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第二十一朵雪花(十二)
小精靈就這樣留在了莊園裏。正如她所說, 精靈族天生親近大自然的習性讓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令整個莊園的花朵盛開,之前的園丁通通成了擺設。
“冕下,您要外出?”
睡在花苞裏的小精靈遠遠地看見了了從城堡門口走出, 興奮地飛了過來, 兩只眼睛像電燈泡一樣布靈布靈閃着光。真是令人費解, 明明了了從沒給過她什麽好臉色,更沒有溫柔地對她說過話, 可每次看到了了,小精靈都會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畢竟除了她以外,冕下也沒給過別人好臉色。
菲歐娜代替了了回答道:“今天是祈禱日, 我們要去教會。”
小精靈大膽地詢問自己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
這個菲歐娜就不能做主了, 她想了想,對小精靈說:“教會裏人很多的,又有很多規矩, 你作為精靈族,我覺得最好還是留在家裏吧。”
小精靈知道菲歐娜說的都是正确的,人類之外的種族總是會受到很多限制, 好多地方都不可以去。她的翅膀耷拉下來,整個人顯得垂頭喪氣:“那好吧。”
小精靈生性活潑, 也許是在精靈界出生長大的緣故,她對世界充滿好奇,總想要四處探索, 對一切未知的物品都興趣滿滿。
看到小精靈臉上難掩的失落, 登上馬車時, 菲歐娜忍不住問道:“冕下, 會存在讓所有人都得到自由的那一天嗎?”
了了:“不知道。”
菲歐娜:“我相信冕下,您一定是能帶來希望, 改變這一切的人。”
了了發出一聲輕嗤,菲歐娜險些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她愕然朝了了看去,發現冕下的目光極為冷漠,“連自由都要托付給別人來鬥争,就不要抱怨世界對你不公了。”
信仰就是這樣誕生的,教會存在的意義也因此而來。人們在面對困境與苦難時,往往會渴求精神支柱的出現,也許是神明,也許是偉人,你是神的信徒,還是神的奴仆?是帝國的人民,還是帝國的工具?
這是女騎們第一次作為神聖騎士出現在教會,了了在進入主殿時,示意她們一同跟上。
八名主教對此表示不滿,認為沒有這樣的前例,以前進行祈禱淨化的時候,哪怕是大主教傑茲拉格的騎士團都不被允許入內。
了了:“以前做祈禱的也不是大公。”
她現在不僅是聖女,還是帝國的大公,她有讓騎士團随行的資格。
主教們倨傲慣了,想反駁,又礙于最近這位新大公聲名鵲起的事跡不大敢亂講話。
了了執行的幾次任務,從結果來說非常圓滿,但過程卻很血腥殘暴,彰顯着這位大公并沒有因為曾在教會中長大而落得一副菩薩心腸,連貴族都說殺就殺,主教們在她眼裏恐怕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就算被大公殺了,也有預備主教作替代,所以還是聰明一點,不要亂說話好了。
了了的騎士團目前只有二十餘人,她們按照了了的吩咐,各自站在不同方位。當淨化開始,光明神像散發出光芒時,騎士們感覺到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湧入體內,仿佛她們也沐浴在神力的賜予之中。
等到儀式結束,了了連個招呼都沒有打便率先離去,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主教們才敢抱怨。
“真不知道她有什麽過人之處,能成為第七位大公!”
那可是僅次于國王陛下,至高無上的位置,就算要選,也應當從主教中進行選擇,結果卻讓聖女占了便宜!
