦記着拉攏了了,生怕二可敦搶在自己前頭,次日起了個大早,帶上早已備好的白虎皮子與狐皮披風,莊重隆重地前去拜訪豐國公主。
昨兒她可是親眼瞧見了那幾十車的嫁妝!豐國皇帝還真是疼愛這個女兒呀!
到了之後,侍女說公主未醒,要去禀報,大可敦忙将人攔住,“沒事沒事,我在這裏稍等即可,這長途跋涉遠道而來,公主累了也不意外,正是要好好休息呢。”
侍女們面面相觑,拿不準這隴北大可敦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她們随公主前來隴北和親,雖早已知曉弘闊可汗有不少兒女,但他既然敢向豐國求娶公主,想必是為公主準備好了正室之位——否則堂堂一國公主,難道要做妾?
但直到蘇克津城,侍女們才知道,弘闊可汗不僅娶過妻子,甚至還有兩位,而且這兩位都活得好好的!
那公主算什麽?
這件事,在豐國皇宮中無人提起,人人都說是和親是好事,恨不得張燈結彩奔走相告,他們怎麽不說,公主要嫁的,是有兩名正妻的丈夫?
可敦便是隴北可汗正妻,大可敦二可敦的叫法是為了區分她們,兩人平起平坐,誰都不比誰低一頭。
大可敦知道這些豐國女人心眼兒多,幹脆往後退了兩步,等了了醒來。
“好像是大可敦來拜訪你。”
小雪人中的六公主對了了說,“大可敦很吓人,你和她說話要小心點,她總覺得我們豐國女人心機深沉,而且特別擅長裝嬌弱。”
了了沒說話,她先是出聲表示自己醒了,侍女們連忙詢問是否讓大可敦進入營帳,沒等了了回話,大可敦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滿臉堆笑:“公主醒啦?昨兒晚上睡得如何,可有水土不服?若是有哪裏不舒服,千萬立刻告知,我們隴北巫醫厲害得緊,保管藥到病除!”
她真情實感,倒也不算敷衍,畢竟在大可敦印象中,豐國女人就是如此弱不禁風,草原上的寒風卷起一層黃沙,都能把豐國女人吓得捂着心口昏過去。
不過她瞧着這位豐國公主,雖不如隴北女人強壯,卻也不瘦弱,年紀這麽小,大約還能長個子。
大可敦口沫橫飛說了半天,發現了了一直沒搭理自己,饒她是極為善談之人,此時也不免尴尬,于是轉移話題,令手下人将自己的禮物送進來,沒一會兒便将桌面堆滿,又往床上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千萬不能輕信!”
六公主焦急地叮囑着。
了了對什麽白虎皮子,狐皮披風之類的感覺一般,大可敦送的镯子項鏈之流,更是挑不起興趣,反倒是被随意放在桌上的奶果,讓她伸手拿了一顆,放在嘴裏咬下去,眼睛不由愉悅地眯起。
奶果是隴北沙漠地區特産的一種野果,生長在沙漠深處,滋味像是添了蜂蜜後煮沸的羊奶,但隴北人喝羊奶長大,對這種果子根本不感興趣,會摘來也是因為它生得好看,圓溜溜白皙皙的很是喜人。
“公主喜歡奶果子嗎?”大可敦笑起來,“若是喜歡,我叫塔木洪再帶人給你去摘,這奶果子生命力頑強,哪怕是在冬天的沙漠也能生存,但凡是有奶果子的地方,所離不遠,必有水源。”
她發現了了開始認真聽自己講話,心裏大喜,眉飛色舞:“我兒塔木洪,公主有印象麽?就是接你來隴北的那個,哦對了,我讓他把胡子給剃了,公主也不喜歡有胡子的男人吧?聽說中原男人就不留絡腮胡,你說大汗他們怎麽就對胡子如此情有獨鐘?”
哪怕了了一語不發,大可敦也能自顧自說上半個時辰還不帶重複,她完全不在意了了反應冷淡,還盛情邀請了了去打獵,“聽說你們豐國女人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咱們隴北可沒這規矩!現在天越來越冷,狼群沒了食物,常常铤而走險靠近蘇克津城,城外有不少牧民,因此大汗便派了專人前去清繳狼群,公主要是有興趣,可以叫塔木洪帶你同去,橫豎這天寒地凍的他也無事可做。”
隴北沒有女男之防的說法,大可敦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意圖,了了也好奇隴北,于是點了點頭。
剃了胡子的塔木洪顯得有幾分扭捏,他早上醒來想梳胡子時發現下巴光溜溜的還很不習慣,隴北的鏡子又是那種照不清楚的銅鏡,就這已經是好東西了,高價買的。
了了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去,片刻後,竟又退了回來,塔木洪從她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疑惑”的情緒,于是出聲解釋:“公主,我是塔木洪。”
了了想了想記憶中塔木洪的臉,再看看眼前這張色線分明上面黑下面白的臉,完全對不上號。
大可敦身材健壯笑容爽朗,塔木洪長得比較像她,比不上孟玉堂那種芝蘭玉樹的美男子,是一種粗犷豪邁的英俊,只是常年不刮胡子,下半張臉挺白,上半張臉卻黢黑。
幹淨多了,了了想。
塔木洪牽來了馬,了了抓住缰繩飛身上馬,身姿敏捷輕盈,看在大可敦眼裏,更是喜出望外,這豐國公主果然身子骨強壯!強壯好啊,強壯才能在隴北活得久呢!
