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源清開口,那人似乎已經按耐不住了,邁着步子就走到祁蓁的身邊,來回踱步打量着她,“樣貌生的水靈,身材倒也湊合……”說着,那人清澈的眸子就注意到了祁蓁的手上,“這白皙細長的纖纖玉手可真是少見了,估摸着也是手藝人吧?”
源清站在原地輕咳了幾聲,不由的皺起眉頭,“秋姑姑,這可是在将軍府,還需謹言慎行為好。”
語音剛落。
秋芷偏頭,冷哼了一聲,擡手解了身上的鬥篷,扔在身側的圈椅上,扭着腰肢就往堂正中的太師椅前走去,完全不顧旁人的目光,熟視無睹的坐了下來,睥睨道,“将軍府怎地?阿烈也是寵我慣我的,我連說話的權利都沒了嗎?”
她聲似黃莺,雖說是生着脾氣,可也多了幾分嬌媚,不像那罵大街的橫婆子,讓人心生厭惡。
源清被她的巧舌如簧給咽住了,一時搭不上什麽話,而秋芷嘴角上揚,眼角眉梢都露着得意,這屋子裏的氣氛卻也尴尬極了。
祁蓁使了個眼色,舒窈端起茶盞倒滿了水,就給源清遞了過去,并小聲的詢問道,“源侍衛,不知這位姑娘是何來頭?”
聲音雖小,可還是傳到了秋芷的耳畔裏。她擡眸,接過話茬,毫不避諱的說道,“江寧雅苑秋芷是也。”
祁蓁怔住了,原本憔悴的臉色反倒掠過些許驚奇,“原來是江寧城中的絕色佳人秋姑娘呀。”
秋芷挑眉,單手支着下巴,嘴角的那一抹笑,揚的卻更高了,“你識得我?”
祁蓁搖着腦袋,脫口而出道,“不過在市井聽過你的傳言,十歲奪得花魁,被富豪貴胄直捧上天,可卻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又精明的很,素有女小諸葛之稱。可是,五年前突然沒了音訊,從此也無人見過,卻沒想到在這京城中相遇了。”
秋芷并未搭話,可這目光中也多了些別樣的神情,可能她也未曾想到,眼前的這養尊處優的姑娘,竟能如此平淡的敘述她的事跡,似乎并沒有半點嫌惡。
這時,祁蓁的目光倏地落在了源清身上,他如實答道,“正是。”又怕她對此有誤解,還解釋道,“将軍說表姑娘養在深閨,平時最緊缺這些了。”
“而秋姑姑知曉人心,又善于察言觀色,教姑娘你是最合适不過的。”
話倒也沒錯,祁蓁并非眼界狹隘之人,不會因身份差異就高人一等,而她骨子裏的思想,也總被旁人說成離經叛道,這樣說來她倒是越發覺得有些意思了。
“果然,還是烈哥想的周到。”
可這一來二去的客套話,惹的秋芷憋悶的慌,她招呼着源清道,“源侍衛,若無旁事就先退下吧,留咱姑娘家仔細交談可好?”
源清自知留着已顯得多餘,并未多語,朝祁蓁打了個照面,就退出了屋子。
見他離開後,秋芷卻是滿心歡喜,方才就毫無拘束,現在更是悠然自在了,“這冰塊臉總算是出去了,再待在這兒非冷的結冰不可。”
“冰塊臉?”祁蓁咬着字兒,不由的重複道。
秋芷颔首,挑着眉,“可不是嗎,每天板着臉,還以為誰都欠他銀子似的。”又略帶着些嫌棄的意味,撇着嘴說道,“他跟着将軍都許久了,怎麽些許柔情都沒學到,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這時,祁蓁倒是不以為然,啓唇道,“你認識烈哥很久了?”
秋芷捧着臉,喜上眉眼,像是在回憶一段彌足珍貴的往昔,“在他還未成為将軍之時就已經是熟識了。”片刻後,目光又随之落在祁蓁的身上,她輕啓着唇瓣,“你既是他的親人,往後我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祁蓁莞爾一笑,“還請姑姑多多指教了。”
……
既已将人送至,源清自是走到前院彙報。
只見,沈烈站在石桌旁,單手拖着鳥籠,饒有興致的逗着籠子裏的紅嘴相思鳥,瞧上去極為惬意。
源清走到他跟前,欠身回禀道,“将軍,已将秋姑姑送到表姑娘那兒了。”
“她可有何反應?”沈烈目不轉睛的望着籠子裏的鳥兒。
源清低眉垂眼,不緊不慢的答道,“并無排斥秋姑姑的身份,卻也沒多說什麽,就将其留了下來。”
沈烈勾着唇,向着鳥籠吹着口哨,這才擠出些字兒來,“瞧模樣,她也不算是扶不起的阿鬥啊。”
源清遲疑,話在喉嚨裏打轉,卻還是說出了口,“表姑娘确實與別府的大家閨秀有些不同。”
沈烈放下鳥籠,饒有興趣的問道,“你也看出來了?”
“是的。”源清面無波瀾,将自個兒的想法全數說了出來,“此事若是換成別家姑娘,怕早就容不下秋姑姑了,哪裏還能與其共處一室?可表姑娘竟沒有半點推托。”
“若想成大事者,都得忍。”沈烈彎着眉,嘴角的笑似有似無,“這道理她若是都懂,江寧城三年一選的女繡官唾手可得。”
遠處的游廊中,仆人不敢走近,只能向源清招着手,似乎有何急事。
見狀,源清欠身,低着聲道,“将軍,估摸着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沈烈一拂手算是應下了,而目光卻又回落到紅嘴相思鳥身上,眼底泛起了一絲玩味兒的興致。
不多時,源清就從仆人接過信件,加快步伐走到石桌旁,他雙手奉上,回禀道,“将軍,請您過目。”
沈烈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你看完且告訴我便是。”
“屬下遵命。”源清當着他的面将信件取出,一目十行心中便有數了,“據悉成婚當晚總督府守衛森嚴,外人應當闖不進去,而入總督府參加喜宴者都是當地富豪貴胄,從表面看來并無異常,且宴客的廚子也都是平常在使喚的,并未出現過生人。”
“這是當日送去各家喜柬的名單,請将軍過目。”
沈烈半眯着眼,越發覺得離奇了,神情凝重道,“這倒是奇怪了,毒酒又是被何人送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