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追妻路 - 第 4 章 (4)

看過去,見說話的正是白日裏讓她煎茶的那位夫人。

她身後有低沉的咳嗽聲響起:“春柳。”

聶無憂恍然大悟,哦,原來她□柳。

春柳聞聲急忙回頭扶住了張老爺,一面攙着他慢慢的走下樓梯,一面笑道:“老爺,小心腳下。”

身後卻有一道輕蔑的哼聲響起,看其梳妝打扮,端莊雍容,當是張夫人無疑。

張夫人礙于面子,倒也不好當面斥責春柳。只是繃着一張後娘臉,由一個老嬷嬷扶着慢慢的走了下來。

而她的身後,則是一應家中的子女。

春柳扶着張老爺在聶無憂他們隔壁的那張桌旁落了座,自己也正要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上,不提防斜刺裏倒有一張手拉了她一下。

她扭頭一望,見正是那個老嬷嬷。

春柳眉頭蹙了蹙眉,有些不悅的道:“趙媽,你拉我做什麽?”

被喚做趙媽的嬷嬷看也沒看她,只是扶着夫人緩緩的坐下。然後她才直起了腰,板着臉硬邦邦的道:“主子都沒有落座,哪輪到奴才落座的份。”

春柳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一張俏臉頓生寒霜,柳眉也是豎了起來。但最後似乎又是隐忍了下去,面上勉強的笑了笑,垂手站到了張老爺的身後。

那張夫人似乎甚為得意,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招呼着自己的兒女落了座。

聶無憂咬着筷子看了那邊一會,撇了撇嘴,又接着埋下頭去啃饅頭。

旁邊的上官淩歡卻是盯着碗中的饅頭在發呆,過了一會她悄悄的問身旁的聶無憂:“無憂姐姐,我剛想起你白天說的那句話,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聶無憂頭也沒擡,繼續與饅頭奮戰,聞言含糊不清的問道:“哪句話?”

“就是那句,你說這世上有一種毒藥是用銀針也試不出來的。無憂姐姐,那到底是什麽毒藥啊?”

聶無憂一口饅頭噎在喉嚨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憋的滿臉通紅,不住的咳嗽。

卻有只手放在她背上,緩緩的拍着她的背。耳邊有人低笑,而後有杯水遞到了她面前。

骨節分明的手,尾指微微的蜷着,像極了仲夏晚間含苞未放的玉簪。

聶無憂擡起眼淚汪汪的眼看着手的主人。細長的眼,眼尾優雅的微微上翹,在跳動的油燈下,漆黑閃亮的眸中似有光華流轉。

聶無憂咳的更厲害了,趕忙抓住了那杯水一股腦的灌了下去。

水下了喉,咳嗽是不咳嗽了,可她開始打嗝了。這一來是因為饅頭是面食,容易噎着,這二來麽,則是給吓的。

拍着她背的那只手,雖是一下一下的極為輕柔,但還是無端的讓她覺得背上汗毛直立啊。

葉放好笑的看着她,拍着她背的那只手收了回來,轉而握住了她手。

聶無憂一邊掙紮着一邊質問:“呃……,你幹,呃……,什麽?”

葉放也不回答,只是拇指和食指對着她的右手虎口就是用力一掐。

聶無憂痛的一聲大叫,左手無力的在桌子上撓個不停。

這下子別說這桌上的所有人,就連隔壁桌上的張老爺一家都看了過來。

聶無憂雖是時常被她爹笑為臉皮之厚,實乃古往今來第一人,但這會還是有些臉紅了,默默的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反觀葉放則是依舊神色如常,并無一絲一毫的窘意。

聶無憂心中那個氣啊,恨不得伸出手就對着他的身上就那麽掐過去。

于是她就在暗中琢磨着,這人身上最嫩的肉貌似就是大腿根部內側的那塊吧。那地方好啊,白花花,柔嫩嫩的肉,兩指拈起一小撮,再慢慢的轉上那麽一圈……哼哼,我就不信到時你還能這般神色自然的飲酒吃菜。

上官淩歡真是個好學的好孩子啊。至晚間睡覺時,她依舊對着盤膝坐在床上的聶無憂追問:“無憂姐姐,那個不能用銀針試出來的毒藥到底是什麽啊?”