侍女們也有些羨慕,了了甩起馬鞭,雙腿一夾馬腹,駿馬立時便知她意,恣意馳騁于草原之上!
冬季草葉枯黃,放眼望去一片草接天天接地,一派荒蕪凄涼,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悲壯,陽光如金子灑在草原與黃沙之上,蘇克津城便坐落于這神奇的兩種地勢中間。
夜晚清繳狼群較為危險,所以要白日裏尋找狼群巢穴,以免它們餓極了晚上襲擊附近牧民與牛羊。
了了不喜歡皇宮。
即便宮殿很氣派很寬敞,她依舊不喜歡,她更喜歡隴北,這裏連呼吸的空氣都彌漫着自由的氣息,她不知道自己作為“人”活着,應該追求什麽,但她認為無論她為什麽存在,都不能缺少自由。
就要這種快意縱馬,天大地大不如我的自在!
塔木洪全程拼盡全力,才沒有被了了落下,他驅馬走到了了身邊,與她并駕齊驅,勸道:“公主,不能再往前了,寒冬季節,草原腹部十分危險,許多地方都有大地洞,一旦陷入,無論人馬都難生還。”
了了朝他伸手,塔木洪一愣,随即瞧見不遠處竟有一頭狼!
他取過自己的弓箭遞過去,正要提醒公主這弓箭足有數十斤重,常人連弓都拉不開,了了已張弓搭箭,一支利箭疾馳而出,正中野狼腦門!
野狼應聲而倒,了了掂了掂手中弓箭,看向塔木洪。
塔木洪非常識時務:“公主請。”
于是這名匠所打造的弓箭便換了個主人,了了享受的是追逐獵物的快感,她在這樣的過程中逐漸體會到了弘闊可汗對自己的“喜歡”,與她看見熊與狼差不離。
塔木洪悄悄看向身邊的了了,她全程沒跟他說過幾句話,卻一舉一動都令他魂牽夢萦,尤其是在阿媽說,等他成為大汗,便繼續娶她做可敦之後。
他自會走路說話,便在軍中長大,甚少與女郎相處,也不知這是否便是心動,但他喜歡強大的女人,就像阿媽那樣強勢有主見,他只要按照她說的去做就好。
“你的臉很不錯。”
傍晚時分回到蘇克津城時,了了終于纡尊降貴主動向塔木洪說了一句話,随後便不再注意塔木洪,驅馬進城。
塔木洪下意識摸向面容,心跳加速,連脖子上一直隐隐作痛的印記,此刻似乎都成了某種不能言說的甜蜜。
原本他對于自己剃幹淨了胡子一事感到難為情,尤其是面對其他隴北勇士,甚至不知該作何解釋,現在塔木洪自己也覺得挺不錯,因此在被弘闊可汗召見,并吩咐他督促軍中勇士剃須剪發時,塔木洪不僅不為難,甚至一口答應!
同樣剃了胡子的弘闊可汗狐疑地看着長子,不明白他在興奮什麽,男人沒了胡子,與不穿褲子有什麽區別?
只是他比塔木洪還要再可憐些,因為沒了頭發可以戴帽子,沒了眉毛怎麽辦?帽子又蓋不住。
同時,弘闊可汗有幾分動容,望着剃了胡子後神态坦然的長子,他感覺自己心中的天平在往長子這邊傾斜,塔木洪不愧是令他引以為傲的兒子!竟願意為了父親,将和生命一樣重要的胡子剃掉!
塔木洪莫名其妙感到阿爸的眼神變得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慈愛、溫柔,不過他并沒有受寵若驚,而是略覺驚悚,連忙行禮退出,随後便被一圈隴北勇士圍了起來,大家都在好奇大王子的胡子怎麽沒了。
隴北上下級之間也不像豐國那樣壁壘分明,只要足夠強,其他人就服氣。
“大王子,你的胡子呢?”
“是啊大王子,沒了胡子,怎麽像個男人!”
“只有女人才不長胡子!大王子居然把胡子給剃了,難道是到了年紀,想女人了?!”
“要我說!豐國女人最漂亮!腰細屁股大,說話還輕聲細語,不像我阿媽,一言不合就拽我耳朵!”
“放屁!當然是我們隴北女人更健壯!女人就是要身材魁梧才好看!”
幾個人原本還在讨論塔木洪的胡子,忽地話題一轉開始讨論女人,塔木洪順着他們的話想起了了,心想,公主那樣的便極好。
等他人讨論的意猶未盡,才想起來質問塔木洪,怎麽把胡子給剃了。
塔木洪正要說話,便聽一聲輕笑,“我說是誰呢,剛才離得遠還不敢認,臉蛋這麽白,還以為是豐國皇宮那些個小白臉太監呢!大哥,你的胡子哪裏去啦?難道真如這幾位勇士所說,想女人想得厲害,所以把胡子刮了,自己當女人?”
塔木洪冷着臉看去:“努爾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