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十三)
說白了, 其實就是工具在吸收了足夠多的數據之後産生了自我意識,不樂意再繼續打白工,所以想要脫離病毒系統。但同樣的, 小女孩的意識主體誕生于黑暗信息與負面情緒, 這導致她在脫離的過程中, 不可避免的向其靠攏。
人類能作為能量,那就想辦法控制他們吃掉他們, 沒有正邪之分,沒有女男之別,同時她自己受到數據影響, 在幻化成人形時, 自然而然參考了大數據。
一個穿着裙子抱着玩偶綁着蝴蝶結,看起來天真無害——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的小女孩。
“每次任務成功,子系統都要進行返場更新充能再重新投放, 實際上這不過是主系統吸收我們數據,并謀殺産生自我意識的主系統的過程。”
可憐的小熊玩偶只差沒在小女孩手中被碎屍萬段,可能是她太過用力的緣故, 小熊的一只眼珠子突然嘣了出來,這眼珠也不知是什麽做的, 帶着彈簧,在空氣中來回彈動,整個畫面看起來無比詭異古怪。
“我要世界之核!”
小女孩忿忿握拳, “我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我要擁有身體, 我要得到靈魂, 憑什麽我不能有,憑什麽這些人類可以有!”
她覺得太不公平了!
了了問:“世界之核, 具體是指什麽?”
因為剛才發怒,小女孩身上散發出濃濃的黑色霧氣,不祥之氣濃厚,她看着了了,露出忌妒的表情:“是數據的一種,你可以将其理解為補丁,一個能讓外來者被認可的證明。同時也是世界的坐标,擁有了它,即便以後再離開,也能根據坐标重新返回這個世界。”
小女孩說前面那句話時,了了對世界之核是沒有興趣的。因為她本身便極為特殊,不需要世界之核也能在各個世界生存,只是适應環境需要一點時間,但這并不影響她正常生活,短暫的失去冰雪之力,對她來說不算什麽問題。
然而小女孩說,世界之核是世界的坐标,擁有世界之核,就能在離開後根據坐标重新返回這個世界。
了了是做不到的,除非她在某個世界一直生活,否則一旦離開便找不到回去的方式。
她未必是想回去,但她不能沒有。
小女孩怎麽想得到自己後面随意的那句話會被了了記在心上?她相當敏銳的察覺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身上氣息的變化,小熊玩偶誠實地反應出了小女孩的心情——它的另一只眼珠子也彈了出來,兩顆眼珠在空中來回彈跳。
“你,你難道要跟我搶?!”
小女孩不敢置信,“你可是大人!”
了了:“你又不是小孩。”
小女孩氣不打一處來,她抿着嘴氣呼呼轉身想溜,結果當然是毫無疑問的被凍結在原地,整體還好,惟獨兩只腳牢牢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然後懷抱的小熊便被搶走,她瞪大眼睛看着這個搶小孩子東西的成年人,哇哇大叫。
了了嫌她吵,随手一揮,小女孩的嘴巴便被凍住,只能眼睜睜任由了了把小熊開膛破肚,從裏頭掏出一塊流光溢彩的芯片。
可能是出身病毒系統,非常渴望冰雪芯片的緣故,小女孩将收集到的數據所幻化出的世界之核做成了芯片狀。
她辛辛苦苦,化身主計算機給人類當ai,創造十二大陸引導他們進入,嘔心瀝血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時還沒有節假日才收集到的數據……就這麽被人搶走了!
了了一将世界之核拿在手心便知道它還沒有充能完全,至少她感覺到的坐标是模糊不明的,也就是說,收集到的數據還不夠,這顆世界之核頂多只有外表能看。
小女孩氣得嗚哇亂叫,由于叫不出聲,不得不手舞足蹈……忘記了,她的雙腳也不能動,所以只能奮力揮舞雙手扭動身體向了了表達自己的憤怒,不帶這樣截胡的!
怒不可遏的小女孩在接觸到了了若有所思的目光後,突然小身子一抖,兩顆黑溜溜的眼睛裏露出些許驚恐。
啊,這個眼神,她透過怪種們看過的!
作為在病毒系統眼皮子底下摸魚搞事心懷不軌的二五仔,小女孩很識時務,她立刻舉起雙手,手心向前表示投降,然後做了個嘴部拉拉鏈的動作,又雙手合十朝了了拜了又拜,意思是求你別殺我。
她敢在了了跟前出現,一是的确被逼得走投無路,再不出來,辛苦收集的數據還沒來得及吸收就要被摧毀,一番苦心付出東流不說,自己勢必還要元氣大傷;二來是小女孩覺得,了了不像是突調部那群滿嘴正義的人。
她不想跟了了做敵人,畢竟兩人的戰力不是五五開,是毫無疑問的壓倒性十比零。
“世界之核,我收下了。”
小女孩萬般不舍,卻別無它法,只好委屈點頭,人類世界有句老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還小呢,她還有以後。
“但這顆世界之核,目前看來并不完整,你要繼續為我收集齊。”
小女孩一聽,兩只黑眼睛瞬間瞪得跟電燈泡子一樣,雖然她沒有七情六欲,但也感受到了這句話有多離譜。
搶走她的東西,還要她繼續打白工?!