“上次我看見大主教與她單獨說話,該不會是私底下做了什麽交易吧?”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揣測起聖女被加冕為大公的原因,惡意滿滿,直到傑茲拉格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并不是這樣哦。”
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還要臉的主教們紛紛低頭不敢言語。淨化儀式結束後才姍姍來遲的大主教微笑着說:“能夠被選中,自然是有她的本事。諸位如果對此有疑問,可以向陛下抗議,或是邀請斯卡蒂大公進行決鬥,而不是在受過她的淨化後,還對她的身份有所質疑。”
雖然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主教們卻不敢多說什麽,慌忙向他行禮後離開。
了了加冕為大公後,傑茲拉格便很少再在祈禱日出現,以免令她誤會。
這次會來,一是例行檢查總教會的光明神像,确保神像沒有被污染,二也是順便通知了了前往王宮,國王陛下有很重要的事情傳達。
這也是了了在成為大公後,第二次全員在場。
“最近反叛者們動作不斷,三天前,以大反叛者赫爾曼為首的團體,宣布了隼之會的成立。”
國王說着,向七位大公展現了一張影像卡片。
卡片一被使用,就如同4d電影一般,在會議桌上形成了一方獨立的次元空間,詳細記錄了隼之會是如何成立的。
反叛者也并非全都被帝國攆着打而無還手之力,有許多強大的反叛者會成立自己的小隊,在這之前,帝國從沒有把這些不成氣候的小團體放在眼裏,可這次不一樣。
被稱為大反叛者的赫爾曼威名顯赫,身邊更是有着能力極強的黨羽,他們以鷹隼為名,集合了帝國中許多知名反叛者隊伍,共同成立了隼之會。
隼之會的标志是燃燒着的火炬,寓意對自由的追求。
“啊……如果是這麽大的反叛者組織,會讓人很煩惱的啊。”伍德洛大公抱怨着,“為什麽這些人就是不能學會安分守己呢?”
格蘭特嘲諷道:“既然你害怕,那就躲到我們身後吧。陛下,別派這種無能的家夥去執行任務了,找點輕松的活給他吧。”
伍德洛怒而拍桌:“你說什麽,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格蘭特:“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你……”
“夠了。”國王出聲制止,“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智慧大公把玩着手裏的卡牌問道:“陛下是擔心神谕成真嗎?”
國王正要回應,無意中與了了四目相對:“斯卡蒂還不知道有關神谕的事情吧。”
了了沒說話,靜等下文。
“諸神黃昏時,神們留下一個預言,那就是在千年後,會出現能夠帶領所有種族奔赴自由的希望之星。希望之星會帶來終結,讓世界重啓。”
伍德洛忍不住吐槽道:“既然要帶領所有種族奔赴自由,那又怎麽能讓世界重啓?難道還要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通通死亡重新降生一遍?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嘛。”
格蘭特:“你果然是怕了。”
在兩人掐起來之前,大主教及時開口:“雖然不知道神谕究竟是否會實現,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世界确實是在動蕩之中,始終無法迎來真正的和平。”
西斯大公最後做了結論:“所以陛下是認為,赫爾曼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希望之星?”
國王伸手将卡牌調轉方向,赫爾曼所率領的隼之會在南大陸已經成功占領了幾個城市,由于叛亂突如其來,城市當地的領主并沒能及時做出反應。隼之會屠殺了所有貴族,并且廢除了帝國的法律,還釋放了奴隸,幾乎是擺明了向帝國挑釁。
能被稱為“大反叛者”,赫爾曼的名望不言而喻,他幾乎是所有反叛者心目中的領袖,其所率領的隊伍,也一直都讓帝國很頭疼,因為他們像泥鳅一樣滑不溜丢,總是難以抓獲。
“直到現在,我們對赫爾曼團隊的核心成員還沒有足夠詳細的信息。”國王沉聲說。“如今已經有城市被隼之會占領,不能再放任他們繼續發展下去了。”
大主教道:“隼之會向平民散布荒謬的言論,試圖對民衆進行洗腦,的确應該将其鏟除。”
哈裏森幽幽地看向伍德洛:“伍德洛大公,南大陸在你的掌控之下,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你就沒有什麽想要解釋的嗎?”
格蘭特嘲諷道:“他有什麽能解釋,他剛剛還說希望之星是無稽之談呢。”
這回伍德洛沒有一點就炸,他起身向國王單膝下跪:“這是我的過錯,陛下,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國王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對大公施以懲罰,說實在話,被斬首的貴族們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真正令國王感到憤怒的,是赫爾曼這種堪稱挑釁的行為。
“當然。”他對伍德洛說,“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處理好這件事,不過……”
伍德洛随着這聲不過擡起頭,國王說:“為保萬無一失,讓斯卡蒂大公随你同回南大陸吧。”
除了傑茲拉格之外的大公們紛紛感到訝異,可國王接下來的話才是重中之重:“如果事件沒能解決,伍德洛,你就先調回中心大陸,南大陸便交給斯卡蒂大公管理。”
伍德洛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那總是帶着花花公子笑容的臉,好像被打翻了的顏料瓶,什麽顏色都有,格蘭特大笑着鼓掌:“陛下英明,這可真是再好不過的決定了!”