聶無憂無聲的擡頭望了望頭頂的青紗帳,默默的研究了下那上面大概有多少個洞。而後她低下頭,嚴肅的對上官淩歡道:“淩歡,其實我白天說的那句話是假的。這世上無色無味的毒藥多了去了,能用銀針試出來的其實真的很少。”

上官淩歡睜大雙眼,內中滿是迷惘:“那要是人家對我們下毒,我們怎麽會知道?”

聶無憂無奈的扶額:“毒藥也分三六九等的。次等的毒藥當然可以用簡單的辦法辨別出來,但那些高級點的就很難了。不過,大凡很高級的毒藥都煉制不易,市面上你就是想買也買不到。所以你大可放心,一般不會有人輕易的就用的。”

上官淩歡喃喃的道:“那這樣豈不是更可怕?那些高等級的毒藥無色無味,都沒有辦法預防,那我們豈不是毫不知情的就吃了下去?到最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忽然撲了過來,抓着聶無憂的衣服驚恐的道:“無憂姐姐,怎麽辦?我害怕的很,不會我們今天晚上吃的那些飯菜裏面就有毒藥的吧?那些高級點的毒藥其實吃了下去毒發的時候不會很痛的吧?我怕痛啊,針紮一下都能哭半天。怎麽辦,怎麽辦,你這樣一說那我以後什麽東西都不敢吃了。”

聶無憂額頭上一滴無奈汗。她将袖子從上官淩歡的掌中拽了出來,這才背手在後,嘆道:“淩歡啊,不能因噎廢食啊。”

這是她爹日常教育她的話,現在由她口中說了出來,不但語氣是學了個十足像,就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

上官淩歡看着她忽然就變得板正嚴肅的臉,有些發愣,不由的就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睜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她。

對上上官淩歡那張天真無邪的臉,聶無憂學不下去了。她想了想,直接在随身荷包中掏出了一枚丸藥,熒綠綠的,帶着特有的清香,放在掌中滴溜溜的轉,在跳躍的燭光中一時竟是顯得特為神秘。

“吶,這個藥呢,名叫綠荷丹,吃了下去百毒不侵的,是我娘特地煉制出來給我随身攜帶的。我現在給你一丸,你吃了下去之後,什麽毒藥都對你不管用了。所以你以後也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上官淩歡一會看看那丸藥,一會看看聶無憂的臉,遲疑着問道:“真的?”

聶無憂面上笑的甚為真誠:“自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來着。不信你吃下去就知道了。”

上官淩歡小心的用兩個指頭拈起那丸藥,擡頭看看聶無憂。

聶無憂的表情很是無辜,一副完全我是為你好的樣子。

上官淩歡心一狠,眼一閉,直接将那丸藥吞了下去。

“如何?”

“有……,有些涼,還有一股甜絲絲的香味。”

聶無憂雙手相互一捶,笑眯眯的道:“是不是覺得從喉嚨到胃裏都是這樣一股清涼的味道?那就對了,這藥發揮作用了,你啊,以後就什麽毒藥都不用怕了。其實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吃了這個藥,所以就什麽毒藥都不怕了。你看我這一路上是不是什麽都敢吃啊?”

上官淩歡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

聶無憂見她相信了,一邊下床一邊道:“所以你現在就可以放心的睡了,不要胡思亂想。至于我呢,我晚上吃撐了,現在去庭院中溜溜食,很快就回來啊。”

上官淩歡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就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周四晚上不更新,周五更。。

11、葉間一吻

小小的庭院中有拿刀的镖師在前後左右的巡邏。聶無憂找了個偏僻點的地方,擡眼四處一望,見後方正有一株合抱的冬青樹,枝葉濃密,連檐下的燈籠光也照不到。

她右足輕點,身子如翔鶴回鸾般就輕躍到了樹上。而後她在濃密的枝葉間找了個舒适的地方坐好,這才輕舒了一口氣,擦了擦汗。上官淩歡這個小丫頭可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啊,不過這次好歹也算是糊弄過去了。

不提防葳蕤的枝葉後卻有一只手忽然伸了過來,一把按住了她的口鼻。

微涼修長的手指,淡淡的薄荷清香萦繞鼻間。聶無憂心中瞬間怒火中燒,想也不想的就往後拍出了一掌。

身後的那人卻似不費吹灰之力般,輕易的就制住了她的手,反折向她身後。

聶無憂不停的掙紮着,口中嗚嗚的抗議。而那人湊了上前來,在她耳邊輕道:“噓,悄聲。”

聶無憂向夜空中翻了個白眼,而後忽然左肘微屈,徑直向身後那人用力撞去,同時張口,狠狠的咬在了掩住自己口鼻的那只手上。

只聽得嘶的一聲輕哼,那人放開了掩住她口鼻的手,而被他反折的手也重新得以自由。

聶無憂輕哼一聲,轉身看着那人,怒道:“葉放,你還有完沒完了?你到底要做什麽?”

