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第十二朵雪花(十)
對于不懷好意的入侵者, 珍稀大陸向來會予以最嚴苛的懲罰。
為了防止争鬥導致摧毀大陸上的一草一木,警察們向來會選擇最為穩妥、傷亡最小的方法,比如特殊的光線及聲音, 或是某種氣味。
警備團負責着大陸上的所有事務, 其實當了了這個“入侵者”出現時, 警備團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怪種們總是不知道死心兩個字怎麽寫, 也許她該再往裏面走一走,去看看她的“前輩們”的下場。
那樣的話,這只罕見的人形怪種興許就會明白, 珍稀大陸不是她能耀武揚威的地方。
在之前的花之大陸、蟲之大陸, 從聖者、游俠團及所在大陸居民的口中,了了得知十二大陸不僅有着各自的游俠團,也有着特殊的消息傳遞方式。一旦危險降臨, 游俠團會毫不猶豫地沖在最前面,為保護居民的生命安全而戰。
現在第二批警察都來了,卻沒有見到游俠團。
而且很奇怪的是, 花之大陸蟲之大陸的游俠團都由女性戰士組成,珍稀大陸的警察卻通通是男性。
第二批到來的警車非常迅速, 從上面下來的警察,其中一部分将槍口對準了了,然後駕駛警車的警察卻繼續踩下油門, 分別向左右兩邊開去, 了了沒有看懂他們是想做什麽。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這些警車之間截然有序排着相等的距離, 車頭處放射出七彩光芒的燈頭正對抽搐不止的怪種天牛, 光芒所覆蓋到的地方,開始結出一層冰花般的“殼”。
不, 與其說是“殼”,其實更像“膜”。
起初這層膜很薄很薄,薄的透明,但隐隐可見其上被陽光照射後所散發出的彩色。緊接着,膜層開始逐漸變厚,但沒有到很誇張的地步,約莫有兩到三厘米,也許還要再厚一些,這可能跟天牛本身的巨大體積有關系。
總之當着了了的面,怪種天牛變成了路邊随處可見的标本。
美麗、幹淨、整潔,不會破壞市容。
了了面色冷淡,并沒有因為天牛被做成标本而驚慌或是憤怒,對她來說那只是一只蟲子,死掉的話,她可以選擇第二只。不過在這只蟲子屬于她時被人傷害或是殺死,這就意味着挑釁。
所以在天牛怪種身上的結晶即将完成之前,了了用從蟲之大陸游俠團那裏搶來的八棱锏,将包圍自己的警察們全都打飛了出去!
他們或是撞在建築物上,或是撞在某些公共設施上,共同點是幾乎沒有發出求救聲便已宣告死亡,而在從他們身下,與地面相交處,迅速生出一層跟天牛怪種身上一模一樣的膜層。
随着膜層将屍體包裹,他們身上的傷口與臨死前的痛苦表情随之消失不見,剩下的是一張張平和幸福的面容,連姿态都變得無比自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壽終正寝。
警察們沒想到這次的入侵者如此殘酷兇悍,幸存者連忙對準了了開槍,但她早已料到他們接下來的動作,扣動扳機的手指還來不及彎曲,雙手便受到來自八棱锏的重擊,之後以一種古怪的角度下垂,骨頭碎裂的聲音聽起來叫人脊背發毛。
可是比起身體所受到的傷害,警察們明顯更驚恐于另一種尚未發生的可能性。
剩餘的既未向了了開槍,也沒有開車處理天牛怪種的警察,他們在同事受傷的第一時間,不是關心或是叫救護車,而是朝同事舉起槍口:“我以珍稀大陸的警察身份逮捕你!你違反法律,令自己受傷,對市容造成影響,絕對不能原諒!”
說着便向受傷無法拿槍的同事們扣動扳機,了了以為會血濺當場,實際上并沒有。
射出去的子彈毫無殺傷力,落在人類的身體上只是一個小小的、白色的、發着光的圓點,這個圓點很快就像被吹起來的泡泡糖般開始膨脹,最後像個繭子一樣把受傷的警察們包裹其中。
當繭子凝結成功,警察們也變成了最幸福的姿态。
了了還以為他們朝自己開槍是想殺了她,可這樣看似乎并不是,他們是想把她同化。
那個扛着攝像機負責錄像的警察是所有人中雙手最不得空的,同時也是最幸運的,因為緊接着了了殺死了所有人,在他們都被琥珀包裹起來後,扛着攝像機的男人雙腿顫顫,膝蓋不停哆嗦,撲通一聲朝了了跪下:“求求你,別殺我!”