從坐鎮一方的實權大公調回中心大陸,那簡直不要太适合伍德洛,像他這種蛆蟲,确實是起不到什麽大作用,否則隼之會也不能大搖大擺的在南大陸橫行。
随後,國王又神色溫和地對了了說:“斯卡蒂大公,對于你近期來的表現,以及所擁有的力量,我感到非常滿意,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了了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她颔首:“放心。”
“祈禱日的事情不用擔心。”大主教微笑,“暫停一段時間也沒有關系。”
主教們需要時間去消化所獲得的神力,而且如果他猜得不多,斯卡蒂對淨化之力的掌控已經更進一步,即便不在總教會,也能通過分教會的神像進行淨化。
這恐怕是伍德洛對女人最沒好臉色的一次了,尤其還是他每次見到都會出言調戲的斯卡蒂大公。當她被國王扶持成能與他争權奪勢的對象,他就沒法再在她面前嬉皮笑臉了。
該死的赫爾曼!
嚴格說起來,隼之會成立的責任也不能全推到伍德洛身上。南大陸面積太廣,即便所有領主都有能與大公及時通訊的卡牌,可意外一旦發生,是很難快速做出正确反應的。更何況許多反叛者對貴族們的習性頗為了解,他們在控制住貴族時,會第一時間摧毀貴族身上能夠用來通信的卡牌,避免引起大公注意。
但能夠聯合好幾個城市同時發動叛亂,赫爾曼的領袖能力不容小觑。他被帝國追捕了幾十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不僅僅是因為身邊有着強大的支配者同伴,他本身也有着非常可怕的能力。
大公會議結束後,了了拿到了目前為止,帝國所收集到的有關赫爾曼,以及隼之會的全部資料。
赫爾曼,男,姓氏年齡出生地家庭盡皆不詳,支配能力不明,以“不會被掠奪的自由”為口號,聚集了一大批反叛者,試圖對帝國的統治發起反擊,極度厭惡王室與貴族,認為平民和奴隸一樣可以獲得幸福,所有種族人人平等。
他又信守承諾,很講義氣,因此吸引了很多逃亡的反叛者,并于三十年前成立了屬于自己的反叛者隊伍。可以說帝國之所以會出現如此之多的反叛者,或多或少都是受了赫爾曼的影響,如果不是他,受到壓迫的平民和種族也不會開始反抗,導致帝國近些年為了□□不得不擴招軍隊。
會被稱為“大反叛者”,就足以看出赫爾曼在反叛者中的名望,以及對帝國的威脅程度了。
他的支配能力再恐怖也不足為奇,真正令帝國忌憚的是他所傳播的思想。
伍德洛很生氣,他不明白為什麽國王陛下會說出如此殘酷的話,坐鎮南大陸多年的他,執行過的成功任務比斯卡蒂不知多出多少,憑什麽就因為一次失誤,便要把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讓?
隼之會之所以會成立,除了那群該死的反叛者外,最大的原因難道不是被奪走領土的貴族嗎?
伍德洛可太了解貴族了,他們貪生怕死,利益至上,第一個城市政權被奪取時,周圍城市的領主肯定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但他們卻沒有及時上報,還不是怕擔責?
隼之會是先占領了一個交通城市,然後順着這個交通城市同時對另外三座城市實施了叛亂,該死的貴族們,死得好,愚蠢的家夥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在這之前享受了幾十年的富貴榮華,已經足夠他們下地獄去了!
憤怒的伍德洛大公,臉上身上甚至頭發絲兒上都冒出了火焰,可見他是真的很不高興。
他甚至将這股怒火發到了了身上:“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替代我吧?”
陰陽怪氣的語調,毫無風度的譏嘲眼神,誰說伍德洛大公最喜歡女人?他最喜歡的明明是威脅不到他的女人。
了了看了他一眼:“剛才怎麽不耍威風?”