葉放正在檢查着手上被她咬出來的牙痕,聞言先是擡頭笑罵了一聲:“聶無憂,你是屬狗的麽?”

聶無憂火大,右手揚起,就要朝他身上招呼過去。

葉放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正色道:“別鬧。你看那裏,有人來了。”

聶無憂不信,右手雖然被他制住,左手仍可以自由活動,所以她想也不想,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葉放依然畫葫蘆,單手将她雙手制住,強制的按到自己懷中,輕道:“噓,你看,真的有人來了。”

聶無憂雙手被她牢牢握住,一時掙紮不得,只好沿着他所指的地方看過去。

那地方是一間上房。燭火已滅,雕花木窗緊緊的關閉着,當是房中之人早已歇息了。

卻正有幾條黑影朝着那上房而去,半蹲着身趴在那窗下。

其中一條黑影伸手在那窗紙上戳了個洞,掏出了根細竹筒出來,就着那破洞就往屋裏吹着什麽東西。

那房中住着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次托镖的張老爺。

聶無憂撇撇嘴:“最低等的下毒方法,還是迷煙呢,他們也不嫌寒碜。”

葉放在她耳邊低笑:“哪有聶大小姐厲害。随便一顆薄荷糖,就哄的人家以為那是能解世間百毒的良藥。”

聶無憂俏臉微紅,耳尖上更是覺得發燙不已。這厮不知何時竟然偷聽到她和上官淩歡的對話。

葉放正貼在她耳邊,她耳尖上忽然發熱他又豈會感覺不到。當下他略一偏頭,正好看到她一張白瓷般細膩光滑的小臉上隐有幾絲暈紅。其時月色正好,柔且朦胧,偏偏她一雙杏眼又是含嗔帶怨的看着他,微微流轉之下,他只覺月華都在她目中,當下哪還能移得開眼。

聶無憂此時實則沒有含嗔帶怨,反而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有些惱怒的道:“你都看到有人要加害張老爺了,那你還在這磨叽?再不下去,萬一張老爺真被那些人弄死了,到時你我可脫不了幹系。可別忘了,我現在可是天下镖局的镖師,你還是上官局主特地請來的客人呢。”

葉放放開她的雙手,但依舊将她禁锢在他懷中,只是低聲的道:“放心,有蘇墨在,沒人能傷害到那個張老爺。”

聶無憂白了她一眼:“我真不知道上官局主是怎麽覺得你才情武功罕見,還特地将你當做貴賓一樣的請到镖局來的。你明明就是個無賴。哼,人前倒是裝得人模狗樣的。”

葉放聞言也不惱,反而是笑道:“難道小無憂不喜歡我在你面前無賴麽?啊,還是覺得我以前不夠無賴。”

他長眉微皺,竟似真的在思索一般,繼而眉間舒展,邪肆一笑,緩緩的低下頭來,低聲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無賴一點。”

雙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聶無憂目瞪口呆,絲毫不記得要去反抗。

溫暖的雙唇蜻蜓點水般掃過她柔嫩的面頰,而後葉放低低而笑:“如何?可要再無賴些?”

聶無憂總算是回過神來,一張臉紅的恍若傍晚時分的空中流霞。待要跟他打上一架,整個人都被他禁锢在他懷中,絲毫動彈不得,待要罵上幾句,張開口卻不知道該罵些什麽。

她心中那個氣啊,只恨不得,恨不得……

至于到底恨不得如何,她心中也不知道。

葉放輕笑,望着懷中雙頰暈紅,眼中時而殺氣騰騰,時而又迷茫的聶無憂,他心中只覺滿足不已。

卻有清冷的聲音響起:“尊駕何人?請現身一見。”

聶無憂一驚,瞬間從迷亂的思緒中擡起頭來。

葉放卻是在她耳邊輕道:“別動。看着。”

他話音剛落,前方那屋中燈火悠忽亮起,小小的庭院中忽然有無數镖師手執火把,從天而降般從各個角落中冒了出來。

一片明晃晃的火把中,青衣淡衫的蘇墨緩步從屋中走出。而他的身後,則是一身黑色勁裝,面容冷酷的高翔。

蘇墨對着镖師圈起來的那幾個黑衣人拱拱手,朗聲道:“在下天下镖局蘇墨,不敢請問各位名號?”