這副模樣和他之前大相徑庭,不過了了不在意,她問:“珍稀大陸的游俠團呢?”
攝像師非常怕死,他生怕自己說出來了就會被殺,于是選擇迂回一點的回答:“在前面,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你、你要是想見她們,我可以帶你去。”
了了想了想,點頭。
攝像師結結巴巴地表示,離游俠團所在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開車不遠,但走路浪費時間。
了了同意他去開車。
就這樣,車子一路往前駛,不愧是珍稀大陸的本地居民,攝像師對這裏的道路十分熟悉,七拐八繞還抄近道,用時十分鐘不到便将了了帶到目的地。
他還沒來得及說明情況,八棱锏就戳住他的喉嚨。
八棱锏可長可短,不然在車裏也施展不開。
“我沒有說謊,真的!”攝像師吓得差點尿褲子,但随地大小便違反法律,如果他不想被監控拍到,就是憋死也得繼續忍耐。
“這就是我們珍稀大陸的游俠團,真的是真的!不信的話您可以看她們身上的膜層!跟普通居民完全不同,那可是珍稀大陸最寶貴的寶石!”
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他帶了了來看的根本不是像其它大陸游俠團那樣的活人——珍稀大陸的游俠團,是一群高高的不等身雕像。
一般情況下,游俠團的身高都在正常數值浮動,最高不會超過一米八,眼前的寶石塑像除外,了了沒把它們當成真人,是因為其高度至少是普通女性身高的三倍往上,而街上其它居民的标本都是普通高度。
要說有哪裏不一樣,除了身高,就是材質。
和其它只在體外鍍了膜層的居民不同,眼前這五人,完完全全化作了寶石,在陽光下閃耀着驚人的美麗光澤,簡直分不清它們和太陽,誰會更耀眼。
在車裏看不到全貌,了了幹脆打開車門,還沒等她仔細看,駕駛座的攝像師突發惡疾,自作聰明以為油門一踩就能逃之夭夭,所以車門一關上他便想跑,卻被了了一拳擊碎駕駛座車窗,并将他從裏面拖了出來。
如果不是還想問點東西,現在他也會變成一個随處可見的标本。
攝像師瘋狂求饒,了了踹了他一腳示意他閉嘴,随後面無表情地擡起頭。
所謂的珍稀大陸游俠團,和她們空無一物的面容相比,無論身高還是材質的不同,都無法讓了了感到驚奇了。
這是五尊非常非常符合美麗标準的塑像。
雖然是五個人,但姿态卻各不相同,寶石材質的迥異讓她們散發着特別的光芒,耀眼極了,五個人站在一起,都是細腰長腿豐胸翹臀,寶石的透明度讓她們的身體看起來更加誘人。
她們穿着不一樣的服裝,有的是上下一套的學生裙制服,有的是細細的吊帶,還有的是緊身皮衣……總之即便沒有五官,整個面部只有淡淡的輪廓,也依舊能判斷出她們是女人,妩媚性感風情萬種的女人。
了了踢了踢攝像師:“塑像為什麽沒有面部?”
攝像師死了逃走的心,生怕被了了弄死,因此答得飛快:“因為游俠團的戰士總是來來去去不停更換,所以不需要面部。”
了了看着單腿站立另一條腿擡起手還撫摸着大腿的塑像,雙腿內八一只手無辜點着應該是嘴唇部位的塑像,微微彎腰露出胸前溝壑比着剪刀手的塑像,跳在半空短裙像被風吹起來露出一點點神秘領域的塑像……又給了攝像師一腳:“游俠團變成這樣,怎麽戰鬥?”
攝像師哭喪着臉:“她們存在,就等于幫助到我們了,珍稀大陸的一切事務都由警備團負責,我們只要看見游俠團,就能感受到她們的力量,哪怕是怪種來臨,警察也可以使用游俠團的力量将它們變成珍稀物品……”
從攝像師的講述中,了了大概明白了珍稀大陸是怎麽回事。
整個珍稀大陸,以法律為基石,任何觸犯法律的人都會受到懲罰,而将受刑者變成那些琥珀結晶的力量,正是來源于游俠團。
攝像師為了活命,很多事情不需要了了問,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往外說了。
比如女人的美麗不需要被人定義,所以整個大陸的女人都最先成為珍稀物品——珍稀大陸将那些标本,稱為珍稀物品。
女人們的美麗被永遠定格後,剩下的男人們便開始承擔守護珍稀大陸的責任,每當有怪種出現,便有一批男警察因受傷或其它原因同樣變成珍稀物品,直到現在,整個珍稀大陸還存活的活人其實并不多,而且還在繼續減少中。
“珍稀大陸的聖者呢?”
