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剛落,宮女轉身就往翊坤宮內急匆匆的走去,順着她遠去的背影,祁蓁這才擡起眼簾,悄悄打量着眼前低調奢華的宮殿。
只見,殿前設“光明盛昌”屏門,而臺基下則陳設銅鳳、銅鶴、銅爐各一對,裏頭的檐下施鬥拱,梁枋飾以蘇式彩畫。
若非宜嫔承蒙聖寵,想必也不會有眼前的這番景象。
思忖間,嬷嬷已邁着高底平頭鞋走了出來,她瞥了一眼當頭的烈日,沉着臉色,顯得格外的不情不願。
宮女跟随其後,低着頭,雙手放在身前,小心翼翼道,“嬷嬷,繡坊派來的人就在殿門候着呢。”
“無須你再多嘴,我自是知道,真當我是老糊塗了不成?”嬷嬷邁着步子,沒好氣的說道。
這話唬的宮女大氣都不敢出,連聲求饒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嬷嬷自是懶得再搭理她,興致缺缺的往殿門口走去,瞧着一張陌生的面孔,不以為意的問道,“往日可不曾見過你,可是繡坊新來的宮女?”
祁蓁颔首,畢恭畢敬的應答道,“回禀嬷嬷,奴婢正是近些時日才進宮的。”
誰知,嬷嬷神情凝重,大聲呵斥道,“大膽!”
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周遭,有些眼力勁兒的守門太監和宮女,都夾緊尾巴,秉着呼吸,生怕一不留神就惹禍上身。
在這深宮院內,唯有自保才是上上之策。
祁蓁端着手上的新衣裳,連忙下跪,“奴婢不知是何處惹惱了嬷嬷?”
“不懂規矩的東西,這都什麽時辰了,怎才将娘娘新做的衣裳給送來?”嬷嬷伸手拿出了繡帕遮在額前,她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繡坊的管事老人兒,就沒教過你如何做好份內的事兒?”
祁蓁并未辯解,垂着眸子,“奴婢自知有錯。”
這話像是正中下懷,嬷嬷倒顯得愈發的意興闌珊,“既然已認錯,我就替繡坊的管事好生教導你一番。”
可就在這時,祁蓁倏地擡起頭,不輕不響的喚道,“嬷嬷。”
聞聲,嬷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有些得意的說道,“可是要讨饒了?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本嬷嬷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除非今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若不然讨饒也是無用的。”
祁蓁搖着腦袋,面上竟無半點驚慌,“奴婢不敢讨饒。”說着目光就不由的落在身前的新衣上,“還望嬷嬷能先檢驗衣裳,給宜嫔娘娘送過去。”
這話說的十分在理兒,人留着可以慢慢懲罰,可要送給娘娘的衣裳,可是萬萬耽誤不得的。
嬷嬷自是了解其中的道理,她擺着手道,“還不快遞上來。”
祁蓁這才起身,邁着步子上前一步,将手中端着的新衣裳呈上。
嬷嬷伸手掀開紅布的一角,仔細的檢查起衣裳來,卻在紅木托架下方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熟悉的聲音,可不就是銀子碰撞發出來的,真是尤為的悅耳啊。
嬷嬷的目光再次落在祁蓁的身上,祁蓁也毫不掩飾的向她使了個眼色,嬷嬷心領神會的将紅木托架下的那袋沉甸甸的銀子塞入袖中。
而後,嬷嬷面上的表情逐漸愉悅起來了,她吩咐身後的宮女道,“還愣着作甚?快将娘娘的新衣裳給送進去。”
宮女着急忙慌的接過祁蓁手中的紅木托架,低着頭就一路後退的将新衣裳送入殿內。
祁蓁欠身行禮,連忙說道,“多謝嬷嬷教導之恩。”
嬷嬷站在陰涼之處,嘴角漾着笑意,“這份內事兒雖未做好,可宮裏頭的規矩倒是學得不錯啊。”
祁蓁颔首,恭敬的說道,“是嬷嬷高看奴婢了。”
嬷嬷當下更是好生将其留意了一番,卻見着她的袖口縫着規整的族徽,便悠悠的問道,“你可是沈大将軍府中的人?”
祁蓁自然不敢承認,只将自個兒的僞裝的身份敘述道,“奴婢只是沈将軍府的外戚。”
見狀,嬷嬷也就不再故意刁難,反倒打發她快速離去,“行了,衣裳既已送至,你也早早回去。”
……
這也算是驚險的躲過了一劫,祁蓁松了口氣,沿着原路返回至了繡坊。
可剛邁進繡坊,就見知秀着急忙慌的跑了上來,她搖曳着其胳膊,滿是擔心的問道,“阿玖,你這是上哪兒去了,怎又錯過了午膳。”
祁蓁撫着她的臉頰,将她挂下來的發絲別到耳後,“我這手頭遇上了些突發的事兒,就給耽擱了。”
知秀見着四下無人,探着腦袋伏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快回廂房,我們都給你留了些吃的。”
祁蓁咧着嘴,面上愉悅,擡手輕扣着她的額前,“你這小機靈鬼。”
少頃,知秀拉着祁蓁的手,沿着游廊走至廂房。
剛邁着步子走進了屋子,溫言就起身,雙手落在她的肩頭,十分關切的問道,“阿玖,你是去哪裏了怎現在才回來?”
祁蓁也不隐瞞,淡淡的說道,“去翊坤宮送了一趟新衣裳。”
溫言琢磨着不對勁兒,偏着頭望向對側的壁牆,暗自猜測道,“難不成又是隔壁那位給你下的絆子?”
如今的繡坊內,還有誰人不知,汀闌同她不對付,況且那汀闌又是位閑不住的主兒,總變着法子整人。
祁蓁不以為意,輕啓唇瓣說道,“無礙,反正也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溫言落下雙手,拉着她,引她入座,“翊坤宮的人沒為難你吧?”又細心的為她添上一盞茶,“我可聽說了那裏的嬷嬷難纏的很呢。”
祁蓁順勢拿起茶盞,輕輕吹着浮上來的熱氣,漫不經心的說道,“這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有啥可怕的。”
此時,知秀站在她身旁,聽着她說的一言一語,不由的佩服道,“阿玖,你膽子可真大啊。”
祁蓁輕抿了一口茶水,朝着她笑道,“還不快給我瞧瞧,都留了啥好吃的給我。”
話語間,知秀已将秀帕中的食物放在她眼前,“也就是一些平常食的饅頭。”
“已夠好了。”祁蓁拿起饅頭,就咬下了一口。
溫言瞧她吃的津津有味,小聲的詢問道,“對了,今日早晨辦的事兒可已妥了?”
“估摸着東西應當已送出去了。”祁蓁用錦帕擦拭着嘴角,心中盤算着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