中有兩名黑衣人對望一眼,而後一人開口道:“原來是蘇二當家,久仰久仰。”

語聲嬌柔,竟是個女人。聶無憂忍不住的再重新打量了她一番,溜肩細腰,曲線玲珑,果真是女子無疑。

蘇墨淡淡而笑:“不敢當。只是各位夜闖這裏,不知所為何來?”

那女子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所為那個貪官而來,與蘇二當家無關。魚有魚路,蝦有蝦路,二當家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蘇墨略一低頭,而後依然笑的溫和:“不巧這個張老爺正是我們的托镖之人。我們天下镖局既然接了這個镖,按照道上的規矩,自然是要護他一路平安,平安返鄉。還望閣下能夠理解則個。”

那兩名女子再互相對望一眼,另一名女子啞然開口,聽聲音倒比先前那女子年齡稍大一些。

“那如若我們不理解呢?”

“那如此,豈非讓蘇某難做?”

先前那女子再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見真招吧。”

說完手一揚,從腰中擎出兩把薄薄的柳葉彎刀來。

刀身形如新月,淡淡月華下,其上似有淡藍光芒隐隐閃現。

聶無憂暗中贊嘆一聲:“好家夥。見血封喉的劇毒,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葉放好笑的看了看正探頭探腦往外張望的她一眼,長臂一伸,卻是将她攬得更緊了些。

不然,只怕她一激動,顧不得腳下,立時便要掉了下去。

蘇墨也不答話,微微一笑,緩緩的側身讓開。

他自從十八歲以來,走镖無數,對付前來挑釁者,能禮則禮,但如若對方态度強硬,那自己又何妨也強硬一點?畢竟這江湖,靠的就是一雙拳頭在說話。

高翔環抱着彎刀走上前來。頭微微的低着,烏發墨帶,渾身給人的是一種冷冽的氣息。

那女子也無遲疑,雙刀一揚,率先搶攻上來。

高翔微微側身避開,手中刀卻不曾出鞘。

聶無憂嘆氣:“唉,這個高翔大哥,你怎麽還是學不會怎麽來陰的呢?這下子你就等着吃虧吧。”

葉放啼笑皆非,只覺她小腦袋中的想法千奇百怪。

再看場中時,高翔業已出刀,正與那使刀女子鬥在一起。雙方一者刀勢剛勁有力,迅捷勇猛為主,而一者卻是身似飛鳳,以柔克剛為主。高翔手中刀舞動處,清冷銀光遍灑,而那女子手中刀揮舞時,卻是幽幽藍光凸顯。一時場中但見銀藍兩光,反倒無人注意當中的那兩條黑影了。

而另一方,蘇墨手握青竹折扇,正同另一黑衣人相鬥在一處。

一紙青竹折扇,對方手中卻是一方白練。折扇者,短兵中的異類;而白練柔軟,恍若游蛇,攻人不備。

當下那女子手中一條白練直舞的密不透風,一時但見漫天白光,遮雲閉月,絲毫不給蘇墨手中折扇出手的機會。

就兵器方面來看,蘇墨明顯處于劣勢。但就目前情形而言,他對陣那女子卻絲毫不落下風。

聶無憂第一次見到蘇墨出手,不免多看了幾眼。但見他一身青衣翩然,袖中為真氣鼓蕩,單掌拍出時,長袖亦向對方掃去。

這一袖用力之強,連躲在樹上的聶無憂都覺得勁風撲面而來。

那黑衣女子卻是不慌不忙,矮身躲過他這一掌攻勢,而後手腕一抖,白練改削為纏,只在蘇墨身邊圍繞。

蘇墨身姿回旋不停,在跳動的白練間跳躍,伺機見隙反擊。

聶無憂看了場中情景一會,忽然暗道一聲:“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一寫到打鬥場面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啊有木有。。