原本攝像師見了了面色冷淡,還以為是自己給出的情報不夠有用,絞盡腦汁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後,了了終于又問了新的問題,把他激動壞了,問問題好啊,問問題就表明他還有用,他還不用死!
“我們珍稀大陸沒有聖者。”
見了了殺意一起,攝像師皮一緊,開始鬼哭狼嚎:“我沒說謊,是真的!真的是真的!珍稀大陸沒有聖者!我們從來都沒見過聖者!”
見他哭成這樣子,看起來不像騙人,了了很幹脆地給了攝像師一個痛快,冷眼看着他變成所謂的珍稀物品。
沒有聖者的大陸,怎麽可能?
但整片珍稀大陸的活人并不多,對于攝像師口中追求美麗與永恒之類的話,了了不置可否,如果變成珍稀物品那麽幸福,攝像師怎麽會吓成這樣?男警察們為什麽不主動觸犯法律被同化?
恐怕他們會變成珍稀物品,也是因為大陸法律的不可違逆。
了了舉起八棱锏,将面前的五座大塑像砸了個稀巴爛!
不喜歡的東西就要将其毀滅,這是了了為數不多的原則之一。
出乎意料的是,塑像倒塌碎裂後,居然出現了一顆七色彩珠。
這顆彩珠正散發着柔和的光芒,了了伸手捉住,拿在手裏看了看,沒看出什麽特殊來,但這的确是她從未見過的絕世珍寶,所以她扔到了地上,啪的一聲将其踩碎。
雖然這顆七色彩珠看起來除了美麗珍貴外沒有什麽用,可在被踩碎的一瞬間,從了了腳下的碎片中,像是某種被濃縮無數倍的東西突然得到釋放,瘋狂向外竄去!
這些往外竄去的都是五顏六色的光,光芒有各自的目的地,當它們路過廣告牌、擦過灌木叢、蹭到大廈牆壁……鍍在其上的琥珀結晶便會漸漸褪去,刺眼的光芒緩緩消失,總之,這裏看起來像是一座正常的城市了。
首先是被結晶包裹的蜘蛛,它迅速吞回自己的絲,藏匿在了茂密蔥翠的樹木中。
其次是路邊一只趴着的流浪貓,它突然炸起渾身的毛,一溜煙鑽進了身後不遠處的垃圾桶群。
最後是剛才被了了破壞的塑像,它們的碎片随着七色彩珠的消失而逐漸凝聚,最終變成了五個年紀相仿的女人。
珍貴的珠寶玉石仍舊存在,但不像最開始了了到達時那麽瘋狂。
“好痛……我的腿麻了,救命,我的腿好像伸不直了!”
說話的是穿着超短裙跳在半空比剪刀手的塑像,她的雙腳剛剛沾到地面,便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倒。
其餘四人也是如此,短暫的抱怨後,她們火速認出了了。
身為從異世界被選中的戰士,珍稀大陸的游俠團即便當了不知多久的塑像,也保留着全部記憶,不像其它居民,從變成标本到膜層消失,什麽都不記得。
“謝謝你救了我們。”
真心感謝了了的女人發現對方盯着自己的腿看,下意識拽了拽裙子,“怎、怎麽了?”
了了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其實她現在才知道,這人可以雙腿并攏正常站立,先前看到她的內八,了了以為她是得過什麽腿部疾病。
“啊……真是倒黴透了!”
五個女人把了了圍成一圈,衷心感謝她的到來讓她們解脫,同時了了也從她們口中得知了珍稀大陸出事的原因。
珍稀大陸一開始并不是現在這樣。
雖然到處都是天華地寶,但這裏的居民很淳樸,聖者也十分善良,被選召加入游俠團的戰士們願意為守護而戰,她們的力量來源于各種寶石,這些寶石又都來源于珍稀大陸本身。
但就在一年前,聖者被污染,而游俠團并未發現,當她們察覺到不對時已經晚了,聖者将她們變成了五尊塑像,而且最恐怖的是,成為塑像後,她們只能存在于珍稀大陸,無法回到現實。
“所以你知道我們有多痛苦嗎!”其中一人訴苦,“看得到也聽得到,偏偏不能開口,無法跟人溝通!還得眼睜睜看着居民們一個接一個被同化。”
聖者想要将整個珍稀大陸變成他的所有物,據被污染後的他所說,他厭倦了總是為居民們保駕護航,總是要承擔這些不屬于他的責任,所以他決定永遠擁有珍稀大陸。
他要将所有的人都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一切陰暗都不允許存在。
那顆七色彩珠便是聖者的化身,變成珍稀物品的居民們的生命力,都被存放在彩珠中等待吸收,而且過了一年時間,即便解除結晶,恐怕也有很多居民不會複活。
了了低頭看着掌心,繼七色彩珠被毀,她能感受到屬于珍稀大陸聖者的神聖力量,不過這股力量和花之大陸蟲之大陸的兩名聖者還有區別,她猜測可能是因為珍稀大陸的聖者曾被“污染”。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還伴随着怪吼,游俠團臉色一變。
“糟了!我們既然複活了,那怪種!”