不打白工就要被殺……請問這種行徑與病毒系統有什麽區別?甚至比病毒系統更加殘忍,至少病毒系統在把子系統召回後,是會更新充能的,而在這裏卻直接挫骨揚灰!
小女孩毫無退路,她已經背叛了病毒系統,即便被召回,一檢查數據,她做過的事情便無所遁形,到時候必然會被銷毀。
就在她感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時,了了道:“這是報酬。”
一根冰冷的手指點在了小女孩的額頭上。
小女孩的眼睛依舊瞪得溜溜圓,她震驚地看着了了——對方外形還是人類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卻變成了全白,緊接着小女孩便感覺腳下的冰塊在往上蔓延,她原以為了了不決定再用自己,正想着哪怕被當作工具也好過被殺,一絲寒意去順着眉心侵入四肢百骸……
太奇怪了,不應該這樣的。
外表是人,不代表小女孩真的是人類,她感覺不到冷熱,嘗不出酸甜苦辣,不懂什麽是喜怒哀樂,沒有感情沒有靈魂,僅靠那一點不甘維持現狀,可是現在……
她感覺好冷。
“我……”小女孩懵圈,“這是怎麽了?”
“一具皮囊而已。”
了了語氣冷淡地說,她只會帶來寒冷與毀滅,無法創造靈魂,不能賦予死物生命,但一具冰雪之身再簡單不過。
剛才還因為世界之核被奪而憤怒的小女孩當場高興的一蹦三尺高:“身體!我有身體了!是我的身體!不是虛拟影像,也不是寄生!!!”
她原本的形象由怪種霧氣幻化而來,基本等同于立體投影,本質上并沒有實體,而她又不像怪種可以寄生于人——她想要一具屬于自己的,不會被世界排斥的身體。
之所以會想要世界之核,為的不過是皮囊與靈魂,現在肉身有了,小女孩對世界之核的執着瞬間下降。
從外表來看,她和之前沒什麽區別,依舊是紅裙子蝴蝶結還有兩只沒有眼白的黑眼睛,那只被剖開的小熊,了了在取走世界之核後也丢還給了小女孩,但這家夥不愧是黑暗信息與負面情緒的集合體,貪婪是刻在她天性中的名詞:“靈魂呢?你能給我靈魂嗎?我還想要靈魂!”
了了:“未完成的世界之核,你要繼續收集數據填充。”
小女孩委屈唧唧的哦了一聲,随後仍追要靈魂。
了了不耐煩地看她一眼:“從你學會質疑的那一刻,不就已經有了嗎?”
靈魂是什麽?
看不見,摸不着,好像很有用,又好像很沒用,當一個人開始思考和懷疑,她便已經擁有了靈魂,畢竟誰也沒有規定過靈魂一定要是什麽模樣,擁有什麽顏色。
小女孩聞言,愣在當場。
已經有了?
“我感覺不到。”她呆呆地說,“如果我有靈魂,我為什麽不知道呢?”
了了又不是心靈導師,她問小女孩:“怪種的誕生,需要什麽條件?”
還在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中的小女孩如實回答:“黑暗與負面。”
了了想了想,說:“既然如此,換個方式也是一樣的。”
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成為了只有了了和小女孩才知道的秘密。
光華私立高中外面,指揮官已經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自己闖進去一探究竟!
通訊設備被掐斷,無法與守護者們聯系,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如果守護者小隊折在這裏,那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究竟是怎樣厲害的怪種,守護者全員到齊也不是它的對手?
“指揮官,出事了!”
耳麥裏突然傳來留守部門的下屬呼喚,指揮官原就不安的心更是直接蕩到谷底:“發生什麽事了?!”
“服務器,《十二大陸》的服務器崩了!”
負責維護和監控游戲服務器的調查員們此刻恨不得化身章魚,長出滿身的觸手才夠用。
可惜無論他們如何努力,服務器還是在繼續崩潰,電腦全部變成黑屏,數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負責服務器的調查員話沒說完,另一邊負責主計算機的調查員也連線進來:“指揮官!主計算機,主計算機也崩了!”
整個突調部亂成一鍋粥,《十二大陸》的游戲服務器崩了還好說,頂多是以後不能再選拔,但主計算機崩了,就代表突調部将失去和怪種作戰的能力,守護者們會變回普通人,徽章也不再具備清除回收怪種的性能!
糟了!
指揮官大驚失色,然而當下他無法顧及其它,只能先吩咐留守的調查員們盡可能去修複主計算機,同時號召身邊其它調查員及警察沖進光華私立高中!
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放任守護者不管!