12、客棧遇險

葉放還來不及阻止,聶無憂已經是手肘彎起,往後大力一擊,迫使他放開對她的禁锢。而後她便從樹上跳下,合身就朝着高翔撲去。

原來高翔與那女子對陣,他武功雖高于那女子,但礙于那女子手法陰毒,一時之間倒也無法取勝。但剛剛他眼見得其餘的黑衣人已經是四散開去尋找張老爺,而其他镖師多數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對手。他心中一急,賣了個破綻,門戶大開,就打算拼着受那女子一刀,而後将她一舉擊中,再去對付其他的黑衣人。

但他千算萬算,就沒有算到那女子的彎刀上有見血封喉的毒藥。如若此時他受那女子一刀,刀身上的毒藥必定立即走遍他全身的七筋八脈。

高翔心中既已有了此想法,當下他一招踢腿過後,右手反轉,反背刀身于身後。而他眼見得那黑衣女子手中彎刀一劃,就要朝他攻來。

一切的走勢,與他心中所料想的一般。現下只待那黑衣女子一招攻來,自己受她一刀,而那女子的下場他就可料到。

身後握着刀的手越來越緊,他正要出招,冷不防空中卻有一道淡綠身影撲下,身姿輕靈,瞬間已是擋在他身前。

他凝神一望,見來人正是聶無憂。而此時那黑衣女子彎刀已到,近在身側。

高翔心中陡然一慌,喝道:“你來做什麽?”

眼見得那彎刀的來勢已然無法阻擋,勢必會傷及到聶無憂。他來不及思索,忽然将她抱住,而後身形一轉,竟是将自己的整個後背都露了出來。

練武之人,如此做法無疑于自尋死路。從前他學武之時,師傅千叮咛萬囑咐,對敵之時,決不可在迎敵之時背對于人,留給敵人一絲一毫的可趁之機。

但此時他抱着聶無憂,看着懷中之人不斷掙紮,漲的微紅的玉般容顏,一剎那只覺得,別說是整個後背,就連這條命,他也豁得出去。

背上卻并沒有想象中的痛感。眼前一花,但見前方枝葉濃密的冬青樹中卻有一道銀光流星般劃過,然後只聽得叮的一聲輕響,哐當一聲,竟是那黑衣女子右手中的彎刀落地。

而後月色衣影一閃,葉放從樹葉中躍出,面色深沉的站在高翔的身後。

高翔轉過身來,見他身後的那黑衣女子正左手舉起彎刀,挾以雷霆萬鈞之勢就朝着他而來。

高翔當即高聲道:“小心身後。”

葉放卻是頭也未回,只是寬袖往後,一拂一卷之下,哐當一聲,那女子左手彎刀也已落地。

聶無憂心中一喜,當即從高翔的懷中掙脫而出,疾沖過去,蹲□就去撿那把彎刀。

但忽然白練一閃,竟是先前那女子眼見得同伴落敗,百忙之中依舊施以援手。

眼見得那紅绫即将卷上正蹲在地上的聶無憂,葉放背在身後的右手閃電般伸出,五指成扣,就朝着那方白練而去。

白練一纏之下,順勢繞上了他的手臂。葉放冷笑一聲,更是右臂忽動,竟将那白練又在臂上多繞了幾圈。

而後他右手大張,修長手指搭上白練,內力到處,往後一拉,那黑衣女子只覺收勢不住,竟是要被他扯過去一般。

她心中大驚,急忙運起內力挽住白練。但雙方內力夾擊之下,白練竟是承受不住,只聽得哧的一聲響,白練正好從中間斷為兩截。

葉放将手中白練碎片随手一扔,忽然又輕輕一掌拍了出去。

這一掌卻是對着聶無憂而去。

聶無憂此時已站起,正一臉喜色的拿着那彎刀。她握着彎刀左右打量了一番,忽然眉頭微皺,略一思索,竟然伸出手指就要往那鋒利的刀刃上割去。

但手指尚未碰到刀刃,一陣掌風襲來,将她手上彎刀打落。

她一擡頭,見葉放面有薄怒,正對着她輕斥道:“不要命了麽?”