從被攝像師載到塑像這裏的路上,了了看到了不少變成标本的怪種,它們想入侵珍稀大陸,卻被珍稀大陸的警備團察覺并懲罰,最終成為“珍稀物品”。現在珍稀大陸恢複正常,怪種們的生命力絕非普通居民能比。
“我們要戰鬥了!”
游俠團同樣是警備成員,她們不像花之大陸的游俠變裝,也不像蟲之大陸的游俠穿有着個人特色的戰衣,她們有制服。
和了了見到的男警察色彩相同的一身,戴上警帽後真是英姿飒爽,就是一點了了看不懂。
裙子絲襪加有跟的鞋,她們真的是去戰鬥嗎?
游俠團們來不及跟了了寒暄,急匆匆出發,沒過多久了了就看見天上飛起來一個龐然大物,這龐然大物腦袋上長了兩只觸角,其中一只有點怪,像是被人弄斷後又接上的。
再細看,不是怪種天牛又是誰?
了了沒興趣在珍稀大陸久待,既然已經拿到了聖者的力量,當然是去往下一個大陸,什麽榮譽值,什麽團體賽精英賽決勝局,等她弄到十二個聖者的力量,把整片神聖大陸統一,所有人都給她滾。
她一個箭步踩着牆壁跳上離自己最近的房頂,天牛怪種似乎感應到了她的存在,飛快往這邊進軍,而追着怪種的游俠團驚愕發現她們的恩人居然跟怪種如此親密,這讓她們心中産生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說起來,只顧着感謝恩人,甚至忘了問她的名字跟來歷,
這麽厲害的人,肯定是游俠,但卻從沒在團體賽見過,更沒聽說過。
要知道游俠們是有總榜的,總榜不僅寫着姓名還有照片。
“你……你到底是誰?”
一旦察覺到對方可能是怪種,游俠團态度大變,雖說不到眼中刺肉中釘的地步,但之前那樣的友好也已消失無蹤。
了了站在天牛怪種的腦袋上,冷淡地看着珍稀大陸的游俠團,沒有回答。
一年下來,珍稀大陸出現過許多次怪種,哪怕大多是普通怪種,也足夠她們對付一陣子,所以游俠團只能看着天牛怪種離開,束手無策。
了了不喜歡游俠們及聖者們,不代表她喜歡怪種,雖然她在這些人眼裏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種”。
沒有腦子只知道蠻橫向前沖的愚蠢生物,只适合被做成冰雕當擺件。
由于游俠團分身乏術,無暇顧及和阻攔了了,所以她離開的相當順利。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再穿越霧氣去往新大陸,無論了了還是天牛怪種都不以為意,然而一出霧區,了了便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能讓她感到不适的,只有高溫。
這片大陸居然是一片火海!
了了并不是懼怕高溫,而是純粹的不喜,在普通世界,如果烈日當空不得不出門,她甚至會打傘,春夏秋冬有三個季節她不喜歡,像這種一眼望過去全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的地方,了了一點都不想靠近。
天牛怪種也是一樣,它不想變成一只被烤熟的蟲子。
所以難得的,她倆在火海前足足站了好幾分鐘,一直到了了決意往前,這片火海卻突然發生了變化,短短十數秒,竟從高溫烈火,變成了一片寒冰!
天牛怪種瑟瑟發抖,它不喜歡高溫,更讨厭寒冰!至少蟲類能在炎熱的夏天生存,可凜冽的寒冬卻會要了它們的命。
了了沒有貿然闖入,但随着這次冰與火的變化,她已經進入其中——高溫與嚴寒變化的不僅是溫度,還有位置。
她甚至迎面碰見了本地居民。
對方頭戴毛茸茸的大帽子,身披長棉衣,穿得跟個粽子似的,正在擺弄腕上的手環。
腳上卻是露着十根腳趾頭的大大人字拖。
就在這時候,冰與火再度轉換,冰雪消失烈火降臨,那人把長棉衣往外一拉,棉衣帽子瞬間消失,原來棉衣裏頭居然穿得是T恤短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