國王斥責他的時候,他可是連個屁都沒敢放,格蘭特的嘲諷都能忍呢。
伍德洛沒想到她竟然還會頂嘴,明明看起來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其實骨子裏也是野心勃勃吧?真是僞裝的太好了,一聽到有向上爬的機會,連表面功夫都不樂意繼續做了。
他實在對了了不夠了解,要是足夠了解就會知道,他作為國王之下的大公,其實還不夠格被她當作敵人,充其量算個礙眼的絆腳石,一腳踢開就行了。
一層黑色的寒冰爬上伍德洛的身體,将他冒出的火焰按壓住,太熱了,了了不喜歡。
伍德洛正好也處于極度不爽之中,完全不給了了面子,噌一下把冰全部融化,甚至反過來想将了了的頭發點燃。
會議結束後,國王與哈裏森一起離開,西斯大公則交給了了有關赫爾曼及隼之會的資料,大公們并不急着離開,因此也觀賞到了這場好戲。
格蘭特冷笑着說:“你們看吧,我就說這家夥是個爛人,他昏了頭,已經連臉面都不要了。”
傑茲拉格嘆息道:“還真是一位虛假的紳士。”
西斯則客觀地說:“伍德洛,你是在遷怒。”
難得的是修也對伍德洛的行為做了評價:“沒辦法呀,畢竟他是第一個被陛下提出來要更換的大公呢,伍德洛,注意一下風度吧。”
伍德洛拂袖而去,毫無風度可言。
看樣子大公們也并不是完全堅定的利益共同體,至少彼此之間是有些嫌隙在的,只是在面對強敵時才會一致對外。
了了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個機會,一個能悄無聲息解決掉伍德洛的機會。
可伍德洛是不死之身,要怎樣才能既不引起旁人懷疑,又能如願處理掉強壯大公呢?
占蔔師也無法給出答案,她捧着水晶球充滿歉意地說:“抱歉,冕下,對方的能力遠勝于我,我無法看見他的未來。”
複仇的指甲湯也有這個缺點,或者說本世界所有支配能力都這樣。面對比自己強太多的敵人,諸如詛咒之類的方法根本不能用,勉強使用還會出現不可控的後遺症,如果讓菲歐娜強行去看強者的未來,那消耗的就不是體力,而是壽命甚至靈魂了,并且不一定能夠得到結果。
美狄亞臭着臉坐在大公的莊園裏,“叫我來幹嘛?我很忙的,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游戲。”
了了先示意菲歐娜将這幾次的分紅支票交給美狄亞,然後問道:“關于大公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美狄亞拿支票的手一頓,“你問這個做什麽?你自己查不到嗎?”
菲歐娜代為解釋:“大公們的信息只有國王陛下清楚,所有有關大公的資料,都是極為機密的。”
不僅了了,諸如傑茲拉格等人,彼此之間也都不知底細——至少表面上的規則是這樣。
美狄亞單手托腮撐在桌上,目光落到花園裏飛來飛去的小精靈身上,她出神地看了會兒才說:“你想知道什麽?”
在召喚美狄亞之前,了了也從其它貴族口中問到了一些信息,怎麽說呢,聊勝于無吧。
貴族們可不敢胡言亂語,誰知道大公的本意是什麽,萬一說錯了話招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
“伍德洛大公跟格蘭特大公有什麽恩怨?”
美狄亞重複了一遍問題,“冕下,您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一個小城市的領主的女兒,而且父親還沒有将我視為繼承人,像這樣的事情,您覺得我會知道嗎?”
了了:“你看起來可不像安分守己的人。”
世界上被背叛的女人數不勝數,能狠下心就此詛咒丈夫并親手殺死兩個男兒的女人可不多見,更別提美狄亞在遭受背叛後居然成為了黑暗女巫,她總不能是從善良天真的大小姐直接黑化來的吧?
美狄亞:“……下次分紅,我要求五五分賬。”
了了直接起身:“送客。”
“诶你等等,你等等啊!”美狄亞趕緊攔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你這不是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嗎?”
了了冷眼瞧着她,美狄亞立刻道:“我現在每天都很忙,還要抽出時間熬湯來賣,要求五五分賬很過分嗎?”
菲歐娜忍不住道:“可是會場這邊付出也很多耶,你拿到的錢已經遠超原材料的價格了。”
美狄亞覺得這占蔔師真的很不講理:“原材料是原材料,成品是成品,原石跟寶石的價格能一樣嗎?這裏面有我的勞動和智慧,我要求五五分怎麽了?”
了了眯了下眼睛,美狄亞立馬感覺後背一陣寒意襲來,仿佛再不好好回話,下一秒可能就要被拎着衣領丢出去。
她是個很識時務的女人,當下收斂嚣張老實坐好:“其實我還真知道點什麽。”
美狄亞從來不是個安分的人,從她對父親和弟弟的态度就能看出來,只要惹了她,讓她不滿意了,甭管對方是誰,她都會絞盡腦汁,千百倍的報複回去,不管原則不管法律,只顧自己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