聶無憂毫不在意的撇撇嘴:“我只是想知道這是什麽毒藥而已。貌似我以前都沒有見過這種毒藥,所以我想研究下。”

葉放輕哼一聲,忽然攬起她的腰後退。

一簇銀光閃過,一蓬細針漫天花雨般撒下,正是先前被他打落手中彎刀的那黑衣女子所發。

月下針上幽幽藍色流轉,當是其上也淬有劇毒。

葉放攬緊聶無憂,真氣運轉處,袍袖盈漲,一拂之下,掃落面前一片細針。但當他落地之時,低頭一望,見不知何時,聶無憂卻已是兩指中夾有一枚細針,而其食指內側竟已被那枚細針所擦破,隐隐有血珠沁出。

他心中一緊,立即将聶無憂放開,吩咐一聲:“待在這裏別動。”

話音剛落,身形快如離弦之箭,已朝着那黑衣女子所去。

那黑衣女子但覺一陣風過,鬓邊細發輕揚,而葉放的

淩厲掌風已到。她尚來不及出招,葉放袍袖一掃之下,已是罩住她周身大穴,她頓時動彈不得。

葉放收掌背手于後,沉面冷聲道:“解藥。”

那黑衣女子亦冷冷的道:“沒有。”

葉放的雙眼微微眯起,忽而右掌一翻,食指與中指間正夾有一枚細針。

廊下昏暗的燈籠燭光下,針上熒熒藍光幽幽閃現,正是那黑衣女子剛剛所發。

葉放再無言語,右腕一揚,細針準确無誤的就朝着那女子的脖頸間而去。

“解藥。”

那黑衣女子咬緊牙關,總是不說。但只是須臾,她的額上已是冷汗一片,蒙着黑巾的面上雖是看不出是何神情,但從緊皺的眉頭中亦可知其痛苦。

葉放面色忽然一變,右掌忽出,緊緊的捏住那女子下颌,同時冷聲的道:“想死,沒那麽容易。”

只聽得咔擦一聲輕響,那女子的下颌已然被他卸下。

“不交出解藥,今日你就是想死,只怕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身邊忽然有一聲驚嘆聲傳來:“葉放,你怎麽下手這麽重?”

他轉頭一望,見正是聶無憂睜着一雙眼在看着他。

他忙伸手将她帶入懷中,就着朦胧月光仔細一看之下,見她神色如常,并無毒發跡象,這才心中一松,轉而又輕斥道:“不是叫你待在那邊別動?怎麽還過來了?這個毒藥你行動的越厲害,在血液中就流動的越快,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聶無憂卻是自他的懷中掙脫出來,只管很興奮的問着對面的那黑衣女子道:“你的刀上和細針上塗抹的毒藥是不是千杯醉?”

那女子自然是無法回答,聶無憂只好回頭對葉放道:“葉放,你能不能将她的下颌接上啊?我還有話問她呢。”

葉放聽了剛剛她所說的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頓時心中一松,伸手一拂,将那黑衣女子的下颌接上。

聶無憂又對着那女子笑眯眯的問了一遍:“你的刀上和細針上塗抹的毒藥是不是千杯醉啊?書上說千杯醉正常狀态下雖是無色無味,但在月下或是燈下卻有淡淡藍色閃現。此毒藥随血液走遍全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即會毒發,然後那時即便有了解藥也救不回來。中此毒者,最後毒發身亡時,全身肌膚微紅,猶于喝醉了酒一般,所以才叫千杯醉。是不是這樣?”

她等了一會,那女子依舊緊緊的咬着唇沒有回答。只是她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多,眼見得額上肌膚也是越來越紅,聶無憂忽然伸手往她懷中摸去。

一摸之下,果然摸到了一個白色瓷瓶。她拔開瓶塞,仔細的聞了聞,忽然倒出來一粒褐色藥丸,扯下那女子面上黑巾,就往她口中塞去。

那女子兩頰已暈紅一片,恰似醉酒一般,解藥雖已喂她吃過,但一時半會并無效果。

聶無憂眉頭皺了一皺,自袖中摸出來一根細長銀針,出手如風,就朝着她周身幾個大穴快速的刺去。

這般過後,她再看那女子的面色,雖然依舊微紅,但較先前的症狀已是好轉了不少。

她樂滋滋的收針回袖,起身拍手對葉放笑道:“成了,她的毒解了。”

葉放見她笑靥如花,頰邊梨渦隐現,心中卻是有一股氣上來。

他一把扣住她的右手腕,修長兩指搭上她的脈門,細細診斷過後,見她脈搏平穩有力,毫無中毒跡象。他雖是心中放松了不少,但還是沉着臉,一把甩開她的右手,慢慢的道:“原來你根本就沒有中毒。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是你自己去接住了那枚細針?”