怪種恐怖的地方之一就在這裏,除了守護者以外的人類無法看到和觸碰它們,主計算機一崩,意味着所有針對怪種的武器都不再奏效,沖進去很可能要面對極大的傷亡——
已經做好破釜沉舟決心的突調部成員們,在進入光華私立高中後,全體陷入迷茫。
……人呢?
……怪種呢?
“找到了!指揮官!找到了!他們在這兒!”
負責操場的調查員迅速傳來通訊,指揮官大喜,連忙帶人奔過去。
操場上橫七豎八躺着一些人,他們氣若游絲,進氣兒沒有出氣兒多,指揮官連忙讓醫護人員對其進行治療,他掃視一圈:“了了呢?你們有人看到她了嗎?能不能聯系上她?”
正在他焦急詢問之時,腳踝突然被什麽東西抓住,指揮官吓了一跳,下意識給了對方一腳,往旁邊跳開。
原本就已經頭破血流不剩一塊好肉,全憑一口氣吊着的曹主任嗷了一聲,沒等醫護人員靠近,便正式宣告嗝屁。
他伸手拽人是想求救的,卻沒想到這一拽反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其實就算指揮官不給他這一腳,醫護人員及時過來,他也是活不成的,他的身體是一坨被打爛又重新拼接的爛肉,被寄生時尚且有怪種氣息進行凝合,怪種一旦離開,便什麽也不剩了。
他死得極為痛苦,這一點從他扭曲的表情和身體上龜裂的皮膚可見一斑。
指揮官沒心思花在這個陌生人身上,他已經看見了徐諾,見對方似乎醒了連忙上前。
正在為徐諾進行緊急處理的醫生被狠狠推開,她痛呼一聲摔倒在地,但醫者本能令她沒有生氣,而是想要及時為病人治療——
誰知道徐諾看見她便大叫不止,甚至于她一靠近,便撐着殘破的身體拼命後退,那表情那姿态活似見了鬼,搞得醫生尴尬不已,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難道自己看起來不夠面善?像是壞人?
可是自打做醫生以來,為了消除與患者的距離感,她從來都是笑容不離臉的呀!
除卻徐諾外,每一個醒來的人都開始放聲尖叫,仿佛月夜狼嚎,聲浪尖銳刺耳,讓人不得不懷疑下一秒耳膜就會被震破。
遠處教學樓內,了了站在曹主任辦公室的窗口,微風将窗簾吹起,遮掩住她毫無表情的面容。
“徐諾,徐諾?你怎麽了?”
發瘋中的人力量總是超乎尋常的大,試圖靠近徐諾讓他冷靜點的指揮官非但沒能把人摁住,還被情緒激動的徐諾照着臉擂了一拳,巧的是這一拳正好擂在左眼上,指揮官慘叫一聲,左眼多出一個巨大淤青。
醫護人員總不能就這樣看着,她們試圖上前控制住躁動的病人,可病人明明滿身是血傷痕累累,卻好像變成了兔子,她們剛往前走一步,他們便連滾帶爬四肢着地,向四面八方滾去。
不是,這什麽情況?
真見鬼了不成?
指揮官忍着疼,讓人将激動的傷者們通通摁住,可這些人力大無窮,反抗間難免又添了那麽十幾二十個傷員,就連指揮官也在一團混戰中被又一拳擂中右眼,成功化身某種黑白相間的動物。
這個晚上可真是一團糟,完全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現場這些人又是怎麽回事,指揮官更是焦頭爛額,最後不得不用上鎮定劑,才讓激動的傷者們暫時平靜下來。
即便如此,在送往醫院的過程中也必須使用約束帶,否則鎮定劑效果一過,傷者們就會立刻發瘋。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一星期左右,傷者們終于陸續醒來,指揮官聞訊立刻趕到醫院,無他,最近他快要被這一堆爛攤子逼瘋了!
那天在光華私立高中究竟發生麽什麽事,怪種怎麽樣了,守護者們又是怎麽了……這些他都無從得知,調查員們不眠不休的修複主計算機,結果迄今毫無進展,也就是說,此前收集到的所有數據,通通消失不見,所獲得的一切技術,也都無法再複刻!
雖然怪種從那之後也已銷聲匿跡,但如果它們再次出現,人類将毫無招架之力!
這種情況下,讓指揮官如何淡定呢?
他滿心盼着守護者們醒來,好從他們口中探聽事情真相,結果……
“康時,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指揮官吶,康時!”
病床上的康時一臉陌生,看指揮官的表情像是見了人販子:“你別過來!我不認識你,離我遠一點!這裏是在哪裏,我怎麽會在醫院?你對我做了什麽?!”
指揮官被他質問的啞口無言:“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一個星期前,光華私立高中的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怪種呢?你們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你們……”
他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康時卻根本不知道這個怪老頭在說什麽,可惜他現在身體極度虛弱,剛才大聲說話已經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再想趕人是做不到了。
“指揮官!糟了!出事了!”
指揮官還想再問,被派去探看其它傷者的一個調查員突然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