聶無憂撓撓頭,笑的讪讪的:“那個,我見她刀上和針上的毒很像我娘那本書上記載的千杯醉。但你也知道的,我只在書上見過這毒藥,并沒有真正的看到過。所以我才很好奇,想去研究下……”

越說到後來頭垂的越低。剛剛葉放的那一番關心她自然是看在眼裏,說沒有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葉放無奈的扶額,喃喃的道:“我怎麽忘了你娘……”

他說的太輕,聶無憂沒有聽清楚,所以她擡頭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麽?”

葉放放下手,抽抽嘴角道:“沒說什麽。”

聶無憂卻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晃了兩晃,擡頭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可是葉放,你剛剛那樣關心我,我很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其實感覺葉大爺飚起來,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啊。。

13、江湖殺手

淡淡月光自冬青樹葉間灑下,地下枝葉倒影斑駁一片。清風過處,衣袂翻飛,似有隐隐幽香自遠處而來。葉放望着聶無憂烏黑的眼眸,一剎那只覺得,即便那天際的璀璨繁星亦比不上她這雙靈動的眼。

他清咳了一聲,再開口時語氣柔和了不少:“好了,将那千日醉的解藥吃下去。”

聶無憂聞言忙抗議:“不用。我什麽毒藥都不怕……”

但對上葉放又慢慢眯起的雙眼,她只好不情不願的從白瓷瓶中又倒出了一枚褐色藥丸,低頭吞了下去。

葉放這才面色緩和下來,攬住她腰,沉聲道:“回房。”

聶無憂掙紮了下,望着院中的形勢,琢磨了一會還是道:“我現在好像還是天下镖局的镖師,你看其他人都在對付那些黑衣人呢,我要是現在開溜不大好吧?”

葉放無奈的放開攬着她腰的手:“不過幾日功夫,你竟然還做起了镖師。這要是傳了出去,罷,罷,依你就是。不過護送完這次镖之後,你就得跟我離開這天下镖局。”

“可我跟他們說好了一年之內不會離開的。我爹說做人應該以誠信為本,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

葉放扶額,扔下了一句站在這裏別動,就身形微晃,加入了院中戰局。

聶無憂樂的清閑的站在旁邊觀戰。一片刀光劍影間,葉放一襲月色身影穿梭其間,身姿潇灑,如履平地。

如此看來,勝負當已再無懸念。她看了一會,又四面一望,見上官淩歡也正躲在門後,時不時的偷眼打量着院中。聶無憂心中一樂,急忙跑了過去。

上官淩歡白着一張小臉,正不住的看着院中不時的就有鮮血迸出,灑了一庭院。她心中害怕,雙手捂在面上,不敢去看。可畢竟又想看,偷偷的漏開兩指,從縫隙中往外打量着。

狹小的縫隙中忽然出現一張臉,且越來越放大,直至近在眼前。那張臉上黑漆漆的眼珠子正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上官淩歡只吓的大叫一聲,一屁股往後就跌坐在地上。

屁股撞的生疼,可她不敢去揉。戰戰兢兢的擡頭看了過去,見那人一身淡綠衫子,手撐着膝蓋,微微的俯身下來,正歪着頭,面上帶笑的看着她。

她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埋怨道:“無憂姐姐,你吓死我了。”

聶無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出右手将她拉了起來,笑道:“你怎麽膽子這麽小?”

上官淩歡心有餘悸的往外望了望,怯怯的道:“可是無憂姐姐,你看外面,他們,他們一刀一劍的真的是往對方的身上砍去。你看地上流的那些血……”

聶無憂打斷了她:“你以前都沒看過這樣的場景?”

上官淩歡搖搖頭:“沒有。我一直都在家裏待着,沒有走過镖。唯一的一次,雖然也有人劫镖,可那時有二師兄在,他将我塞在馬車裏,不讓我看到這些場景。”

“二師兄?”

聶無憂有些奇怪,自打她進入天下镖局來,倒還從來沒有見到上官淩歡口中所說的二師兄。

上官淩歡苦澀而笑:“你是不是很奇怪沒有見到他?他死了。已經兩年了,那時我才十三歲呢。”

聶無憂看着她眼中慢慢凝聚起一片悲傷,就如同大雨前夕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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